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武俠仙俠>那小廝> 二百七十四 下山

二百七十四 下山

  聞得客店內一直隱而不發的松峰山埋伏出聲,陳十僅用不到一個瞬剎便用自己所體悟獨到氣機牽引手段,鎖死了那耐不住性子出聲的那女子,而後弓張如滿月,出手便是他在邊軍時賴以成名的三連珠,可於八十步外接連貫穿三隻黃雀頭顱而不損雀身。

  原本在軍伍中被用於應對重騎三重鐵鎧的透甲箭整箭比起尋常箭矢來要重兩成,這也是陳十特意選了這張六石牛筋大弓的緣由,步戰開六石弓馬站開四石弓,這已是陳十使出連珠箭時所能開的最硬強弓,也就是陳十這等在邊軍校尉中也屈指可數的卓然臂力,才能用這尋常武夫拉開都吃力的六石弓射出他自己鑄造鍛打用以傷及武夫體魄的透甲箭。

  箭頭後有四須,兩旁刻有深槽,脊有倒刺,內里中空藏毒。鍛打一支形制如此繁複須得在打破武夫傍身體魄后還能造成足夠殺傷的箭,陳十為此沒少耗費心思,帶煙雨樓子弟們東躲西藏的同時尋覓了一處偏僻鐵匠鋪,耗費數日之功才打出不足三十支透甲箭來,楊木箭桿鵰翎羽,一箭一兩銀,歷來都是軍中神射才配有寥寥無幾,多用來招呼戰陣上那些個百人敵千人敵的蓋世猛將。

  出手便是三箭連珠透甲箭的陳十並沒聽見所希望的聲響,起初兩箭約莫都被客店中人以刀劍之類的兵刃挑撥開,而連許多四層樓武夫都難應付的第三箭似乎落在了空處。

  陳十似乎沒什麼意外,只是有些可惜那眨眼功夫便丟出去的三兩銀子,不過這許些可惜依舊不妨礙陳十再度搭箭挽弓。

  弓如滿月箭似流星。

  又是精氣神皆是十分滿的三連珠,這次陳十不再試圖以氣機鎖定客店中那女子確切位置,而是在一小塊模糊大概區域內射出品字形的三箭,首箭未中末箭便已在半空中,三箭幾乎同時透過客店那木製屋牆,炸開了三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陳十從後背胡祿囊中再度抽出三支箭來,兩支尋常箭矢一支透甲箭。接連兩次精氣神攀升至頂點的連珠箭抽掉了他大半的氣力,畢竟是有些上了年歲,不復當年接連幾晝夜都在馬背上輾轉廝殺絲毫不絕疲憊的時候,他也只得吝惜到在這虛引弓而不發的時候調息,要知道他並未生出武夫氣機,體力回復起來遠不如那些能以武夫氣機在體內運轉小周天的四層樓武夫,可眼下局面又怎能讓他於一旁安坐。

  第二撥三連珠終於建功,不過看客店中中箭那廝一聲不吭便又隱蔽了身形,應該受傷不重,約莫尋到了一處厚實牆壁后躲藏,讓陳十再難確定她位置所在,除非有架床子弩在此,不然憑籍手中牛筋弓即便能射穿數層板壁,依舊不能對那廝造成絲毫損傷。

  眼見那客店屋舍中女子退縮回去不再冒頭,陳十也便分出了小半心神牽挂院中煙雨樓與松峰山眾人的廝殺。

  已是不共戴天的煙雨樓松峰山雙方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多時地上便躺了七八人,煙雨樓松峰山各半。

  汪奇正手中長劍格住一名煙雨樓子弟重傷搏命揮出的全力一刀,而後欺身而近短劍在那人脖頸上劃過,便不再回頭去看身後那頹然倒下時還試圖以手捂住傷口的對手,喘息稍定后便開始尋覓下一人。

  煙雨樓趙大疤瘌恰好也以手中刀斬斷了一名與汪奇正同車外山弟子配劍,而後乾脆利落一刀將那人胳膊連同半邊身子一同劈開,而後被噴濺得滿面血污。

  二人眼神相對,都沒有絲毫畏懼退縮,握劍提刀奔走相近。

  場面上其實煙雨樓還大體佔優些,許多煙雨樓子弟縱然與敵廝殺時處於下風,可那般搏命的打法還是令許多松峰山弟子無所適從,松峰山教授的精妙劍招中頗多都是針對煙雨樓內武學,按理本該不至於陷入而今這般艱辛的局面,可偏生就是被悍不畏死的煙雨樓子弟扳回一城。

  一名松峰山外山弟子咬牙就要使出劍招中壓箱兩劍,與他面對那煙雨樓子弟眼見第一劍便避無可避,乾脆迎劍而上,任憑那劍刺入肚腸,一手握住沒入腹中的半截劍身不讓面前松峰山弟子拔劍,而後另一手揮刀砍去他頭顱,而後也如何不處置腹間傷勢,一刀斬斷那兀自在晃蕩在外的半截劍身,從外衣上扯下一塊布來塞在嘴裡,而後便咬牙加入另一處膠著戰團。

