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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 拳腳無眼

  松峰山山主高旭好不好殺?

  煙雨樓與棲山縣張家的四名江州頂尖武夫所給出的答案是難如登天。

  請來徽州割鹿台刺客助陣的消息在江州江湖內早已算不得什麼什麼隱秘消息,江州包打聽都不屑將這當做收銀子情報售賣,多是當做中不溜的買賣添頭,故而這消息也爛了大街,隨便找哪家三流門派的不記名弟子一打聽便知道。

  無疑是壞了江州幾代江湖前輩立下規矩的松峰山正是如日中天的光景,江州江湖裡說話還有些分量的那些個二三流門派大多又都分得些煙雨樓產業,吃人家嘴軟,自然不會有誰跳出來指摘松峰山的不是。

  更何況有傳言道松峰山山主高旭還是被京城那位點過頭認可的江州江湖共主,人松峰山在去年冬江州賑災上出了死力,白花花的銀子如流水般的拋出去,不過換來幾句高雲天的讚譽,眼下卻成了塊貨真價實的金字招牌。

  現如今哪家想要動松峰山,都得掂量掂量,自家門派與大堯朝廷孰強孰弱。

  煙雨樓合棲山縣張家之力,兩名六層樓武夫和兩名五層樓武夫,雖說未能殺得高旭,卻也令松峰山傷筋動骨,內山弟子中高旭親傳兩人一男一女皆是殞命,本是原定下一任山主人選,也只得暫時放空。

  除此之外,松峰山外山中堅弟子在追殺煙雨樓樓主余成與錢二爺,在被出其不意襲殺坐鎮弩陣中幾名大堯軍官后便亂了本就不甚熟稔的弩陣陣腳,雖說錢二爺與余成終還是未能逃出生天,可畢竟出了那片松林的不過寥寥幾十人而已。

  可要說江州內還有哪家江湖門派能動搖松峰山根基的,那是遍尋江州也找不見了,除非有個隱世的六七層樓武夫再效仿此前煙雨樓所為,到松峰山亂殺一氣,不然就憑江州剩下的幾條小魚小蝦,就算分得些煙雨樓產業壯大了點兒,又怎能濟事?

  華亭武館弟子百餘人,都是二層樓境界打底,若非比起尋常二流門派少去許多附庸產業,本身不過僅有十多年積澱,那便是在煙雨樓與棲山縣張家覆滅后,江州松峰山以下第二的江湖門派。

  山中兩虎相鬥必有一死,一虎死後,山中那虎自是稱王稱霸,其下便僅是只猴子而已。

  自家武館興許就是那隻猴兒?

  周敢當沒由來地想起當年在棲山縣那會兒,酷暑三伏天,他和六師弟在偌大個日頭下舉著柄七八斤重的鐵刀,適時二人都不到武道二層樓境界,舉一個時辰的刀實在是力所不能及的事,更何況老頭子那會兒還搬張竹椅躺在一旁的陰涼處,剖開個在井水裡冰過的瓜來……

  他摒棄了這些紛亂念頭,全神貫注盯著海塘上舉刀的弟子,心中對各人能耐也便差不多有了個底,這三十來人能在及冠前登武道二層樓,資質自然都是差不到哪兒去,至少都不會止步三層樓,不過能登多高,那便要看日後各自機緣能耐了。

  不過今日海塘上練刀的武館准弟子中倒是多了一人,魏長磐也是一身乾淨利落的短打衣裳,一身黑粗布衣腰間紮根白布帶,手上是柄與其餘弟子式樣如出一轍的鐵刀,只是更添二斤分量,足有十斤重。

  周敢當曾問過魏長磐是否習過張家兵刃,畢竟僅靠拳腳與人對敵,到底比不得刀槍厲害,老爺子的撞山槊傳到錢二爺手上,還沒來得及再傳魏長磐,便雙雙戰死於松峰山上,撞山槊也便斷了傳承,更何況槊譜現在同樣無處可尋。

  「槊譜還在,被師父埋在鎮上宅院中。」

  聽得魏長磐此言的周敢當拍案而起:「那還等甚麼,師叔這就命人走一趟棲山縣,不多時便取回來教你槊法。」

  「師叔也會使撞山槊?」魏長磐喜道。

  周敢當搓著手尷尬一笑:「不會.……」

  面子上很是過意不去的周敢當拍拍胸脯,又說你師傅和幾位師叔所習得的都是老爺子刀法,威勢未必就比撞山槍弱了,江州江湖人只知張家槍法了得,未必知道刀法亦是如此。

  隨後次日魏長磐便上了海塘,起初他還有些憂心如此大搖大擺出了華亭縣會被官差截住,萬一再認出他是棲山縣張家弟子,那豈不是拖累武館,卻被周敢當笑他膽小如鼠,說華亭縣是個偏僻所在,那兩張官府數月前貼的告示,早便成了不知哪個乞兒的擦屁股紙,哪個官差還認得你這跟隨便哪家娃兒長得差不多的小子?

