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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大正凈

  包廚子能夠成為當年戌亥八街的幾位大佬之一,實力自然不會弱。

  這世間很少會有人把菜刀當做自己的兵刃,畢竟菜刀實在是太短了些,並且也太難使用了些——但像這樣的兵刃一旦有人使用,那麼使用者便一定有著其不凡之處。

  包廚子用菜刀殺了三十年的人,並且到現在他還活著。

  但他現在,卻沒有自信從藺一笑的手中救下自己的女兒。

  藺一笑很強,包廚子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他雖然沒有與藺一笑交過鋒,但十多年前的他卻與師十四斗過一次,並且那一戰他敗在了師十四的手下。十幾年過去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正在漸漸衰老,藺一笑既然能夠與師十四交手打個不相上下,那也就意味著他絕不會比自己遜色分毫。

  更何況,藺一笑的手中還有柳紅妝。

  包廚子緩緩地轉過了身,手中的兩柄菜刀就垂在自己的身體兩側。他盯著藺一笑那張冷硬的面孔,看著藺一笑手中的柳紅妝,一字一頓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藺一笑咧了咧嘴:「大爺我在用你的寶貝女兒威脅你。」

  「你這是打算讓天老幫與我們徹底翻臉!」

  包廚子舉起了菜刀,指著藺一笑咬牙道:「莫要忘了,雖然洒家一向不願在戌亥八街里搬弄是非,但終究還是八街里的走卒們公認的大當家。藺天王若是打定心思要與洒家翻臉,那我手下的弟兄們可不會與天老幫善罷甘休!」

  「包兄,鐵某人勸您還是冷靜下來為妙。」

  鐵悵悠然地開口了,他低著頭挑著自己的指甲,輕聲笑道:「誠然,八街里的走卒們是個不小的麻煩,若是真與天老幫翻臉,那就必然會為我們帶來不小的損失。可是包兄,天老幫的弟兄們可不知道什麼叫手下留情,若是大家之間真的鬧了不愉快,那麼走卒們只怕還抵擋不住天老幫的弟兄們吧?」

  他微微頓了頓,抬起頭微笑道:「看來包兄的確是一位義薄雲天的義氣兄弟,甚至不惜與我天老幫撕破臉面血戰一場,也要保住四行當的情報——包兄果然不凡,佩服,佩服。就是可惜了走卒幫的弟兄們,白白犧牲了如此之多的性命。」

  於是包廚子的臉色再變。

  「當然,鐵某人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鐵悵伸了個懶腰,繼續笑道:「事情到底如何發展,晚輩說了如何能算?自然是包先生說了才能做得了數的。若是包先生覺得四行當比自己的弟兄們與自己的女兒更加重要,那晚輩也確實無計可施。」

  包廚子沉默了一會兒,臉色千變萬化,終於嘆了口氣,看著藺一笑擺手道:「你先把紅妝兒放下來。」

  藺一笑咧了咧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齒:「包先生這是在命令某家?」

  包廚子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請。」

  藺一笑撇了撇嘴,他看了一眼被自己提在手中面色慘白的柳紅妝,旋即咧嘴一笑,隨手便將柳紅妝扔了出去。包廚子立刻拋下菜刀伸出手接住了柳紅妝,只是與此同時,他背後的鐵悵卻又摸出了一柄手弩,微笑著對準了兩人的方向。

  「非是晚輩信不過包先生,畢竟人在江湖,還是小心謹慎些好。」

  鐵悵之前沒有反對藺一笑放開柳紅妝的舉動,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已經完全信任了包廚子,他手中那柄箭頭髮黑的手弩就是最好的證明:「包先生若是想明白了,就請說點什麼吧?晚輩保證,只要晚輩從包先生那裡得到了任何有用的消息,那麼柳紅妝的所作所為晚輩出門就忘,再不為兩位帶來任何的麻煩。」

  「.……你想知道什麼。」

  包廚子心疼地擦了擦柳紅妝臉上的冷汗,伸手攬住了微微顫抖的柳紅妝:「洒家知道的也不多,畢竟四行當犯下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些,若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他們,那他們只怕早就被前來尋仇的仇家撕成了碎片。」

  鐵悵眯了眯眼:「這可算不上鐵某人想要的消息。」

  「刀馬旦已經死了,死在了你的手中,是嗎?」

  包廚子搖了搖頭,抬頭看著藺一笑苦笑道:「後生可畏啊,刀馬旦縱橫江湖五十載,就連洒家要拿下他也不太容易,想不到他卻死在了你的手中,並且死狀還如此凄慘——老生和大正凈與刀馬旦情同手足,眼下必然不會與你等善罷甘休,這已經是個你死我活的局面了,不是嗎?」

