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撒撒嬌很有效
整條主街道的燈籠一直往山上延伸，人群亦緩緩往山上而去。離雪對祭祀並沒有多大興趣，但也和焚夜一同緩緩邁著步子，順著人潮走。兩人一黑一白，對比分明的顏色卻又格外相襯。一直走到街頭，鑽過前方鎮尾一排長長石頭堆砌的牌坊，便能看見幽幽遠山大約的輪廓在湛藍的夜幕中，如同睡龍般蜿蜒而臥。
一長排接近天幕的燈籠在黑夜中是唯一的光亮，悠悠遠遠，在風中輕輕晃動，恰似登天的山路。
“要上去看看嗎？”站在牌坊底下，焚夜緊緊牽著她的手，目光銳利掃過幾個走得老遠還將眼睛瞟回來的人，那些人便像被抓包了似的，趕忙別過頭，湧入人潮之中，生怕高大的黑臉人會衝上去將自己暴打一頓。
離雪正興致盎然地看著剛剛焚夜丟給自己的風車，自然沒留意到他居然已經又嚇走了一拔人。剛剛一路走過來，沿路有很多擺攤的和挑貨的，她正好被這五色彩紙做的風車吸引，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向焚夜說想要這些市儈間的東西，卻沒想到，不出片刻，焚夜便不何時已經拿了一個在手中，然後塞給了她。
“不用上去了。”離雪將手中風車舉高，夜風一過，風車被吹得呼呼轉動，上麵的顏色幾乎連成一圈彩色，看著很是賞心悅目，她見焚夜含笑望著自己，不由試探著問道：“要不我們再去逛逛街？”
“你喜歡就好。”麵具後麵的焚夜嘴角邊弧度擴大，一路走過來，雖然戴著麵具，也見到她眸子中的開心，和路邊的孩童一樣，沿路風景便都失了光采，隻剩她那雙紫眸中的光點閃爍，讓他想用盡所有，隻換得她永遠這般開心快活。
於是便手牽著手又往回走，人潮往前，他們正好折返，接踵之間，不時有人不小心撞過來，焚夜便改由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帶著她穿過重重人群，走到了路邊。
“站在這裏不要動，會有夜衛暗中保護你。”焚夜將她按在牆邊，低聲在離雪耳邊說道。
“發生了什麽事情？”見他眸子中一片清冷，她胸口一揪。
“剛剛有個扒手把玉佩扒走了。”焚夜咬牙冷哼了一聲。剛剛折返時，因人流阻滯，他又恐傷到她，便當下沒有抓住那個小賊，現在他將她帶到安全之處，掃了眼屋頂，見有暗中保護他們的夜衛在上麵，便抬眼望了下沿著山路往上的人群，冷笑道，“我去去就來。”
離雪本想說大不了她再重雕一個送他，但她還沒張嘴，焚夜已經快如一道黑色閃電，往前飛竄而去。她不由踮腳張望，黑影卻瞬間融入到人潮之中，便隻好有些悻悻然地低下腳跟，拿著風車，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這些打扮各異，色彩紛呈地人群。
人潮都往山上湧，後麵人群漸漸稀少。在牆邊站了一小會兒，焚夜卻還沒回來，離雪見後麵有個擺著糖人的小攤，就在不遠處，便大著膽子準備過去先瞧瞧，等到焚夜回來了再央他買一個給自己。
剛往後走了幾步，卻陡然聽見經過的街道岔口內傳來些奇怪聲響。離雪好奇站在巷口往裏望過去，卻無奈巷子雖算寬敞，裏麵卻黑燈瞎火，除了隱約能看見兩個人影外，什麽也看不清，便又往裏走了過去。
直到打鬥聲清晰傳來，離雪才陡然一驚收住腳。此時，已經能看清有人正捂著胸口倒在她的腳下。
“你怎麽樣了？”聽見那人痛苦呻吟，她忍不住上前扶住他，一股血腥之氣便竄了上來，讓她隱隱想嘔。
“快，快走。”被她扶住的人緩緩站起來，說了兩個字就喘了起來，看來傷得不輕。離雪雖是頭次涉足江湖，卻也覺查到事不宜遲，可惜力氣不夠，隻好將他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肩膀，然後費盡全力半拖著他往街道人多明亮的地方去。
離街口還有一步之遙，身後傳來破空哨響，急促尖利，害怕之極的當下，離雪卻傻傻回過頭，呆在當場，就見一道白光射向眼前。“哢嚓”一聲，臉上的木製麵具被劍氣從中劈開，心下駭然間，腦中卻出現焚夜似笑非笑的臉，全身更是一動不能動。
那道白光直逼向離雪，麵具一掉，刀鋒反射的銀光投映在她臉上，將她蒼白勝雪的麵容照得明亮。隻是一瞬間，那把劍卻止在眼前，卻見有道黑鞭從天而降，將要取她性命的長劍緊緊鎖在半空。
接著，從四周跳下來四個黑衣人，全身都是黑色，除了一雙眼睛精光四射，擋在前方殺手麵前。
“夫人，請先後退，這裏交給我們。”擋在前麵的四人裏，左首一人回頭抱拳對離雪說了一聲，然後四人都邁開虎步，對著前方嚴陣以待。
