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醫聖秘傳

  醫術低劣吹得名；

  藥草有假忽悠靈。

  信譽無有用托騙；

  心黑遭罵只作聾。

  鄭恩心寬體健，雖說一路上啃生紅薯喝涼水，並不覺得難熬。柴榮身弱，吃了那些生東西，肚子里早就在作禍。稅卡挨打、丟了銀包，心中又添氣惱；飲食不周、心情不好，加上有點風寒感冒；早覺得頭髮疼，眼發昏，渾身發冷，只是眼看濟州越來越近，方才勉強硬撐著。這會兒到了目的地，心中突然一松，便昏倒了。

  鄭恩見柴榮昏倒，忙抱進房間，伸手一摸額頭，燒得火炭兒似的。

  人地兩生，老闆病倒，鄭恩又是個遇事少點子、不善與人打交道的，只急得抓耳撓腮亂轉圈子，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店小二見柴榮病倒，提著茶壺追到房間，關心地說道：「你這老闆病得不輕，得趕快看看啊！」

  鄭恩問：「這臨近可有好的先生嗎？」

  店小二說：「濟州城中，論脈理分明，用藥奇效，首數劉一帖。劉先生出身名醫之家，漢代名醫張仲景是他老老老爺的外公，國史上都有他的記載呢。你沒去看哪，屋子裡錦旗都掛滿了！他有許多御醫朋友，常去京城相會，宮中也去過許多次呢！聽說啊，還給當今娘娘治過病呢！若能請他到來，管保一副葯見效。只不過，他忙得很，經常出進州、府衙門，富豪府第，一般人怕是不好請的！」

  鄭恩聽他說得神乎，急忙打躬作揖，求道：「請小二哥無論如何幫個忙，生法找找，若能請到，重謝是少不了的！」邊說邊跑到車上拿過兩包茶葉，一副茶具，送給店小二。

  店小二收了禮物，去不多時，便用轎車拉來了一個穿戴闊綽、手提藥箱的先生。

  店小二說道：「我雇車前去，劉神仙正好剛從縣衙給縣爺二太太看病回來，門口好多人在等，被我強拉上了車！」

  鄭恩對店小二連聲感謝，只得又拿幾包茶葉，抵了他墊的車錢，然後迎菩薩似的把劉一帖領到了柴榮床頭。

  這先生自詡「劉一帖」，實際上是個見錢眼開、見利忘義、小病治大、大病治死，全靠虛假廣告忽悠人的江湖騙子。

  濟州城有一個暗中流傳最廣的醫療故事，說的就是他的騙錢手段。

  有一天，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聞名來找劉一帖。那小夥子神神秘秘的，進門四處亂瞄，見沒有外人，方才小聲問道：「先生，什麼叫鬼胎呀？」

  劉一帖見他長得唇紅齒白，不胖不瘦，模樣很漂亮，穿戴闊綽，進門鬼鬼祟祟的，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張口忽悠道：「陰陽相合，男女相交，方能懷孕。姑娘沒出嫁，或是婦人的丈夫不在家，有了身孕，都是受了邪魔外祟，就叫鬼胎。這鬼胎若是不及時治療，等長成了形，生養下來，或是狗頭人身，或是魚身人頭，再不是長犄角，長尾巴，手像雞爪，青面獠牙，甚至就是個肉疙瘩。不僅大人命難保全，傳揚出去，還要被世人千年恥笑，那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的事啊！」

  那小夥子嚇得臉都變了顏色，問道：「先生您有辦法治嗎？」

  劉一帖說：「虧得你找了我，別的先生是束手無策的。我老老老太爺與前朝名醫張仲景曾同窗共讀，一起研討。張先生主攻傷寒，我老老老太爺專攻婦科。我家行醫數百年，婦科醫案就存了一大車，什麼疑難雜症都是有記載的。你帶路，我去你家瞧瞧！」

