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 割鹿奇門
以喜子為代號的割鹿台殺手作糖葫蘆小販模樣走開的時,宋彥超心中一閃即逝的殺意被強壓下去。雖說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把這在割鹿台中武道境界算不得高的殺手輕鬆滅殺,卻難免不沾染上後者那一身劇毒。
那樣的毒對他而言處置起來也是麻煩事,更何況割鹿台的人死在並圓城伍和鏢局的地盤內,難保那些不顧惜做事後果的殺手會同伍和鏢局算賬。
在街頭巷尾尋覓宋彥超與魏長磐二人的張八順偶的瞥見一個白須白髮白衣的高大身影,忙趕過去才見正低頭思索些不知什麼的宋彥超,便忙上前開口問道,「總鏢頭,魏長磐他.……」
「取條偏僻暗道出城了,割鹿台的刺客們是防不勝防的,就那麼光明正大出城,真以為人家的耳目是瞎的?」
張八順張嘴卻吐不出話來,總鏢頭的話一如既往的有道理,對的讓他無從質疑。
「鏢局內多準備準備,見過姓魏小子的都讓他們收緊嘴巴,衙門內他那張出城行牗的文書也給抹了去。」宋彥超長嘆一聲道,「鏢局裡頭連你這樣的老人辦事都不如何利索,等我老到不能再為鏢局出力的時候,又有誰能來接我的班?」
此言一出,張安順更是心有不安,宋彥超作為伍和鏢局唯一的頂尖戰力獨力支撐整個鏢局已有大半個甲子光陰,他難以想象這位鏢局內的中流砥柱走後伍和鏢局之餘晉州江湖究竟會落下多少地位。
所以說宋總鏢頭還是多撐一年好一年.…… ……
連宋總鏢頭這樣武道境界高絕的人物都會做不得已的事?魏長磐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時候一直在咂摸這句話的味道,還有他面上轉瞬即逝的歉疚。
這暗道約莫是開鑿了有些時候又時常被人使用,故而環壁都光滑非常沒有著力的地方。也不知在黑暗中行進了多少時候才見到黑暗中有一星幽光出現,他忙不迭三步並兩步過去,才發覺那不過是只小蟲,被人驚動后便收斂了光亮飛走。
是他魏長磐而今體力不濟,還是這條暗道屬實有些長了?暗道並不高,以魏長磐身量於其內要俯身而行,這樣走長路久了絕不會舒服,當他背靠暗道側坐倒喘息的時候不禁想,他未曾背負多少重量走都這般吃力,鏢局中人能憑這條暗道往來出入搬運貨物.……
總是埋怨路難走也不是辦法魏長磐總不能在這條暗道中休憩一輩子,他背靠著側壁起身,調息罷了又在暗道中前行。
「很好奇你是怎麼發現的,說出來大概能有助於我技法的完善,說不得一會兒能給你留個全屍。」嘔啞嘲哳難為聽的嗓音在黑暗中驟然響起,在暗道中回蕩,「還有,手不用再向刀柄湊近了,在奇門的術法內武夫五感也起不到什麼效用,你根本無從知道向何處出刀。」
他是從何時得知周身環境不對從而警惕的?既然布設這不知什麼術法的主人已經現身說法,魏長磐也無意再裝作全然不知的模樣,半蹲下來像預備撲擊的虎,同時腳下微動,預備應對不知從何而來的襲擊。
「這是我布設了小半旬日子的陣,就算是再高一層樓的武夫進到其中到死也不該有所察覺。」聲音的主人仍不厭其煩地向魏長磐解釋道,「奇門的術應該結合本台藥物的運用,你是第一個從這種手段中自己掙脫的四層樓武夫,我也希望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所以才會把你的命留到現在,不然按照本台的令而行,你的腦袋現在應在送往徽州的快馬上。」
魏長磐沒有回聲音主人的話,閉眼竭力去聽他聲音的來向,卻直覺那人似是於四面八方發聲,讓他無從去辨認。
究竟是何時他發現自己並不身處於並圓城下的暗道中?
