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患難情
患難識人品,泥濘知駿馬。
揀個棒夥計,一個能頂倆。
剛才在酒樓門口,魏才帶稅兵與鄭恩開打,沒人顧得理柴榮,柴榮推車就跑。他將貨車藏在樹林里,又去挑油簍。他剛挑著油簍跑沒多遠,便見兩個稅兵追了上來。他驚慌中鑽進樹林,見樹林不過幾十棵樹,林外又地勢開闊,沒法藏躲,便急中生智,將一隻油簍里的油倒進草叢中,鑽了進去。兩個稅兵追到,不見柴榮,抬起油簍就走。柴榮不敢叫喊,只得縮身不動,尋找脫逃時機。
鄭恩追來,向兩個稅兵問話,柴榮聽到鄭恩聲音,想要叫喊,又怕鄭恩笑話他膽小,正猶豫不決,魏才帶人已經追到。
鄭恩受魏才哄騙,以為柴榮真的已經被抓,在稅房關著,等他去贖,老實讓捆,柴榮當然為鄭恩不顧個人生死救他的義氣感動。
他一邊心裡慶幸:「認識不過一天一夜,他竟為救我不怕送命,我走南闖北,如此講義氣的人我聽也沒聽說過!這個朋友沒白交!」一邊心裡叫道:「你這個傻逼,今天的事莫說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就是能說清楚,光你充卡頭二姐夫、抗稅打人,這些事他們也會要你的命!你還真讓捆,這不是找死嗎!」
柴榮心裡著急,便在油簍里捏著嗓門喊叫,阻止鄭恩,並在鄭恩與魏才打鬥時,掀開簍蓋,撂給了扁擔。這會兒他見魏才兵力分散,正好逃竄,鄭恩卻為追問他去向還要戀戰,哪還顧得面子?
柴榮滾到鄭恩腳邊,鑽出油簍,扯起鄭恩就跑。
鄭恩邊跑邊問:「你在裡邊鑽著,我的香油呢?」
「敬土地爺了!」
鄭恩叫道:「兩簍剩了一簍,我可怎麼向掌柜的交代。這可怎麼賠呀!」
柴榮見鄭恩忠厚仁義,武功極高,早生得他為伴,朝夕相從之心,這會兒見他生死關頭還在想著履職盡責,為老闆服務,拉他當夥計的意念更重了,開口訓道:「賠幾兩銀子事小,怕只怕賠銀子事也難了!」
「難道掌柜的還要加倍重罰嗎?」
「掌柜的罰多少都是小事,怕的是你一回去,金山銀海也難買回你一條命了。你想想,稅卡是朝廷的,五個人被殺,卡棚也被火燒了,這是多大的案件?」
「我又沒殺人,又沒放火,就充了會兒卡頭二姐夫,打了卡上人兩巴掌,能有多大罪?頂多坐二年牢,怕球什麼?」鄭恩不服氣地說。
「你和稅卡那些人打架是真,剛離開又正好起了火死了人;何況你剛才又打傷那麼多稅兵,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你還能洗清?你長著一張黑臉,又是個常賣油的,捕快還不好查不好找嗎?恐怕你沒回到油坊,人家已經查到那兒了。說不定現在那油坊就已經被官兵包圍了。你武功再好,一個人能跟官府對抗嗎?」
鄭恩說:「照你說,我今後在這一方是賣不成油了?」
柴榮說:「還說今後,眼前丟不丟命還說不定呢?稅卡那頭兒這次帶著許多高手,若都圍上來車輪戰,你能支持多長時間?再說,稅卡出這麼大事,他能不派人向上報告嗎?說不定縣衙里已經得到消息,縣巡檢、縣捕頭此刻帶著人馬已經出發了呢!」
「那怎麼辦?」鄭恩見柴榮說得嚴重,急得直撓頭。
「別管油了,趕快離開這事非之地方是上策。咱客店相遇,也是有緣,今天又捨命救我,我不能丟下你不管。跟著大哥跑生意吧,有我吃的就有你喝的。離此一百多里便是濟州,那城內我有許多主顧,咱先跑到哪裡,把茶貨賣了,再商量以後吧!」
「那我也得回去給師弟懶蟲和肖聰兒母女打個招呼,不吭聲走,他們會擔心的!」鄭恩想到肖聰兒每天黃昏都要站在街口望他,堅持要回去。
柴榮火了,訓道:「大禍臨頭,你還掛這掛那,不要命了?什麼懶蟲、『小蔥』的,他們又沒牽扯此案,會有什麼危險?先躲過眼前災禍,其它到了濟州再說!那裡我有得力朋友,什麼事都好辦!」
二人說著,已經跑回樹林,來到車前。鄭榮把車把一端,催鄭恩上路。
鄭恩圍著那剩下的一簍香油戀戀不捨,氣得柴榮飛身上前,一腳踹倒。鄭恩見香油轉眼間流進了草窩裡,再難收起,稅卡上人馬又從后追到,並且另一方向也有煙塵滾滾,像是有大隊兵馬奔來,只得把扁擔交給柴榮當武器,自己則找了樹林邊用過的那棵棗樹,抉了小枝杈,一手提著,扯起車子絆繩,拐上了沿河小路。
魏才見鄭恩和柴榮順河邊往前跑,分出一隊稅兵,前去截頭。
河道彎彎曲曲,路又坎坷不平。鄭恩和柴榮見魏才帶人在後緊追,慌不擇路,只管往前竄。碰見水溝高坎,能拉的拉過,拉不過還得把貨車抬著,當然跑不過岸上抄直路的那隊稅兵。他倆沿河邊拐了個彎,來到黎河橋,眾兵丁有的張弓搭箭,有的舉著磚頭、石頭已經早早在橋頭上等候。
橋頭河岸陡峭,刀削斧劈似的,足有兩丈多高,上面還有兵守;後邊魏才率人已經趕到,相距不過百步。
二人被堵在河坎下,地勢又不利,如何能夠逃脫?
鄭恩發現河岸邊一簇柳樹后拴一竹排,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上前解了纜繩,與柴榮抬上貨車,用手中棗樹當篙,對岸上運力一撐,讓竹排直射河心,順水而下。
魏才帶人沿河追趕,直追到一處峽谷,河邊無路,二人方才算暫時逃脫。
黎河是黃河的支流,雖說流程不遠,卻深山、淺山、丘陵、平原各種地勢都要經過,河床時寬時窄,兩岸時低時高,下雨水就漲,雨一停洪水很快就消。
那天因為上游下雨,水是滿槽,柴榮和鄭恩乘竹排漂了不到一個時辰,水便消得剩了半槽。
水小竹排慢,不知不覺,天已經漆黑了。
河中放排,本就是個危險活兒,何況又是深夜,二人還是大閨女上轎頭一遭?
兩岸一會兒是黑黝黝的蘆葦灘,風搖葦稍,嘩嘩的響,像是有巨蟒在穿梭;一會兒是高高低低的怪石頭,好像是潛伏的虎狼猛獸,躍躍欲跳;一會兒是林濤怒吼,像是洪水咆哮,撲天蓋地,馬上要到——柴榮心裡害怕,坐在排上便不由得左右亂瞄。
也是怕處有鬼,癢處有虱,柴榮看著看著便看出了蹊蹺:「唉,樂子!你看,岸上那是什麼?」
鄭恩順著柴榮所指注目細看,不覺也嚇了一跳。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驚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