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我穿成我祖宗
大夫稍有懼色,但還是從容笑道:「請大人寬心。」
父親說:「犬子明年就要參加春闈,眼下的情景,恐是要耽誤了。」
年馥大驚失色,莫非是要他去科舉?他可是真的什麼都不會呀!幸而他們
大夫笑吟吟道:「公子是天分好、才情高,名登龍榜的日子可計日而待。」
年馥忙說:「謬讚了。」他搜羅了腦海中的辭彙,才找到幾個符合的,開口時卻是奇怪非常,想來二十一世紀的人都不慣說這些文縐縐的場面話。
父親似乎不願多與大夫費口舌,比了個請的姿勢,好讓大夫趕緊擬方子抓藥。
年馥好奇,要坐起來看看古代大夫如何寫藥方,結果剛動一點就癱軟歪倒在枕上。只怪這具身體太脆弱,就像玻璃器是輕易碰不得的東西。
他斜著看這間屋子,被裡面的陳設嚇了一跳。房子不大,也就不到二十平米,中間有紗櫥隔斷,透過薄紗,隱約可見另邊的擺設琳琅滿目。可惜他不識貨,不認得好東西。所見博古架上的各色器皿,及書架上成套的線裝書,似有一定排序,即使看完的書隨意擱上去,整體也不顯得亂。牆面上則是各式字畫,他看不出好壞,不過瞧著順眼罷了。就是這樣,也比現在那些只靠濾鏡和磨皮支撐的粗製濫造的古裝電視劇強百倍。
大夫到炕上寫藥方,卻不在離得近的書案。年馥覺得有些奇怪,就稍稍起來看,才見那大書案上擺著筆墨紙硯,想來文人清客的書案是別人碰不得的。
「年大人,藥方已經寫好了。每日按時服下,可保無虞。」
這家居然也姓年,他年馥竟然穿到了自己祖宗的身上。「我成了我祖宗,這叫什麼事啊。」
父親看了看,然後掀簾過來,說:「你從小研習醫理,也看看方子。」
年馥詫異,這身體頂多十五六歲,竟開始鑽研醫學了。但是自己哪裡會懂得醫術,可剛看父親點點頭,估計藥方沒啥事。他就胡亂點點頭,「嗯。」
他的舉動看似沒問題,卻使得父親失神。
「當真全不記得了?」父親長嘆,然後潸然淚下。「也罷,記得,不記得,只要人好好的就罷。」
韓馥與年大人素昧平生,卻也為之動容。
年馥說:「父親,其實我.……」
他想說出自己穿越的事情,可是他最終沒有說出口。如果他猜得沒錯,自己的祖宗在他醒來之前就過世了,不然也沒有父親與大夫的那番對白。而二十一世紀的他是什麼情況,也不得而知。再穿回去是不可能了,除非掛掉,否則是穿不回去。
既然如此,他年馥就代替自家祖宗好好活下去。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他現在並非要扮演他,而是要成為他。
父親哭一場就即刻讓下人照方子抓藥。那大夫趁機湊過來,低聲問道:「哥兒當真不記得事了?可我想不通,為何剛那麼危急的狀態,竟也能在須臾之間好轉過來。」
年馥說:「我不知道,話說你是誰?我又是誰呢?」
大夫嘆道:「敝姓王,草字玉和,公子名希堯。」
他追問道:「請問是哪兩個字?」
王雨和在手上比劃出「希堯」二字,他不太懂繁體字寫法,所以只猜是堯舜的堯。
「敢問先生,現在是何年何月何日?此地又是哪裡?我是幹什麼的?我又得了什麼病?」
一連串問題讓王雨和徹底相信他的失憶,他先喟嘆然後說:「現在是康熙二十六年七月己未,此地是京師,哥兒是即將參加會試的監生。」
年馥起初聽成了建生,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最後拍腦門悟出是監生。原來那個字不念平聲,而是四聲。
「打住,莫不是我該在國子監念書?」年馥乾笑道。
他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突然有人告訴他到古代大學繼續念書吧,心不知作何滋味。在古代就算國子監出身,好像也沒辦法直接當個大官吧。
王雨和笑道:「哥兒正病著,要回國子監還得休養數月。」
他言下之意就是你不願讀書,就在家養病吧。難不成年希堯本人也是不喜仕途經濟學問的人。
年馥嘆道:「還是考試要緊,還是考試要緊。」
別看他說的好,實際上心裡一點譜都沒有。古代那科舉考題,他連瞅都沒瞅過,這可咋考啊?
王雨和記性還不錯,又答最後的問題:「哥兒的病是熱症,本是因時令變化引起的,可一時突發,沒成想會到如此地步。」
「一個熱症,無非就是感冒發燒吧?可為什麼我一下就病倒了呢?」年馥問。
王雨和解釋道:「我才為哥兒診治一年多,從前那些醫案我也看了。公子似乎是心陰不足,嘗嘗會心悸、暈眩等癥狀。」
年馥一知半解,但他對醫學沒什麼興趣,就問:「那該怎麼治?」
王雨和從藥箱里拿醫術給他看。
他不大看得懂古醫書,就專看自己能看懂的字,誰聊竟看到:「天王補心丸治心腎兩虛。」等語,年馥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心腎虛虧?」他還那麼年輕就虛了,真是欲哭無淚啊。
「哥兒是素來體弱,久病失養,以至於心失所養。」王雨和不緊不慢地說。
年馥終於送了口氣,不是腎虛就好。「可等等!我的病是不是很嚴重?會不會死?」
他一向惜命,從來不談死、夭、殤等的話,以免哪天突然成了讖語。
王雨和斟酌一下,說:「哥兒的病,平日多加保養就無大礙。」
但自己的穿越,沒有主角光環就罷了,竟然還穿到了病秧子的身上。年馥怎麼都高興不起來,不過既然佔用人家的身體,那就得替他好好活下去。
此刻,父親說:「王大夫,葯已經按方子抓好了。請大夫挪步到茶房。」他比了個請的手勢,將王雨和送出去了。
但就是這番動作,讓年馥看得出神。所謂的虛禮,在古人這,竟沒一點矯揉造作,可能因為禮儀早滲透到骨子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