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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三 小鬼肚腸各自知 (三)

  曾幾何時,趙大疤瘌也將要迎娶小姐那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道理質樸簡單,在樓內女子是頭一等稀罕物事的煙雨樓,子弟當中有幾個沒對樓主小女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煙雨樓遭遇那等大難時小姐都被押上武杭城刑台險些頭顱落地,彼時那魏姓小子又在何處?小姐一路輾轉歷經艱難險阻抵達宿州,要獨力支撐起一個衰落的偌大門派是,那魏姓小子又在何處?小姐以己身為代價嫁與那天水閣閣主三子為煙雨樓乞得隱蔽的時候,那魏姓小子又在哪?

  有這三問先入為主,顯然這些煙雨樓子弟自然不會有半分好感可言,若非是煙雨樓與棲山縣張家還有份從血水裡滾出來的鐵打交情,那指不定這些煙雨樓子弟早便對魏長磐拔刀相向。胡惟雍麾下人手不乏有對趙大疤瘌脾性心知肚明的,知曉他雖說不至於終日叫囂見了那姓魏的便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可怎麼著也不像今日這般可勁替那廝辯護,難不成那姓魏的於蠱惑人心一道有些邪門本事,當初誘騙了樓主將小姐嫁與這廝以外,不過小半年光景百年讓趙大疤瘌也轉而對他言語相護?

  「趙大疤瘌你口口聲聲說那姓魏的擔當得起一聲魏小俠,那敢問現在正是要人手去和松峰山玩兒命的時候,那廝又在何處?」胡惟雍手中齊眉棍耍了個棍花,玩味道,「別又跟早兩年時候似的,一人北上去逍遙快活,把不該拋卻掉轉過身子又都忘了.……」

  魏長磐現在身在何處?

  趙大疤瘌一時語塞,扭過頭去卻見原本最該為魏長磐出生辯護的陳十不知怎的決議修起了閉口禪,與他視線相對時也僅是微微一笑而已。他有些不明所以,只道是陳十不樂意在這節骨眼上與胡惟雍起間隙,只得憑自己良心說了兩句公道話,說那魏長磐真不是他們所想那般,朝夕相處了有些時日才漸有改觀,到不久前真正令他刮目相看的一刀換一掌.……

  見胡惟雍麾下煙雨樓子弟全然沒把他言語當真的趙大疤瘌悶悶住口,光是憑他一人言語就想讓這些人放下心中成見,談何容易。

  胡惟雍見狀也不再與他多計較這些,抬頭望了眼那輪彎月,沉聲道:「約莫還有不足一個時辰便是三更,此番襲殺松峰山大車兩輛,最好情形是那兩輛內都是尋常貨物那得手自然輕而易舉,可最壞的打算,便是兩輛大車中擠的滿滿當當都是松峰山弟子,在下這隊二十五人當中已先行五人到那客店前院後院附近,雖說入夜後就一直沒見大車中有人出來走動,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那胡堂主又作何打算?」似乎對先前那些言語絲毫不以為意的陳十終於不再於一旁修閉口禪,「那兩輛大車在路上時也曾看過,車廂內假若塞的都是人,也能擠下小二十個,又都是早有防備的,難怪胡堂主要些援手。」

  「那客店布置前後院落都是停往來車馬的場院馬廄,中間是住人的屋,先前數數有燭火光亮的客房,少說也有二十多間,也就是幾十號不知根腳的客人,不過先前在下都留意過,其中有幾人略有些把式傍身,不過都是些粗淺武功,不足掛齒。」胡惟雍又道,「四十人,弩箭都充裕,若是搶佔了地利大可從容不迫慢慢射殺,用不著再玩什麼陰謀詭計,光明正大碾殺過去,不必貪圖那兩輛大車內有無貨物,殺乾淨了人就撤,以免節外生枝。」

  「那客店屋舍不大又頗老舊,弩手上房三五人就是極限,人數太少,起不了什麼效用。」陳十指點著三百步外那客店說道,「再者那前院狹長,四十人一股腦擠進去鋪不開,到時如若真要大大廝殺一場,那許多人手也鋪不開,不如就由我這老朽帶十人游射,胡堂主帶二十人一隊入院,后十人以備不時之需,如何?」

  這無疑是最妥帖的法子,而後陳十深入淺出講了近半個時辰入院以後他們應當如何配合禦敵的法門訣竅,言語都淺顯易懂縱使許多在排兵布陣上一竅不通的門外漢松峰山子弟都不由感慨著位背負牛筋大弓的老人能耐,他們欽佩的棲山縣張家人,張五爺,錢二爺還有眼前這位陳十爺都算,那姓魏的算是什麼個玩意兒,有嫡傳身份又如何,給這幾位爺提鞋都不配。

  陳十說罷,剛習慣成自然身手要去摸酒葫蘆,卻猛然想起自打淪為山林草莽一般的人後便強著自己把酒戒了,畢竟他現在肩上扛著的是魏長磐和煙雨樓子弟十幾人的生死,若再似過去當個門房渾渾噩噩酗酒度日,那他陳十有何顏面去見地底下的張五錢才和劉大石?