  周敢當領著不情不願扔下遮面帕子斗笠的魏長磐大搖大擺出了城,沖那幾個守城軍士還招呼道:「自家的遠房子侄,來華亭這地兒跟著練武的,日後還請諸位關照一二。」

  「周師這話就太客氣了。」守城的軍士歪歪斜斜靠著城門洞兩邊,見周敢當此言都站直了些,笑著對魏長磐說道,」小兄弟且放心,就算是三更天回來,這門咱哥兒幾個都給你開了。」

  待到周敢當拉著魏長磐走遠幾步,刻意避開官差有些時日的魏長磐這才長舒一口氣,抹去額頭汗珠,苦笑道:「師叔下次咱們別再跟守城那些人沒話找話了行不。」

  「嗯?」周敢當疑惑道,「怎地你師父那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教出你這麼個處處謹小慎微的小子,咄咄怪事。」 ……

  這師侄性子雖說和他師父相去甚遠,可到底是咱棲山縣張家的弟子,一身本事到底不差,周敢當抬眼看了日頭位置,再看魏長磐那條舉刀的胳膊和半個多時辰前一樣穩健,心裡暗暗稱讚。

  再看武館內弟子,周敢當麵皮便忍不住抽抽,十多人人胳膊已經抖如篩糠,身形也像是一吹就倒,讓他這個當師傅的不禁有些面上無光。其餘幾人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畢竟都只是武道二層樓境界,強弱也有限,再舉上一炷香功夫的刀,只怕能挺下來的還不及雙手之數。

  「今日便到這兒了。」周敢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這才不到一個時辰,瞧你們一個個的熊樣。」

  如蒙大赦的武館准弟子們中有忍不住胳膊酸痛,失手將手中鐵刀掉落地面的,放出哐當聲響,頓時面如死灰,怎料周敢當瞧都沒瞧一眼。

  「你們都是二層樓武夫,都是我周敢當的徒弟,這才比平日里多舉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刀,就一個個都成了孬種!」

  海塘上的都是些血氣方剛的青年人,聽了師傅這等言語,心中自有千般不服,多也是不敢在此刻說。

  「在瞧瞧你們棲山縣來的師兄。」周敢當指著實在吃不消坐下歇息的人,面露鄙夷之色,「年紀比你們大多數人都還小上二三歲,最小的也大上一個年頭,武道境界不如人也就罷了,連那股子精氣神都不如,還習甚麼武,早些回家繼承家業,當個紈絝子弟,不比在這兒消磨歲月強?」

  如果說前頭這話還能忍受,後面的言語無疑是給這些捨棄了舒坦日子吃習武苦頭的青年人一記響亮耳光,當即便站起一人來,不服道:「他也就是舉刀比咱們能多舉上半個時辰,仗著境界便宜,算什麼能耐。」

  「哦?」周敢當見那滿臉怒色的矮壯年輕人,又道,「還有誰是和他一般想的?」

  不多時又站起二人來,也都是面露不忿之色,那滿臉怒氣的矮壯年輕人又道:「師傅,您說咱們師兄弟精神氣比不得同境年輕武夫,那咱也得認,勤能補拙,不怕比不過人家,可這棲山縣張家來的師兄已是三層樓,二層樓武夫就算是竅穴全開又經天材地寶淬鍊體魄,有幾個能是三層樓武夫的對手,師傅見師兄弟們少舉些時候的刀就這麼說咱,咱不服!」

  「倒還有些道理。」周敢當沉吟片刻后道,「那你想怎樣?」

  「跟那姓魏的師兄比試比試,也不欺負人不會兵刃,就比咱們師門裡頭的拳腳功夫。」那矮壯青年思索一番後向周敢當指著身旁立起二人說道,「趙兄弟和孫兄弟當中出一人,與弟子聯手向魏師兄討教。」

  「兩個打一個,真是好不要麵皮.……」周敢當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轉頭見魏長磐仍是面不改色,便笑問道,「魏師侄,你這師弟想要聯手一人與你對敵,可好?」

  魏長磐將手中刀歸鞘后略微一想,便答應了:「好。」

  矮壯青年心底冷笑,什麼棲山縣張家來的師兄,還不是個愣頭青,趙兄弟孫兄弟都是二層樓開了十來處竅穴的好手,不過是高出一層樓的境界,還是剛登的樓,他們二人聯手,豈有不勝之理。

  武館弟子們下了海塘,劃出一塊二丈方圓的平坦地面來供三人比試所用。

  「甚麼棲山縣張家的正宗弟子,師門師傅都沒了,還算什麼正宗。」矮壯青年和魏長磐擦肩而過時低語道,而後便轉身向魏長磐一抱拳:

  「華亭縣周氏武館不記名弟子,路仁賈,拳腳不長眼,師兄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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