這條路太長了,既然是要運送貨物的暗道修得這般不舒服,那距離想必是極盡,可他怎麼著走了半個多時辰,繞整座並圓城都能走完一圈多的時候,周圍還是只能聞見那股一成不變的泥土氣時,他便覺著說不出來的不對。
奇門的術法魏長磐不過僅是略知一二,多為兵家所用,這割鹿台殺手既能將此作為殺人手段,自有獨到之處。更何況是小半旬日子的布設,小半旬日子給魏長磐哪怕是刨個深坑都足夠跌死人,更何況是素來以殺人手段精妙無窮盡著稱的割鹿台殺手。
他現在所想的不是如何破陣,而是先穩住這個似乎並不急欲殺他的割鹿台刺客。這人顯然對自己布設的奇門陣有十分的信心魏長磐也不會魯莽到用一時的悍勇試圖去衝破人家小半旬日子的心血,那割鹿台殺手未免有些徒有虛名了。
「如何察覺的說出來也不是難事。」魏長磐試圖與不知隱藏在何處的人搭話,「可我又有什麼好處?」
「自然如我先前所說,給你一個相對體面又不如何苦痛的死法難道不是好處?」難為聽的人聲再度響起時添了幾分不耐,「果然台里那些老人說的都是實話,人將死的時候總是貪得無厭,你給他一點東西反倒要的更多,還不如一開始就讓你乾脆利落的死掉后閉嘴.……」
割鹿台殺手難道不都該是少言寡語,似滮湖上那夜一般,穿梭殺人悄無聲息的角色?怎地這位聽起來心性比他還不沉穩些……
魏長磐心中暗暗腹誹,卻也只得溫言道,「你給的好處來換你殺人技法的不足之處是夠了,可做買賣也要講究一個你情我願,就算是你今日一個不樂意把我斬於這什麼奇門陣中,到時遇上比我高一層的武夫,被人瞧破了你陣的破綻來殺你,又該如何是好?」
沉寂半晌后那聲音響起時帶了些認可之意,「你說的很有些道理,然後呢?」
「我將這破綻告訴你,你放我一條生路,這破綻日後便要不了你的性命,你我也不必再生死相向,這難道不是兩全其美的法子。」魏長磐生平第一次若有其事地胡扯,竟覺著自己於此道上天資說不得比起武道天分還要好些,「你先撤了這什麼奇門的陣法,待到我出來以後與你細說,到時再尋間酒鋪子喝兩盅,這不就化干戈為玉帛.……」
此言一出連魏長磐也覺著自己忽悠功夫實在蹩腳,真把這些割鹿台殺手都當成了喝頓大酒就能醉醺醺握手言和稱兄道弟的大大咧咧江湖人?
誰曾想那人竟好似正兒八經想了想后才回魏長磐的言語,「這奇門的陣法一旦撤了對陣中人而言便再無能施用的可能,出了陣以後你個四層樓武夫要來殺我我又如何去擋,更何況台里那些長老們對你下的追殺令級別可不算低,就算現在放過你下一波人還是會動身來殺你。但你說的話感覺還有些道理.……」
「天大地大,自家性命最大。」魏長磐義正言辭道,「你只管放我出來,我以己身武道前程發誓,絕不會加害於你,什麼割鹿台長老什麼責罰的比起自個兒身家性命來說孰輕孰重,當然是後者重。」
「就憑那些老到連出手殺人都百般顧忌的老人也敢責罰我?也就是.……」
這聲音的主人已經說了太多的話,多到魏長磐已經足以判斷此人的位置。魏長磐不再回他的言語,壓低身子沿來路狂奔,解開了包袱后長刀出鞘反握。
「誒誒誒,不是剛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麼就跑起來了?」那聲音又詫異起來,「難道你還真看出破綻?奇門陣我雖修習得不如何久,可到底台里老人都說好.……」
魏長磐充耳不聞,閃身避過身前帶起風聲的暗器。
「要不商量商量,我放你出來,你擔保不動手,我就放你走?」
並無人聲回應,唯有暗器帶起風聲與腳步落地聲,在狹長的暗道內他竭力規避迎面而來的暗器。
「別再向前了啊,向前走就是死路一條,前頭都是暗器,挨一下你就得嗝屁……」
「不應該啊,難不成是那些老傢伙配的葯出了差池,回去就把他們鬍鬚都薅下來.……別往前走了!」
「真別向前走了,再向前走……」
再向前十步就能把你揪出來了,魏長磐心中暗道,而後雙腿驟然發力,體內武夫氣機流轉,意欲三步便過這三丈遠路程……
「你不會真以為看到了破綻就能破陣吧?」那嘔啞嘲哳的聲音呵呵地冷笑。「奇門之所以為奇門,可不僅僅是……」
縱然心中不安頓生,此刻也容不得他再退縮,體內氣機自流轉間,魏長磐見眼前忽的亮了一點,而後光芒大放,逼得他不得不閉眼。
他撞在一片柔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