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一個人
「神戶,你啊……」
平冢靜,今天也一如既往地頭疼。
她看著面前這個低著頭,沉默著,看起來好像還挺老實的黑髮少年。
神戶一郎,這個學生令平冢靜很頭疼。
他並不像其他人一樣喜歡搞怪,也不像那些不良少年一樣做一些在違法邊緣試探這樣的弱智舉動,他只是如平常的學生一樣兢兢業業的過著屬於學生該有的本分,他甚至連戀愛都沒有談,只是在學校裡面沉寂著,朋友當然也是會有的,但是他的朋友並不多,而且那些朋友也都與他根本不是很熟,也就平時說得上話,估計那些所謂的朋友連神戶一郎的興趣是什麼都不清楚。
而就是這樣一個正常到不能夠再正常的學生……在一個月前,變了。
平時上課總是睡覺,原本就沉寂的一個人變得如同死寂一般沉默著,雖然考試的時候成績不僅沒有落下反而還有上升的趨向,但是平冢靜並不覺得這個給她的感覺越發糟糕的少年會因此而得到充實。
神戶一郎此刻給平冢靜的感覺……那就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了。
行屍走肉。
一個只知道去做些什麼事情的行屍走肉。
平冢靜有些的搞不懂神戶一郎這個學生了。
她很想對這個小子問一個問題。
你這樣繼續下去……真的會覺得幸福嗎?
看著那如死水一般沉靜的雙眼,平冢靜微微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好,但她還是將一張紙遞給了一郎。
一郎接過紙,看了看,然後皺了皺眉。
侍奉部……
「平冢老師,這個看上去和說起來都很h的部室是什麼?」
「喂,別在老師面前問這種令人感到尷尬的問題啊……侍奉部……嘛,你就當成是一個好人集團每天行善去幫助別人解決難題的好人部就可以了。」
一郎看著這張紙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道:「可是老師,這是入部申請。」
平冢靜點了點頭,並且肯定的說道:「就是入部申請。」
一郎平靜的看著平冢靜。
而平冢靜卻是沒有看他,只是閉著眼睛喝著咖啡。
「……老師,我沒有想要加入社團的意思。」
平冢靜沒有說話,就好像沒聽見一樣的喝著咖啡。
「……老師?」
平冢靜依舊沒有說話,依舊在那喝著好像喝不完的咖啡。
「……老師我喜歡你,和我交往吧。」
「噗————!」
平冢靜當即噴出了口中的咖啡,而早有準備的一郎側身躲開,雖然衣服上還是濺到了一、兩滴咖啡。
「你、你你你……你這個學生是在對我這個老師說些什麼不得了的話啊!?」
「誒?老師,我剛才有說什麼嗎?」
一郎一臉莫名的微笑問道,而看著一郎臉上的表情,平冢靜微微紅著臉握緊著拳頭。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頓……」
「老師打學生可是要上法庭的哦。」
「呵呵!老娘有的是錢打官司!」
「…………您真的是人民教師嗎?」
「你~說~呢~!?」
看著那黑著臉並露出著可怕的笑容的平冢靜,一郎那一個月以來所培養出的戰鬥神經告訴著他,前方有著高能反應即將爆發。
「……哈,好吧,總之下次不準再開那種玩笑了,這個入部申請是我給你申請的,你加入進去吧。」
「我可是忠實的歸家部元老……」
「你平時上課睡覺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哼,你以為……」
「只要是在我的課上,你如果有急事可以請假離開學校。不過提醒你,最好是在能夠保證把學習跟上的前提下。」
「好的老師我加入侍奉部。」
這個條件實在是太誘惑人了。
一郎無時無刻都在關注著外界的關於未確認生命體的消息,有幾次因為上著課但是沒有好理由請假出學校,導致晚了很多,這讓一郎數次都感到頭疼,因為等他趕到現場之後,未確認生命體人都基本上是殺的七七八八了,這樣子根本無法拯救那些人。
如果自己可以再快點,再迅速點……或許那些人也就不會死了。
唉……明明自己是在和那些怪物戰鬥,但是最為難的不是戰鬥的問題,反而是沒有好的理由可以隨時離開學校。
總不能說我離開學校是為了打未確認拯救無辜市民吧?
