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高考
柴韻又往四下里看了看，說道：「有沒有換下來的衣服？我過來還有一個意思就是把你的臟衣服拿回去一起洗了。」
「沒有，沒有。」
「大夏天的你不換衣服？」
我語無倫次的說：「換，不換。」
「到底是換還是沒換呀？」柴韻甩甩手中的毛巾，說道：「就你這毛巾吧，天底下所有的女生中也只有我能用吧。」
她的這句話羞得我滿臉通紅，一方面是因為我的毛巾實在是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的話中之意。我趕緊岔開話題，說：「換不換都不能讓你拿去洗。」
「為什麼呢？」
我用手指著她說：「你，你……」
「我怎麼了？」
「你真大膽，連這個也敢想。」
柴韻輕鬆一笑，說道：「這有什麼呀，同學之間互相關心、互相幫助不行嗎？再說高二的同學都回家了，誰也看不到的。」
我一下子嚴肅了起來，說：「柴韻，我真的謝謝你。但現在不是我一個人的高考，你也要參加考試。雖然你的家庭條件比我們家優越，但是高考對於你來說同樣重要。」
「是不是也要跟我說為了國家早日實現四個現代化，我們要奮勇拼搏？」
「是。」
「這話我爸媽和老師們全都說過了，都聽得耳朵要長繭子了。」
「也不全是。」
「哦？」
「我希望你別在我身上耽誤寶貴的學習時間，我只是個農村孩子，我的生活要求不高，也沒有那麼多好的生活習慣。我只是希望你能利用最後的時間，集中精力進行最後的衝刺。我真心的希望下個學期我們能在大學校園裡相會。」
「那是必須的。唉，雖然你是全校最優秀的學生，難道就對我那麼沒有信心嗎？」
「不是，不是，你一定能行的。」
「不過我也有自知之明，幾個月後也許我能與你同城也許不能，但絕對不會和你同在一個校園裡學習的，這個我清楚的狠。」
「先別想這些了，你趕快回去複習，明天我們就要去考點了。」
「好，我聽你的。」柴韻轉身出了「16舍。」
高考前一天的下午參加高考的同學們陸續返校，三點整將整隊集體步行前往丁湖中學附近的引江賓館，那裡將是我們考試期間的食宿地。
當隊伍向西校門行進的時候，讎校長率領全校師生在道路兩側列隊歡送。場面上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為了營造喜慶氣氛，今年張副校長還在我們必經之地用彩色汽球搭成了彩虹門。所有人都在熱烈鼓掌，徐老師和一些女教師的眼裡還含著淚水。當我行進到西門口時，讎校長特地走到我的面前說道：「吳志強，加油。」我使勁的點點頭。
上午是語文考試，我考得非常淡然。特別是作文寫起來簡直就是文不加點、不易一字，寫到最後仍是言猶未盡。真是應了高老師的預測，作文題目是論范仲俺的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從考場出來后，等在外面的高老師快步走過來，我們什麼也沒說，而是高高地擊了一下掌。
數學考試時我感到很不在狀態，整個答題過程很不流暢，有好幾道題都是一下子做不出來直接跳了過去，而且最後一道20分值的附加題也是雲里霧裡的。我參加過數不清的數學考試，從來都是順著卷面從頭往後做。也會遇到難題，但稍稍思考一下就都迎刃而解。像今天這樣卡殼的題一道接著一道，怎麼著也想不出解題的思路來還是極為少見。看來還是我的解題策略出了問題，本來我應該首先完成正題，最後再做附加題。而且即使遇到了難題，雖不能停在那裡窮追猛打，也切不能頻繁切換。因為換來換去的能解出題來當然更好，一旦還是解不出來容易引起情緒焦慮，動搖做題信心。
除此之外最根本的原因其實還是一些雜念在深深地影響著我。從坐下來答題開始，我就感到有一個聲音一直提醒著我：「吳志強，你是學校的數學尖子，紀老師是班主任但也是數學老師。紀老師平時對你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你一定要考好數學，特別是要做出附加題。如果連你都拿不下來，那麼全班只有晉澳一個人有可能做出來。要是晉澳也做不出來呢？就會直接影響各方面對紀老師數學教學成果的評價。」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我的情緒越來越緊張。我放下手中的筆，兩隻手十指交叉，閉著眼停了一會兒，然後深呼吸，重又答起題來，我迅速調整了策略，從第一題開始做起，已經做過了的就當是檢查，沒做出來的開始集中精力解題。這回解題進度很快，起先沒有解出來的幾道題也全部做了出來。當我準備再次衝擊附加題時，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我只能沮喪地望題興嘆。
同學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走出考場，晉澳早就在門外等著我了，剛一見著我，他就一把抓住我的手問道：「志強，怎麼樣？附加題答出來了嗎？答案是多少？」
晉澳劈頭蓋臉一頓問，我卻無話可說。
他不解地看著我：「難道你沒有解出來嗎？」
這時袁志華湊過來說道：「晉澳，附加題的答案是不是……」
晉澳有點不相信似的看著他，說：「是呀。你怎麼會知道答案？」
袁志華高高的梗著頭，說道：「知道答案？我就不能自己做出來嗎？」
袁志華朝我笑一笑，意思是多謝我這學期以來對他的幫助，使得他的物理和數學成績提高了一大截。我也勉強的給他一個回笑，只是這笑中帶著多少苦澀。經我多次輔導過的同學連附加題都解出來了，而我這個給人家指導的人、所謂的數學尖子卻在這翻了車。
