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生若如初見
一素衣少女,長發及腰,素凈的臉迎著餘暉,騎在白猿上,潔凈的臉上也蒙上了淡淡的憂傷。
她時而在攤販停下,拿起魚乾聞聞,時而瞧瞧那些女孩子的木梳子、發簪或是小錦囊,時而有摸摸那些售賣的布料,似是在看是否柔軟。
太陽已落山,街道上的攤販紛紛收拾起來,陸續離去。家家戶戶炊煙寥寥,天色越來越暗了,她走到街角,正欲離去。突然停下來,對那一直空無一人的轉角說道。「出來吧」
街角處慢慢轉出一紫衣少年,驚鴻一瞥,已是一年前。眼前的少年長高了不少,她問「你原來能瞧見我?」
少年點點頭,感受到注視的目光,灼熱了他的臉,連忙低下頭。
「你為何跟著我?」少女。
「我想拜你為師。」少年抓了抓拳頭。
「你知道我是誰?」少女不由驚訝。
「你是九霄天女,我想拜你為師,求道學法,救世濟民。」
「好,你若能來雲澤之地,我便教你。」少女嫣然一笑。
「雲澤之地在哪?」
「南山之巔。」少女開玩笑道,輕輕摸了摸白猿的毛,「白猿,我們走吧。」
身後的少年問:「你叫什麼?」
少女沒有回頭,舉起一手搖了搖,道:「蕭語。」
白猿張口問:「他能來雲夢之澤嗎?」
「能。」蕭語目光眺望遠方,白猿朝天空飛去。
「蕭語,蕭語……」她聽到隱隱約約有人在喊她。
「白猿,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喊我?」蕭語輕拍一下白猿的背。
「沒有,你幻覺了吧?」白猿開玩笑道。
幻覺!蕭語忽然驚覺,沒錯這是幻境,不對,是深陷回憶當中。
「白猿,帶我回暮色醫館。」蕭語試探道。
「好。」白猿馬上調頭,從空中直墜而下。
蕭語往下看去,正是天佑國。
不一會,白猿停在暮色醫館門口,她歪歪斜斜的字還在。
對面布行老闆娘朝她微笑,遠遠道:「巫姑,你可算回來了。陌上公子找了你許久呢!」
「師父,你回來了!」寒亦打開門,笑臉迎接。
一馬車停在醫館門口,千機公子優雅的掀開馬車帘子走下來,「巫姑,我們查到下毒兇手是誰了!」
蕭語心裡疑惑,她真的回來了?真的嗎?
「師父,快進來吧,我熬好了粥。」寒亦說著,燦爛一笑。
「我也有份嗎?」千機公子打趣問道。
「當然。」寒亦道。
不對勁,這寒亦不對勁,他從來不苟言笑,為何如此熱情?蕭語心中疑惑,她扯著白猿轉了轉,看了看四周的景象,和她離開時差不多。
為什麼他們看到白猿一點都不驚訝?對了,白猿怎麼會來了這個世界!
她猛的一驚睜開了眼睛,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原來她魂魄回到了歸墟之中啊。
「蕭語,蕭語……」她又聽到了這隱隱約約的呼喊聲音,是誰在叫她?
蕭語閉上眼睛,五官五感打開,尋不到聲音來源。
她又回想起魂落巫姑的際遇,巫姑的殘魂還在畫中,寒亦的記憶還未恢復,小彩蝶還來不及放生……
這塵世紛紛擾擾,恩怨情仇,江湖爭奪真是令人煩惱,她為什麼要去摻和那趟渾水呢?
可那是她離開這個冰冷黑暗世界的唯一機會了,談何摻和不摻和。
她本就屬於這裡的,不應出世去招惹世事,落得一身不甘和遺憾歸來,白白害了冥王和青女的性命。
只是虧欠的,終是沒有機會在償還了,她不應叫他來雲夢之澤尋她,便沒有後來的那些事,緣起緣落,又是誰能扭轉時空,從頭來過呢?
歸根到底都是那蒲公英女妖所害,不知那世界後來她是如何個下場?
每每想到這,恨意便滿了心頭,她被算計得淋漓盡致。
大千世界,偏偏是沒有容她之地。
蕭語想著想著,魂魄有了困意,陷入了沉睡。
那一聲聲的呼喊時而是「巫姑,巫姑……」,時而是「蕭語,蕭語……」時而又是「師父,師父……」旋繞在腦海之中,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
原有仙身之時,這裡不覺寒冷,從外面走一遭,仙身盡失,心也被破敗不堪。只剩下這一縹緲魂魄在這歸墟漂浮,不必辨方向,不必管飄往何處,因為都一樣的寒冷和孤獨。
魂魄捲縮成一團,寒冷並沒有消去,真希望有一床靈魂的被子啊。
從那日夜風冒著生命危險進來,告知寒亦,巫姑困於心魔之中只能自救,到今日已經有十多日。
寒亦一日一日的熬著蕭語平常最愛的百合山藥粥,一羹一羹的喂著,他生怕身體的僅剩的一絲氣息斷掉。
四大長老沒法,沒有恢復記憶的宗主對他們不理不睬,一心只在巫姑身上;其間也莫大師來過一次,看了看,對寒亦說呼喊其姓名,多少有些用處。
寒亦便一遍一遍的喊著,直到累了困了,便趴在床榻邊沿睡去。
不分晝夜的守著,光潔下巴長了稀稀落落的鬍渣,憔悴不堪。
夜風看著如此的宗主,心裡難受,後悔急於帶宗主回雲霧谷。他看著寒亦忙來忙去,又是熬粥,又是喂,又是為其擦臉擦手,他什麼忙都幫不上,心裡愧疚難當。
他跪在床榻不遠處,說道:「宗主,你處罰我吧,是我錯了,我不該把你帶回來,應該等你記憶恢復再帶你回來的。」
寒亦疲憊的眼睛看了眼夜風,沒有說話。
端起空碗,繞過他再去盛一碗。
他看著毫無生氣的巫姑,在他面前躺了十幾日,每日喂一顆護心丸,如今護心丸已經快吃完了,她卻豪無起色,兩顆大大的眼珠滑了下來:是他自己急於了解自己,才導致這樣的結果,夜風只是提議而已,怪只能怪自己。
「請你不要離開我,沒了你我該怎麼辦?」寒亦終是忍不住壓抑多日的情感,淚水像決堤的洪水止不住往下流。
沒有人回應他,他就像一個被遺棄的小孩,孤孤單單在這個世界徘徊。
夜風眼淚流了下來,此時此刻,他才想起,對於失憶的宗主來說,只有巫姑才是他唯一的親人朋友唯一熟識的人,而他們對於宗主來說,只是陌生人,包括這雲霧谷也是陌生的。
他們根據他們的意願把他帶來這個陌生的地方,還害了他意識中最親的人,對宗主來說是多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