  藺一笑冷哼一聲,獰笑道:「某家很快就會送他們兄弟幾個去下麵糰聚。」

  「至於末丑——嘿,雖然末丑是最神秘的那個,但是洒家卻知道。」

  包廚子低下了頭,扶著柳紅妝坐在了一張椅子上:「現在的末丑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末丑了,過去的那個末醜死在了現在的末丑手中,頭銜也移交到了那位第二任末丑的頭上。並且洒家還知道,現在的末丑應該和你們也認識,畢竟你們小時候也是一起長大的。」

  鐵悵忽然輕輕地皺了皺眉:「駱瘋子?」

  「你還記得他就好。」

  包廚子苦笑著搖了搖頭:「駱輕侯那孩子從過去開始就不屬於你們這些孩子堆里的任何一方,他只會不停地找麻煩,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與手段,在各種各樣的場所與時間出現在你們的眼前,想方設法地與你們戰鬥——關於這一點,藺二,你和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的梅小子應該是最清楚的。」

  藺一笑也眯起了眼睛,輕聲道:「駱輕侯啊,難怪某家總覺得他最近似乎過分安靜了點,原來是跑去四行噹噹了末丑——哼,這名字倒是適合他,不論怎麼看,他都是個實實在在的丑角。」

  鐵悵擺了擺手中的手弩,嘆息道:「這消息算是有些價值,包先生果然所知不少。可是包先生,單單是末丑的身份這一點,或許還不足以讓晚輩放過你。」

  包廚子皺了皺眉,略一思索以後又繼續道:「曾五死了,下手的人不但殺死了曾五,連帶著曾五手底下的十幾位天老幫的弟兄一道被人碎了屍,是嗎?」

  藺一笑的神色驟然一冷:「這消息就不用閣下告訴我了。」

  「——下手的人是大正凈。」

  包廚子猛然抬起了頭,看著鐵悵道:「洒家手下有個夥計那天在小巷裡看見了大正凈,並且他的身上與刀上都沾滿了鮮血,顯然是剛剛殺過了人——大正凈是個瞎子,這一點並不是什麼秘密,而我那夥計也多少有幾分機靈,他就這麼貼著牆憋著氣看著大正凈就從自己的身邊走了過去,然後望著對方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鐵悵與藺一笑對視了一眼,皆是看出了對方目光之中的殺意。

  大正凈。

  「最後一個問題,包先生。」

  鐵悵放下了手中的手弩,看著包廚子眯著眼睛道:「關於大正凈的行蹤,您有什麼高見嗎?」

  包廚子看著鐵悵,苦笑道:「鐵大人,您的問題似乎也太多了一些。」

  「畢竟主動權在我的手上。」

  鐵悵微笑著嘆了口氣,誠懇地道:「當然,晚輩也不會白白從您這裡弄到這條消息,藺二待會兒會派人到店裡來為包先生修繕小店裡破損的牆壁與大門,這費用全部算在我們的頭上,並且還會留下一百兩銀子作為賠禮,您覺得如何?」

  包廚子沉默了一會兒,仰天長嘆道:「洒家是不是沒有拒絕的權力?」

  「您果然是位識時務的俊傑。」

  鐵悵豎起了大拇指,笑嘻嘻地道:「就當做是幫晚輩一把,包先生,此事過後,晚輩一定會尋個機會補償包先生的這份人情。」

  包廚子閉上了眼,略一思索以後,終於嘆息道:「大正凈是個瞎子。」

  鐵悵沒有說話,只是等待著包廚子繼續說下去。

  「瞎子能用來打發時間的事情總會顯得格外少,若是他能去聽曲聽戲倒也罷了,但他自己就是個唱戲的,又如何會閑來無事去戲院聽戲呢?」

  包廚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盯著鐵悵苦笑道:「但瞎子總歸還是有一點別的好處的,至少他的聽力比任何人都要更加靈敏——他能夠聽清楚五丈外的蚊子扇動翅膀的聲音,能夠聽到再細微不過的呼吸聲,也能夠在一百個人同時說話的那一瞬間分辨出任何一個人的聲音和方位。」

  他微微頓了頓,嘆息著繼續道:「有這樣的聽力,想來在賭坊里搖骰子一定是無往不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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