  那小夥子皺眉說道：「我家病人不願出來，也不願讓先生前去治療。您看，給配點藥行嗎？」

  那小夥子不讓去看，劉一帖進一步肯定了是通姦懷孕，怕醜事張揚出去。看那人穿戴闊綽，是個有錢頭兒，便決定狠敲一筆，當即答道：「那當然可以了！」

  「多少錢一副？」

  「一百二十兩銀子！」劉一帖獅子大張口。

  小夥子驚訝道：「怎麼這麼貴啊？」

  劉一帖不慌不忙地答道：「我這葯不僅配方是張仲景和我家祖共同研究，秘傳於我，並且傳劉不傳張，傳兒不傳女，天下獨此一家，是沒有第二的。葯中有上等的麝香，一錢進價就需五兩銀子；最好的冬蟲夏草、冰山雪蓮、七葉一枝花，每錢進價都需二兩多銀子。僅這幾種貴重藥物就是上百兩，其它十幾種，樣樣都是上好的珍貴藥材，一百二十兩我也不過賺你個診費。這叫一分價錢一分貨，吃了以後，保證不出三天，鬼胎就掉！」

  那小夥子只得同意，留下了四十兩定銀，讓他配藥。

  劉一帖將硃砂、紅花、附子、芒硝等一般活血化瘀、破血逐瘀的藥物胡亂抓了幾把，在碾槽碾碎，看著嫌少，又抓把草木灰添了，用蜂蜜攪拌，搓成黃豆大藥丸，用紙包好。第二天天黑，那小夥子便送來未付的八十兩銀子，將葯取走了。那知，葯吃完了，鬼胎也沒有掉。

  那小夥子前來問他是怎麼一回事，劉一帖早有準備，板著臉問道：「你是讓她怎麼服藥的？」

  「一天三次，溫開水送服。」

  「加糖沒有？」

  「加了。」

  「服藥期間還喝酒了吧？」

  「偶而喝一點，不多！」

  「服藥不等於吞葯下肚，喝對水才行，更不能喝酒。你又加糖又喝酒，藥力還能不大打折扣？」

  劉一帖早料定，富家小姐嬌貴，嫌葯苦，非加糖不可，富家餐桌上酒也是每餐必有之物，方將此當做退路。那小夥子不懂，只得又給他一百二十兩銀子，讓他再配一副。

  這副葯吃罷，鬼胎不僅沒掉，那女子的肚子還又大了許多。那小夥子又來問他，他說是顛倒了飯前飯後。飯後肚腹脹滿，藥力大打折扣。不僅不承認錯誤，還吵吵著那小伙不按醫囑，壞了他醫聖秘傳的藥方名頭。

  那小夥子又買一副，還是不掉，他又說是服藥期間行了房事。

  如此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房事是難禁七天的，三副葯療程二十多天，期間不可能沒有再次苟合。

  那小夥子怕傳揚出去，不敢與他較真，也不敢再找別的先生，只得還聽他的。經過幾次折騰，劉一帖賺了幾百兩銀子，那女子的「鬼胎」卻已經成型，快要生了。

  後來，與那小夥子通姦的女子因肚子大敗露，雙方家庭經人調解說和，姻緣成就，劉一帖庸醫宰人之事方才暴露了出來。

  針對此事，一落地秀才曾仿《陋室銘》格式為劉一帖寫過一個《藥鋪銘》，頗能代表當地人的心聲。

  《藥鋪銘》曰：術不在高，能吹則名；葯不在精，會唬則靈。斯是藥鋪，惟騙是能。抨擊同行蠢，貶斥別人庸。自詡具妙手，回春力無窮。專門打鬼胎，治不孕，療陽痿。墜胎百日不成，反誣房事頻仍。巧嘴黑心腸，遭罵便作聾。心裡云：發財就行。

  此《藥鋪銘》傳開，知道劉一帖底細的人暗中給他加個綽號，叫他「打鬼胎」。

  打鬼胎故事暗中到處流傳，劉一帖名譽掃地，藥鋪冷清，只能醫術有缺騙術補，威信不高用托墊。

  店小二便是他的一個兼職托兒。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仙藥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