恐怕到時候講台上的老師就會微笑
著回上一句:「我平時也上廁所的時候變成超人拯救世界。」
明明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卻會被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給阻撓了。
一郎在一個月內已經有過兩次逃課記錄了,如果再被發現,恐怕就會通知家長了。
一郎可不想讓自己爸媽發現自己的那些事情。
一郎爽快的答應了平冢靜加入侍奉部,這讓平冢靜很滿意,雖然作為一名教師,和自己的學生談條件拉他入部這種行為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做些什麼骯髒的交易一樣,但是平冢靜作為一名教師,比起這種小事,她覺得更應該注重的還是學生本身所存在的問題。
在雙方都達成協議之後,平冢靜便帶著一郎前往了所謂的侍奉部。
很快的,一郎來到了一個部室之前。
他看了一眼平冢靜,平冢靜朝他聳了聳肩,一郎也只好無奈的拉開了侍奉部的門。
一郎仔細的朝裡面看去。
然後,他看見了一名少女……
「……你……」
而當他看清楚那名少女之後,一郎睜大了眼睛。
雪之下雪乃……
他知道這個少女……
雖然全校都有著許多人清楚她的,但是一郎卻不是那種性質上的知道,而是……
「……為什麼要站在那裡發獃呢?」
翻了翻手中的書,那名少女頭也不抬的輕聲說道。
「難道說,你是那種見到可愛的女孩子就走不動路的人嗎?」
「……」
一郎的表情有些陰沉下來。
這個名叫雪之下雪乃的少女,給他帶來了些不好的回憶。
如果不是她的話……
如果不是她的話……
一郎瞪大著眼睛,他的雙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了。
(如果不是這個雪之下雪乃的話……那個人……就不會死了!)
怒火在一郎的心中升起,他的雙眼此刻彷彿被怒火所燃燒著。
(如果不是這個女的……那麼他就不會……!)
「喂,神戶!」
平冢靜忽然搖了搖一郎的肩膀。
「你沒事吧?表情……很難看啊。」
「………………我……沒事。」
一郎微微低著頭,他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便朝著平冢靜擺了擺手,說道:「老師,明天開始我會到侍奉部來報道的,詳細的情況你和這位雪之下同學說明一下吧……我有點事,先走了。」
「喂,神戶,你真的沒事吧?喂,等等!神戶!」
不理會平冢靜的喊聲,一郎已經快步的離開了那個樓層。
他以極快的步伐走到了庭院,現在已經是放學的時間了,一郎能夠看見好幾個帶著書包的學生正有說有笑的朝著校門口離開。
一郎低著頭,看著自己那握緊的手。
「……我剛才……是在遷怒她嗎?」
一說出這句話,一郎便不由得坐倒在庭院的草坪上。
「我……剛才是在……將他死亡的責任……推卸給雪之下嗎?」
一郎咬著牙,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臉色看起來很是痛苦。
「可是我明明知道的啊……那個雪之下雪乃……她根本就不清楚情況,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雖然的確是因為她,所以那個人才會死……但是……這和她本身沒有一點關係啊。」
「而我卻……而我卻一廂情願的將他死亡的所有責任推到雪之下的頭上……我……我……」
「我這樣……怎麼繼承那個人啊……」
死死的咬緊著牙齒,一郎用力捶在了他坐著的草坪上。
「我這種隨便推卸責任的小人……還有什麼資格去說什麼去拯救人們的笑容啊……!」
果然……我從一開始就不合適成為【空我】。
那個人他看錯我了……我根本就沒有可以守護人類的資質。
哪怕我每次都告訴自己,一定要繼承那個人的意志,守護人們的笑容……哪怕我每次都拚命的去戰鬥,哪怕我每次都因為戰鬥而身受重傷,我也……
我也還是忍不住懷疑……
我……神戶一郎……
真的……可以……作為【空我】,去守護人們的笑容嗎?