又有一人走過來，將受傷的黑衣人接了過去。離雪卸下肩頭重負回頭就見剛剛追殺過來的殺手似乎準備後退，而四個夜衛步步往前緊逼過去。也不待她細看，身邊有人挾風而過，她隻覺一陣眩暈，再睜開眼，就看見焚夜陰沉著一張臉，將她抱到了街邊燈火亮堂處。
上山祭祀的人群還未下山，此時鎮中並沒有多少人。剛剛在街邊攤的幾個小攤也都早早不見了蹤影。站在燈火下麵，頭頂光暈照下來，將麵對麵而立的兩人的影子照到了腳下，隨著夜風，燈籠顫動著，腳下的影子也同離雪的心情一樣，微微顫動。
“剛剛我交待過你什麽？”焚夜聲音柔和，如若不看那雙威嚴的雙眼，還隻覺得他正和顏悅色。
“站在這兒不要動。”離雪小心回答他，雙眼怯怯看了他一眼，見他淩厲的雙眼，又趕緊把頭低下去，看著自己的腳尖。
“你知不知道現在全天下的人都在找你！”焚夜的語氣越來越平和，“墨府在找，候爺在找，江湖要鑄刀造劍的也在找。”
“我知道。”離雪見他越平靜，心中就越慌亂，他這樣不怒反笑的模樣才真正讓人心驚膽顫，更深知剛剛自己確實不該衝動去看個究竟，但見到有人受傷，見死不救她也做不到。便又小心打量了焚夜一眼，卻不經意從中看見他的視線柔和了些，卻一見她抬頭，眼神又驟然銳利，便雙手小心拎起他的寬袖，輕輕搖了搖，“對不起，別生氣了，好不好。”
軟軟糯糯的語調，以往在墨如月麵前撒嬌都沒有這麽柔情似水，百依百順的乖巧。她邊說，邊悄悄瞄了眼前高高大大的男人一眼，就見焚夜眼神閃了閃，情緒明顯鬆動了些，便又扯著袖口晃了晃，帶著他的雙臂跟著晃動著，“我本來隻想去看下糖人的，但沒想到正好聽見裏麵有聲音，就想去看看，結果發現有人受傷，情急之下，就想做點好事。佛家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是夫妻，我若做善事，也能為你積福，行善積德是好事，你就不要生氣了。”
焚夜哼了一聲，將視線放往巷子口。
“我下次一定不亂跑了，好嗎？”離雪打量著他的神色，無奈他卻用下巴對著她，隻能看見緊繃的下巴輪廓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便又低聲好言好語道：“相公-——”
一叫出聲，焚夜還沒說話，她自己倒吃了一驚，臉上頓時燒了起來。剛剛在巷子裏麵具被毀，在明晃晃的燈光下，那張白淨的臉上兩朵紅雲煞是喜人。
焚夜一直沒說話，卻早就含笑低頭望著她，見她瞠口結舌又羞又急的模樣，剛剛一點氣怒早就煙消雲散，“再叫一聲來聽聽。”他斜睨著她，看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
粉紅的唇瓣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幾次之後，見焚夜雙眼微眯，似在蘊釀著風暴般隱隱又是怒氣，一直偷偷看他的那雙紫眸終於暗了下來，半是委屈半是羞怯地叫了一聲，“相公。”聲音如同蚊鳴，如若不是焚夜隔得這麽近，必然是聽不見了。
這還差不多。焚夜嘴角勾了勾，卻還是轉身一言不吭往回走。離雪見他背身而去，不知該如何是好，隻知道忐忑不安地邁著碎步，小跑著追上他。
雖然鎮裏大部分人上了山，但還是有三三兩兩的人從前麵嘻戲著跑了過來。離雪一見，趕忙邁前一步，緊緊抓著焚夜的衣衫，將身體藏在他身後。焚夜沒回頭，但剛剛刻意慢下腳步，此時微側了下身，正好將身後與他相比，小巧玲瓏的人擋了個嚴實。
約是幾個年紀不大的少年，臉上雖然戴著麵具，卻在嘻鬧間都將麵具拉扯到了頭上，露出一張張青澀又張狂的臉。經過他們二人後，突然有一人停下腳步，低聲對其它同伴說道：“等等，剛剛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仙子。”
“什麽仙子？”他同伴不信。
“一頭銀發，膚白如雪，眼睛發著紫光。”少年邊說，邊指向剛剛那道纖細的身影所在，卻沒料到，那裏此時空有一排花燈在半空中，輕輕晃動著，半隻人影都不見。
“哈哈。我看你是被鬼迷了眼。”同伴起哄笑了起來，都衝上去將他嘲笑了一遍，少年惱怒著與他們追趕著往前跑開了去。
他們剛剛站過的屋頂上，一身黑衣的焚夜站在那裏如同要與夜色合二為一，他懷中橫抱著離雪一身白，卻將他從這黑夜中拉脫出來。等他們跑遠，焚夜足下一點，便抱著她往客棧的方向而去。
夜風微涼，撲麵而來帶來幾許涼意。離雪以為自己又闖了禍，在焚夜懷裏一動也不敢動，眼睛都沒敢抬一下，靜靜看著他胸前暗紋繡邊的紗衣不語。而他則悄然看她冷得縮了下肩頭，無聲無息地將雙臂又收攏了些，將她緊緊包裹在自己懷裏，恨不能替她擋住所有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