  「陳老爺子所說之法,最好不過。」胡惟雍感慨道,「若是咱們這些隊伍中都有您這般的人物,想必能少折損相當人手。」

  聽了這很有些溜須拍馬嫌疑言語的陳十一笑置之。 ……

  月明星稀,萬里無雲,無人見處,弩上弦刀出鞘。

  當陳十眼見第一撥十餘支箭矢射到那兩輛大車車廂板壁其聲有如金鐵相擊,不過釘入一寸半寸而已時便覺不妙,才想與胡惟雍商議退走時卻晚了,後者當先從前院院牆一躍而過朝那兩輛大車奔去,甚至不顧周遭還有煙雨樓同門射出的二三流矢。近旁那些煙雨樓子弟見狀也都不甘居其後,還都將能否一躍而過院牆當成了顯擺自個兒輕身功夫的手段。

  若是還在軍伍中時,操演夜戰時若是見了有這般魯莽的士卒,少不得要氣得上去抽三十鞭子,原本按陳十構想第一撥弩箭后少說還得三輪齊射,哪怕是悉數被那不知質料奇堅的車廂板壁擋下,那或多或少也能讓其中松峰山弟子起些忌憚,可現在再怎麼都遲了,煙雨樓這些子弟,若說起紀律恐怕還不如他調教一旬日子的士卒。

  不過最令陳十憤慨到要罵娘的還是當先躍出的胡惟雍,他娘的還真以為自己掄棍模樣有多瀟洒?身為煙雨樓子弟當中的領頭人物,又有堂主身份在身,頗能服眾,陳十想來怎麼著也比那些只曉得砍砍殺殺的煙雨樓子弟多些沉穩定力,他倒好,當頭一個的不守規矩。

  果不其然兩輛大車內都不是貨物,似乎早有準備的十餘名松峰山弟子在鐵木板壁的車廂內避過第一撥箭雨後便都下了大車各自尋人展開纏鬥,雖說煙雨樓子弟人數佔優,可武道境界上這些松峰山外山出類拔萃者要壓過鐵木一頭,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苦苦維持的均勢眼看就要在有人中箭中刀受傷后被打破……

  客店屋舍中又有十餘人破窗而出,也不言語,當即便找煙雨樓子弟對上。這些個白日里以尋常客人身份混入客店的松峰山弟子顯然比汪奇正等人境界手段都要高出一籌,有三五人都是實打實生出氣機的四層樓武夫境界,若非是院牆外還有十人不住發箭滋擾,院內煙雨樓子弟一下便得有不輕死傷。

  胡惟雍揮棍橫掃蕩開身前纏鬥不休的三名松峰山弟子,饒是以他將入五層樓已開竅穴十一的武道境界,應對起這俱都是四層樓境界的三人來還是頗有些吃力,但假使他不獨力承下這三人,那那些個無一人生出武夫氣機的煙雨樓子弟連十合都撐不下來。

  他握棍的手微微發燙,松峰山弟子三人三劍進退配合都默契,胡惟雍自忖一對一哪怕是輪戰三人他都能有六分勝算,可以一敵二時勝算便得降到三分,眼下以一敵三,哪怕是境界佔優,勝算都僅有那麼小拇指甲蓋大小的丁點,還是得在招數進退近乎毫無瑕疵的三人出了什麼昏庸招數的情形下才能有些許機會,眼下維持不敗便已殊為不易。

  原本在院牆外游射的煙雨樓子弟十人見此情形也都拋下弩箭手握兵刃加入戰局,而陳十除卻起初三箭射殺三人以外便拈弓半張搭箭,一雙能察覺百步以外地面拇指大小黃鼠腦袋的鷹眼微眯,望向似乎僅剩些心驚膽戰行商客人的客店屋舍。充做後備的十人都是陳十所率隊伍中的煙雨樓子弟,雖說都有些按捺不住就要衝進院內,可陳十既然令他們按兵不動,那自然有他老爺子的道理。

  胡惟雍倒地一滾避開直戳心窩的兩劍,又擲出半截齊眉棍傷了一名還想上前的松峰山弟子面門,他借勢起身拔腰間刀出鞘,不顧腰間一處血流如注劍創高聲吼道:「陳老爺子,速速出手!」

  陳十不顧胡惟雍有些氣急敗壞的叫嚷,望向客店屋舍視線不變,喃喃道:「倒是好耐性。」

  「彼此彼此,既然一直沒放鬆氣機牽引,射出這一箭又何妨?」

  屋舍內傳出女子輕笑聲,不如何高也沒什麼氣勢可言。在陳十耳中卻炸起如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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