  哪裡有什麼風花雪月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哪裡有什麼切磋試手點到即止互留顏面,這才是與常人眼中那光鮮亮麗江湖在陰影處的另一面,哪裡有雪,有的都是血。

  胡惟雍於心中已經問候過陳十祖宗十八代的時候,才終於等到那姍姍來遲的連珠三箭,霎時間便打亂了原本配合緊密的三人陣腳,讓他得以出刀傷了其中一人握劍手臂,如此一來不說扭轉乾坤,至少還能多支撐些時候。他這處戰局在整座院內最為緊要,若非是他以一人之力牽制住三名松峰山四層樓武夫,這三人一旦投身院內其餘戰局,那不消一盞茶功夫他們便得落敗,

  就算是宗門覆滅后勢力大不如前,煙雨樓也不該寒酸到連四層樓武夫都拿不出幾人,只是滮湖那夜的血色還有江州宿州交界處的野河道葬送了煙雨樓太多的精銳中堅,大多堂主舵主都成了煙雨樓的殉葬,像胡惟雍這般得以幸免於難的堂主,原在煙雨樓內身手甚至排不進前二十,而今竟成了能力挽狂瀾的人物。

  眼下這些松峰山弟子就須得他們使出渾身解數去應對,要知道其中大部還都是松峰山那什麼外山弟子,要知道還要那不滿百人卻幾乎人人都生出武夫氣機的松峰山內山,陳十的弓箭之術雖說能彌補本身武道境界的略微不足,弓下曾經生出武夫氣機的亡魂一隻手也數不過來,可這許多的松峰山內山弟子,教他一人如何射得過來。

  「風緊扯呼!」陳十放聲高呼。

  在院內廝殺的松峰山弟子聽聞陳十這句言語后都有些不明所以,這些松峰山弟子多終日與山上勤而不懈於武道一途,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年歲稍長便有被放逐下山絕於武道的可能,故而與沾染江湖氣更多的煙雨樓子弟相較文氣更多,卻也少了些須得在江湖中廝混過才能知曉的學問。

  不多時院內松峰山弟子訝異發現,原本與他們廝殺的煙雨樓子弟竟是悄無聲息緩緩挪向了院門,如此一來煙雨樓諸多子弟陣型緊密,並肩而戰時照應便捷,退走時也不必太過擔心無人掩護後背。一句尋常山上盜匪賊寇慣用的黑話,便試出了這些松峰山弟子不知江湖深淺,值當。

  煙雨樓眾人且戰且退,原本按兵不動的十人此時人手兩架三連弩,頃刻間便將原本步步緊逼的松峰山弟子壓制,雖說遠不如大堯軍伍制式硬弩來得威力十足,可那霎時間拋灑出的箭雨任憑誰見了都有些發憷,更何況是院中許多都未曾見過大陣仗廝殺場面的松峰山外山弟子?即便有汪奇正大吼喝令揮劍阻隔箭矢即可不許後退半步的號令,可憐惜自個兒身家性命的許多外山弟子還是都回撤去尋能擋飛矢的遮蔽。

  「一群廢物!」汪奇正手中長短劍上下翻飛擋去三四支在他看來疲軟無力的連弩短矢,眼睜睜看著方才還想爭功的幾名外山同門抱頭鼠竄去尋掩護,不由勃然大怒道,「放走了煙雨樓餘孽,我們還有何顏面回松峰山見山主!」

  「還是先顧好你自個兒吧。」趙大疤瘌獰笑著揮出大力一刀,險些讓倉促應對的汪奇正短劍脫手,卻不去強佔這一招兩式的上風,提刀轉身撒丫子跑路的同時還不忘偏過腦袋譏諷出聲,「松峰山的孫子們都好生把你們那座山頭洒掃乾淨,爺爺我指不定哪天就要來你們山門屙屎拉尿!」

  「你!」汪奇正目眥盡裂,才想上前卻被陳十一箭逼得停下腳步,而後又被身後一人拉住,竟只得在受辱后眼睜睜望著這些煙雨樓餘孽離去。

  以弩箭激射遏住松峰山弟子意欲追擊腳步的煙雨樓子弟們呼嘯而去時還不忘大聲身後松峰山弟子,什麼最能噁心人便都撿來說,氣得前者七竅生煙,才想哪怕挨上一箭也要趕上去撕了這些人嘴巴時,卻聽得身畔有人冷聲道:

  「不必去追,內山弟子與山上弩手隊伍首次聯袂下山,三十幾人,拿來熱熱手,再好不過。」

  「可他們方才還對本門出言不遜,理應由我們這些人將其拿下.……」松峰山外山弟子中有人憤憤不平道,卻全然沒注意到身旁眾人惶恐眼神「這些煙雨樓餘孽端的狡猾,暗地裡還藏了十人,不然哪兒能由著他們逃了去.……哎呦!」

  那人話音未落,便被人一掌打翻在地,碎牙和血,哀嚎不止。

  「聒噪。」

  方才出手快到汪奇正都未曾看清,揮出那一掌的扈從恭敬回到漠然說出此語的那人身後。

  開口者乃松峰山山主高旭。

  山主下山。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