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困獸

  “放開我！”她四肢並用，如同困獸，苦苦掙紮，聲音裏的哀怨無助已無處可藏。 “你不好奇為什麽我隻身前來？”焚夜卻似乎很享受她這手足無措的模樣，嘴邊冷淡的笑意一直未褪，眼裏幽幽暗暗，卻沒有一絲溫度，自上而下，輕斜著高高在上的視線，打量著她，如同看著被掐著生死大權的婁蟻，“你不問為什麽我知道你在這裏？” 他的問題如同開封的利劍，齊齊刺向墨雪胸口，她的心底早已有答案昭然若揭，如同將要破土的盅蟲，是她死死強壓著所有的不敢不願不想，不能麵對這破土而出的盅蟲該會有多毒辣陰險，她害怕自己是一廂情願，害怕自己會輸得體無完膚。 “在他成世東看來，可是賣了天大的人情給我。畢竟我是不太樂意聽到快刀門門主妻子與人私奔的這種江湖話資。”焚夜又加深了笑容，看著墨雪蒼白的臉色，和呆滯的表情，似乎很滿意，“成世東對我說，他對你隻有兄妹之情，但你卻突然約他今晚一同私奔，他即是好笑，又是無奈，墨家二小姐怎麽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來，卻又顧及舊情，擔心墨老爺處罰你，便直接傳信於我，讓我對你，酌情處置！” “不。”墨雪的大腦裏如同山崩翻天覆地，一片暗流將她淹沒，讓她幾乎不知身在何處，“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語，往日片斷悉數一一回放。三年前，她與姐姐在墨家院子裏賞梅，父親墨玉正和一蒼青長衫的少年踏步而來。那少年與父親聊到盡興處，會心抬頭一笑，正與她好奇的目光相撞，那一刻，對墨雪來說，便是天荒地老。 此後，父親介紹，她才知道，年紀青青的他，便是早已在京都赫赫有名的平遠小候爺成世東。從此，她的目光裏便隻裝得下一人。 他明明有與她說過，最痛快的事情，莫過於聽自己彈琴，與自己飲酒。 他明明有應允過，將來如有機會，一定要尋得一處風景秀麗，人傑地靈的地方，買一座府邸，與她生兒育女，共度平生。 是他明明在不久前，抓著她的手，“雪兒，今晚，長壽湖邊，我帶你走。”那句話猶響在耳畔，卻是雷劈天閃，要讓她遭此一劫。 “不可能，不可能。”墨雪已不知自己還在說些什麽，耳邊什麽聲音嗡嗡作響，四周的一切都不太真切，就連眼前緊錮著她的人，她也無法看清，她隻知道自己要掙脫什麽才能涅盤重生。於是，她掙動得越加瘋狂，卻在不經意間，覺察到緊抓著她的雙手一鬆，然後自己的身體便如同了無生息的秋蟬般，自高處墜下。 這長壽湖據說已有千年曆史，一直湖麵如鏡，不動聲色。她落入此中，終於激蕩起層層漣漪，卻自然而然攤開雙臂，如同回歸了母親的懷抱，即使這懷抱冷得徹骨，和她的心比起來，卻相對溫暖。 水瞬間淹沒了口鼻，身子如同灌了鉛般，疲憊無比。罷了，就此長睡不醒，倒也不失為一種好的歸宿。眼前有人影晃動，那清俊明朗，對自己翩然一笑的少年似乎就要看不清了，卻換了另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在與自己隔著水波相望。 快刀門門主，她那所謂的夫君，站在岸邊，嘴角依然帶著那抹淡淡笑意，冷靜觀望著她這垂死的模樣。 自己此時這般狼狽模樣，還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墨雪心中自嘲一笑，終於閡上雙眼，落入無盡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