明明……我是一個連自己都顧不上的普通人而已啊……
我真的可以……去守護人類的笑容嗎?
請告訴我啊……五代先生!
「嘀!嘀!——」
手機突然響起了。
一郎他微微抬頭,然後他用手拿出了口袋中的手機。
他在網頁的新
聞專題上設置了一個特別提醒,提醒的前提是——有未確認生命體的消息出現。
「第七區……再度出現未確認生命體……」
「已經死亡七個人……」
「傷亡情況仍在繼續……未確認生命體正在繼續行兇……」
神戶一郎獃獃的看著手機上的新聞。
「……必須……得去……」
哪怕……
自己或許並沒有成為英雄的資質。
哪怕自己或許並不適合去成為【空我】。
哪怕自己根本不配去保護人們的笑容。
但是……現在……
只有我可以去戰鬥了啊。
只能是我……去戰鬥了啊。
從草坪上站起身來,一郎書包也不拿了,朝著校門口直奔過去。
…………
…………
「真是的……說是要搞清楚,但是具體要怎麼做啊?」
桐乃有些煩惱的提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街道上。
「桐乃,你有什麼煩惱嗎?」
聽見自己旁邊的朋友的慰問,桐乃連忙哈哈笑著擺手說道:「沒事啦沒事啦,綾瀨,我就是有點煩我家哥哥的事情啦。」
「……貴兄他……?」
「……哼,最近不知道是在搞些什麼事情,老是神神秘秘的,而且身上還總是搞得一身傷,所以就有點好奇他平時到底是在幹些什麼而已……」
「哦~!原來如此,桐乃你……是在擔心自己的兄長啊?」
「你、你你你你在說些什麼啦綾瀨!我怎麼可能會擔心那個噁心的笨蛋白痴廢柴啊!你、你想太多了啦!不是這樣的啦!」
「呵呵,是是~!那麼,桐乃,你為什麼不在你的哥哥身上裝個追蹤器呢?」
「……誒?」
桐乃頓時呆住了。
「追蹤器?」
「是啊,既然你想知道你的哥哥平時是去做些什麼,那在他身上放個追蹤器,並且還安裝監視功能,這樣一來不就可以對他的情況了如指掌了嗎?」
「………………那個……綾瀨,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誒?啊……對哦,好像的確是有點太失禮了,畢竟這樣子做的話要是被你的哥哥知道他會很難受的吧?」
不不不,這已經不僅僅是難受而已了,這已經算是在法律邊緣瘋狂試探了……不,甚至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算是犯法了啦!
桐乃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向自己的好友解釋,她只能抽著嘴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才好。
「……咦?」
綾瀨突然驚異的看著前面。
「桐乃,你看,前面好多人啊,他們是在圍著看什麼啊?而且還有好多人在拍照什麼的……」
「誒?」
桐乃看向前方的街道上,的確是很多人,甚至還有的人都站到馬路上去了,但是更奇怪的是……馬路上居然沒有車在經過?紅綠燈好像也停了?這是怎麼回事?
「喂——!你們快點離開這裡啊!不要再圍觀了!有生命危險啊——!」
誒?
桐乃愣愣地看向了那名從對面馬路上大喊著衝過來的刑警。
有生命危險?
什麼生命危險?
正當桐乃疑惑的時候,那名叫喊著的刑警突然消失了……
「呃……人呢?」
「………………桐、桐乃……!」
嗯?桐乃看著自己的好友那顫著手指指向上面的動作,越發感到奇怪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而當桐乃順著綾瀨的手指抬起頭看過去之後,那雙大眼睛立即瞪得更大了。
「那……那……那個是……」
未確認生命體……
那是……未確認生命體!
只見桐乃她們此刻所處街道旁邊的那棟大樓的樓頂上——一名如蝗蟲一般,身體形狀極其怪異的怪物……正抓著一個人。
那個人……是剛才的刑警!