紀老師一直在一邊觀察著我們這裡的動靜，他的心裡是多麼的希望我總分能得到高分，但最希望還是我的數學能夠考好。為我自己努力，也能為他爭光。但看到我自從出了考場后一直表情鬱悶，就已經猜到了八九分，不用說一定是發揮失常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能想見我該有的樣子。但畢竟這只是高考中的一門科目，接下來還有好幾門呢。他不希望我因為這而影響下面的考試，更不相信我會失常到多麼嚴重的程度。他與我朝夕相處兩年了，只有他最了解我，他絕對相信我的實力。
紀老師急忙走過來，招呼大家趕快散了。
紀老師：「這門課考過了就暫時放下，誰也不許對答案哈，都趕快回去馬上準備下面的考試。」
紀老師又輕輕地拍拍我的肩膀，說：「志強，相信自己。」
之後，物理、化學、政治甚至是英語的考試，我都有一種行雲流水的感覺。物理、化學都是只用了半場的時間就答完了，我反覆檢查了兩遍，直到鈴聲響起才交卷。政治考試也需要大段大段地書寫論點，這也是我的強項。英語考試時幾乎沒有感到卷面上有什麼生詞，答題也非常順暢，看來那本來路不正的英漢詞典還真是幫了大忙。最後一門考生物，我沒有像考其他科目那樣早早的進到考場，反正開場后30分鐘之內進入考場的都符合規定。於是開考的鈴聲響過，我還在外面看著生物書，希望能臨時抱佛腳，考試時哪怕能用上一點點也行。直到開考後已經20分鐘了，我才進入考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說實在的，剛才在外面惡補的內容一點也沒遇上。我認真地答卷，總算完成了所有題目。
考完試再次返回學校時，每個人都顯得特別地輕鬆，而我卻一直高興不起來。紀老師看出了我的心思，從亂鬨哄的教室里叫出了我。
我與紀老師在操場邊的小樹林里走著，紀老師輕輕地詢問我，說：「志強，考試都已經結束了，為什麼一直悶悶不樂？」
「紀老師，對不起，我的數學考試可能沒有考好。」
「怎麼說呢？」
「附加題沒有做出來。」
「正題呢？」
「正題一開始也不順利，最後全部做出來了。」
「附加題一點也沒做嗎？」
「可能只對了前面第一問，後面的沒有做出來。」
「為什麼不順利呢？是題目太難，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考試時我盡想著你了，精力集中不起來。」
「想我？考試時想我幹什麼？」
「就是想全做出來，最好能得滿分，能給你爭光。」
「哦。你能這麼想我得感謝你了。但這是在考試啊，還是高考，是決定和影響你們每個人前途命運的人生大考，千萬不能分心呀，我不是反覆強調過了嗎？」
「我也想收回注意力，可當時這個心就是怎麼也收不回來了。越想你越不會做題，就越緊張。」
「那是當然了，」紀老師停止了腳步，拉起我的手說道：「行了，已經考過了，我相信不管怎麼的你都不會考砸的。其他科目呢？」
「應該都很不錯。」
「怎麼講？」
「語文本來就是我的強項。」
紀老師搶著說：「你吳志強的強項何止語文一門課呀。」
我害羞地撓撓頭。
紀老師拍拍我的肩膀說：「你繼續說。」
「作文的題目類型印證了高老師先前的判斷，是議論文。為此我們班級做了大量的訓練，同學們應該都能有很好的發揮。」
「嗯，高老師的語文課我非常放心的。」
「物理、化學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時間就答完了，反覆檢查了兩遍都不止。好像能得高分。」
「為什麼是好像呢？」
「我自己不敢說大話呀。」
「嗯，這符合你的性格。政治呢？」
「我的政治課與語文差不多，你應該放心的。」
「是，英語和生物呢？」
「總的感覺都還可以吧。」
「好的，你吳志強要是自己說出還可以，那肯定錯不了。這樣最好，行吧，總分最重要，反正已經考過了，不要再想這些了。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填報志願，一會兒老師們會把各科的標準答案做出來，你們自己進行估分之後就回家和家人商量一下，三天後馬上返回學校開始填報志願。因為今年省里在我市搞試點，你們要在考試成績正式公布之前填報志願，這就對估分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實事求是就好，既不要估得太高，也不能松得太多。」
估分結束后，我和柴韻立即趕往龍城汽車站，準備回家和家人商量著填報志願的事。與其說是回家和家人商量，不如是說和柴韻商量。我二哥在上海早就給我填報志願做了提示，家裡的其他人根本不懂這些事，而柴韻的意見將對我的選擇產生極其重要的影響。
因為我的估分成績非常高，所以心中一直沒底。離校前我去紀老師家裡找了他，請他根據我的估分情況給我一些建議，紀老師以及站在他身邊的徐老師一直笑著，什麼建議也沒說。
紀老師笑眯眯的說：「別著急啊，你先回家和家裡人商量一下吧。」
徐老師接過了話頭，說：「志強，你的志願還要問紀老師嗎？你自己是不是早就已經有了主意了？」
其實我何嘗沒有自己的主意，根據我的估分成績國內任何一所大學都會向我敞開大門的。但這畢竟只是我個人的估分結果，我的記憶可能會有偏差，而且有的題目我只是記住了答案，解題步驟會不會有瑕疵呢？但是更主要的是柴韻的估分成績雖然不錯，考上大學不成問題，但上一流頂尖大學可能性有點懸。所以我才左右為難，到底是去自己心儀的學校還是與她一起填報她有把握的學校？
紀老師不停地攆著我，說道：「快回去吧，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也好好想想，三天後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