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他十四歲
「你希望這把劍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嗎?」甄真問鳳瀚昭。
鳳瀚昭淡淡的說:「你往我這裡跑,於禮教不合;你經常去魯國公府,會顯得舉止輕浮;你在家裡開設悅心坊,會有人說你招蜂引蝶。」
甄真感覺兜頭一盆冷水淋下。
甄真本來想著上次兩人談得不錯,今天一進門,她就表現得「一回生,兩回熟」的樣子,想把話題談得更深入一些。結果卻在一開始就被鳳瀚昭的話狠狠的戳了心窩一刀。她耐著性子聽著,強忍著不發飆。
鳳瀚昭看著甄真的臉色由柔和變得生硬,才峰迴路轉:「那你為什麼還要做這些事?」
甄真聽著他先抑后揚的話,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這個傢伙!她沒怎麼組織語言,直接說了心裡話:「別人怎麼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麼看待我要做的事。我想做的事,不求得到所有人的喜歡和認可。」
鳳瀚昭語氣加重了:「所以你也不喜歡做一把被藏起來的劍。」
甄真這才聽出來,鳳瀚昭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她回答道:「開了刃,總要試試劍鋒才甘心。」
鳳瀚昭看著她:「放心,你在我這裡大可安心,我喜歡和認可的就是禮教。」甄真心頭千百個念頭閃過,難道是有什麼人到他面前說了她的壞話?所以他才說這些話來讓她安心?她瞬間被暖到了,應承了一聲:「好。」
「你認為我是一把真正能殺敵的劍嗎?」鳳瀚昭問。
看來鳳瀚昭還在自我認知的泥淖里跋涉,面對爆炸案,他無能為力,這極大的挫傷了他的自尊。
「一把劍能做什麼,要試一試才知道。而且好的劍在高手的手裡是利器,在庸才的手裡恐怕拿一會兒就累了。」甄真說。
「寶劍鋒從磨礪出。我以為我磨好了,事實卻不是這樣。」鳳瀚昭的神情又有些落寞。
甄真不想這樣兜圈子說話,還用著各種隱晦的比喻。於是她直白地問道:「你是主動請纓了什麼任務然後被拒絕了嗎?」
鳳瀚昭苦笑一下,說:「刑部已經給端午節的案子下了定論。今天上午拿了呈堂證供來複命。說是兩個搭觀禮台的工人,因為工頭剋扣了他們的伙食和工錢而懷恨在心,故意炸了觀禮台泄憤。然後他們又到附近巷子里放了幾個炮仗製造混亂。」
甄真記得聽父親說過,皇上叫太子換一撥人來查。難道這就是這些能幹的人查出來的結果嗎?分明是找了兩個替死鬼來交差啊!
「你想親自去審問這兩個工人嗎?」甄真問。這種事情只要把兩個人分開來審,就算他們事先怎麼串通,怎麼編瞎話,總會有破綻的。
「哼哼!」鳳瀚昭冷笑了兩聲,搖搖頭,「可笑的是刑部說這兩個人昨天招供之後,羞憤難當,又懾於天威,已經在夜裡用腰帶上吊自盡了。」
「這是怕他倆翻案,來了個死無對證。」甄真說。
「就算我想查下去,沒有皇上的令牌,在刑部和京兆尹的地盤上都寸步難行。很多關鍵的人證物證都在他們那裡。」
「他們為什麼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呢?」甄真想。畢竟太子未來總有登上權力巔峰的那一天。
「太子府的事情,多少人搶著來幫忙。他們不是不留後路,他們也是迫不得已。已經換了一撥人了,他們也不想被換掉,就只能順從。至於以後的事,估計他們已經顧不上了。」
甄真心裡感嘆,有誰有那麼大的面子,能壓迫這一眾小官小吏與太子離心離德?當然只有一個,那個在皇位上高高獨坐的男人。
「有人不想讓爆炸案的真相浮出水面。為什麼?」甄真問。
「因為有的人不想打仗,不想死人,不想花錢,不想中斷貿易,不想沒錢賺。」
「如果你有機會指揮千軍萬馬去掃蕩敵人,你會為爆炸案挑起兵戈嗎?」
「你說呢?」鳳瀚昭斜了一眼甄真,好像在說: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來猜一猜我心中所想。
「我說,你會。」甄真的語氣肯定。
「為什麼?」
「不為什麼。直覺。上次我說,你也只是個普通人。今天我還想補充一句,你是大寧朝太子的嫡長子,你即使是個普通人,也是普通人里勢力最強的那一部分,你是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人。你不會永遠伏低做小。但凡有機會,你一定會爆發出來。」甄真在補他自我認知的課。」
鳳瀚昭揚了一下眉毛說:「哈哈,我也猜我會。而且爆炸案會是我激勵將士們的最好措辭。」
「所以才有人暗地裡使絆子。讓你得不到這個機會去磨礪你的寶劍。」
「這麼拙劣的鬼把戲,他們想卻拿來糊弄我。」鳳瀚昭輕蔑的笑著。
「但是如果你戳穿他們,他們也會不惜鬧個魚死網破。他們會限制你的行動,你這一個月以來的各種傷痛表現,將是他們最好的借口。」
「是吧,連你這個小丫頭都看得出來。有人就是不希望我好好的。」
「我才不小,我二……」甄真被鳳瀚昭小瞧了,情急之下,差點就忍不住說出「我二十五了。」幸好她轉的快:「我二月份滿的十四。」心理年齡跟你差不多大!她在心裡補了一句。
「哦,元宵節見你的時候,你說快十四了。」鳳瀚昭說,意思是我知道。
很快,甄真覺察到了自己的情緒波動,這可是諮詢師在工作狀態下特別要注意收斂的。於是她不動聲色的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知道鳳瀚昭想到了什麼,兀自又說了一句:「真的很能幹。」
甄真笑著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你十四歲的時候,還是一個頑劣的小兒?」
鳳瀚昭說:「我十四歲的時候,自認為天下的書都已經讀完了,又不用考科舉,讀書還有什麼意思。在達州天天舞槍弄棒,帶著瀚晨和鳳七幾個不是爬山就是下河,要麼就玩鳥鬥雞。只要不闖禍,就沒人管我。當時我父王母妃聽說了你父親甄老師的名聲,覺得達州那個窮山惡水之地能有中過進士的人做先生,十分難得,便把他請來,給我們幾個授課。」
甄真的記憶里,本來就沒有多少原主小時候的事,此刻她只能用「迷之微笑」糊弄過去。
鳳瀚昭說:「甄老師,真的是個博學多才的人。好多書我自己看的時候,覺得不過爾爾,可是聽他一說,才知道裡面的學問大著呢。後來浩興和浩雄也來跟我們一起混了幾年。」
甄真看鳳瀚昭的嘴角彎成了一個上翹的弧形,看來他還是很懷念那段時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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