「你、你要幹什麼!?等等,別——啊——————!!!!」
啪——
那名刑警……掉在了地上。
桐乃獃獃的注視著這一幕。
她有些聽不清楚周圍的聲音了。
她依稀間聽見了自己的好友綾瀨的尖叫聲,以及其他人的那些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以及匆忙的腳步聲。
然後她就什麼都沒再聽見了。
就是感覺……身子涼涼的……
等桐乃回過神時,她才發現……自己,現在,正站在樓頂的沿邊上。
「……誒?
」
看了一眼面前的這個蝗蟲一樣的未確認生命體,然後桐乃她微微低下頭,看向樓下。
只見剛才桐乃和綾瀨她們所站的位置上……正有著一堆人的屍體。
並且……有些屍體因為摔下去的姿勢問題……有些屍體手臂扭向了一個奇怪的方向……有些屍體的腦袋則是直接從屍體上脫離……更有些人的身體甚至直接斷開……真真正正的摔成兩半……
「啊……啊啊啊……」
血……好多血……
屍體……好多屍體……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碰上未確認事件了……怎麼辦……會死嗎?會死嗎!?
「桐乃……」
桐乃心中的恐懼越發巨大的時候,她忽然聽見了自己好友——綾瀨的聲音。
她微微扭頭看向旁邊,只見綾瀨眼角含淚的微笑著,並且……綾瀨的手正緊握著桐乃的手。
「沒事的……沒事的……會沒事的……」
沒事?
怎麼可能……會沒事啊……
桐乃她顫抖著。
因為恐懼而顫抖,因為害怕而顫抖,因為畏懼而顫抖。
她會死……她甚至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了……那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氣息……是桐乃這輩子都不想再聞到第二次的可怕氣息……
桐乃她看向站在自己與綾瀨面前,摸著下巴打量著她們兩個人的未確認生命體。
「給……你們……一個選擇……」
這個蝗蟲怪物……用著斷斷續續的話語,一字一句的說出著日本話。
選擇……?
什麼……什麼選擇?
「你們……兩個人……戰鬥……」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誰贏了……我就放她一條生路……誰輸了……就……死!」
………………它……想讓自己……去殺死……綾瀨?
殺了綾瀨……就能活下去……?
桐乃在那一瞬間有些窒息。
殺了綾瀨……就能活下去?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啊!
「桐乃……」
……綾瀨?
桐乃看向了突然發出聲音的綾瀨。
「對不起……桐乃。」
誒?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說出對不起?
綾瀨……你想幹什麼?
桐乃瞪大眼睛看著綾瀨。
綾瀨她……跳下去了。
「等等……不……不要……」
桐乃伸出著手。
「不要啊啊啊啊啊!綾瀨——————!!!!!!」
誰……能來救救綾瀨?
我不想她死……我不想她死啊!
拜託了……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英雄的話……那麼……快來救救她啊!
「救救……」
綾瀨離地面越來越近了……
「救救她……」
桐乃她伸出的手……與綾瀨彷彿有著很遙遠的距離。
再過一會……桐乃與綾瀨,她們之間的距離,會更加遙遠……
「誰都好……快來……救救她啊……!」
聲音已經沙啞起來了。
哪怕明知道不可能……可桐乃還是不禁寄希望於那幾乎是夢幻一般的奇迹。
英雄……真的會出現嗎?
而就在這時——街道上響起了腳步聲。
那是很響亮的腳步聲。
在這條空曠的大街上——顯得如此明顯的腳步聲。
綾瀨——
她沒有摔在地上。
她被……接住了!
被那個白色的人所接住了!
真的……出現了……
真的……來了……
「英雄……」
桐乃不禁用雙手捂住了嘴,雙眼含著淚花。
而那蝗蟲模樣的未確認生命體,則是站在了大樓的沿邊,低頭注視著那個救下了少女的白色身影。
「【是你……kuuga——!】」
而空我——在將及時救下,但是卻因為過度刺激而陷入了昏迷之中的綾瀨給放在地上,安置在街邊過後,他便抬起了頭,看向了傳來聲音的樓頂。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人……
(——桐乃!?)
註:昨日有事,斷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