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疑似暗器
當人處在無法抗拒的無聊中時,就會慢慢地愛上這種無聊,並把它當成樂趣;從而用無聊去刺激無聊,陷入更深的無聊,這個循環怪圈就叫變態。
古代的統治者對軍隊的管理,雖然也用「誓」、「檄」、「歌」之類形式進行「己方是王,對方是寇」;「已方是正義,對方是邪惡」的政治思想宣傳,但主要的還是在「明法審令」上,即使如馳名中外的大軍事家孫武,民族英雄岳飛也不例外。
後漢皇帝劉承祐昏庸無能,治國無方,至使腐敗越來越嚴重,百姓怨聲載道,各地軍頭心知只靠「忠於皇上」的思想教育效力有限,只能把「令嚴可以肅兵威,命重始足以整綱紀」的管理思想放在第一位,軍法軍紀更是十分嚴酷。
比如:每日五更鼓響起床,「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犯者斬之;每日晚上聽到中軍擂鼓后全部滅火、滅燈,禁止喧嘩,斷絕行人,犯者斬之;「揚聲笑語,蔑視禁約」,犯者斬之;在營區內禁止隨便通行,外出必須三人或五人連保,違者斬之。另有晚上上廁所要帶著腰牌,入時交管廁軍吏檢驗登記,出時認取回營;不得擅自與外界人員交談,外面親朋故友送財物書信必須報由長官驗查;不準擅自集聚酒樂或嫖賭,看見奇異禽獸、蟲蛇雜類接近軍伍或入營區,不得圍觀;以及「言語喧嘩,不遵禁訓」;「多出怨言,怒其主將」;「好舌利齒,妄為是非」;「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等等,共有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幾乎包括了人類吃喝拉灑、衣食言行等所有活動,比管理後世的監獄死囚還嚴酷幾分。
那些軍兵們遠離家人,住在軍營,沒有人生目標,沒有理想支撐,生活毫無色彩,時刻精神緊繃,少有不心理變態的。如今讓配合捉拿趙匡胤,有機會走出軍營,來到街市,當然都想借執行任務尋求刺激,找個出口渲泄宣洩,輕鬆輕鬆。
他們的職責是觀察人群中有無紅臉大漢趙匡胤,實際上他們兩眼尋找的全都是市井稀奇或身高臉白的漂亮女人。
鄭恩在人群里亂碰亂撞,因為模樣差點勁,他們開初並沒在意,直到他與女捕快拉拉扯扯,方才有了興趣,七嘴八舌亂議論起來:
「看,那倆女人幹什麼呢?」
「好像是熟人,在聊什麼事情!」
「怎麼往懷裡拱?」
「親熱親熱唄!」
「好像是那個?」
「大街上能來么?」
「想了找咱,總比她們自己舒服!」
「咳,你想得美!她們不喜歡跟男人!」
「我不信!」
「你不懂,插什麼嘴?」
「要不,把她們叫過來,我原意無償奉獻童貞!」
……
這邊正全神關注,熱烈討論,鄭恩跳著腳跑開了。
幾個軍兵頓感掃興,正都想著找個趣兒解解寂寞,帶隊的軍頭命令道:「攔住她,審查審查!」大家當然十分踴躍。
眾人齊湧上前,把鄭恩圈住,便都擺出一副對後漢皇帝劉承祐無限忠誠、對安全保衛工作極端負責的姿態,公事公辦地、履行職責地、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
「跑什麼,跑什麼?」
「站住!」
「站好!」
「哪裡人?」
「叫什麼名字?」
「多大了?」
「幹什麼的?」
「把證件拿出來!」
……
這麼多人亂吆喝,鄭恩當然不知回答誰好。他剛一囈怔,便有一個軍兵走上前來,盯上了他的脖子下邊。
像一切創造發明一樣,趙匡胤設計的胸罩雖然領先世界,但相比於具有彈性弔帶、標準罩杯尺寸,以及無帶的後世胸罩來說,還是有許多不足之處。首先是做為胸托的茶碗重量過大,再者是捆綁的帶子彈性太差。鄭恩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碰撞晃蕩,綁紮茶碗的布帶早鬆了。
倆茶碗重量大,一個勁往下墜,鄭恩感到不舒服,無意中兩臂夾著往上聳;可聳上去,臂一松,又墜了下去。
「唉,這娘們那玩藝兒不對勁呀?看耷拉到肚皮上的樣子像是布袋式,可怎麼圓圓的一疙瘩?說是羊角式、餑餑式吧,怎麼不是在胸口上支欏著,卻直往肚皮上耷拉?」
那軍兵盯著鄭恩的脖子下不動眼珠地看,鄭恩明白是那東西引起了注意,故意又聳了幾聳。
「把手舉起來,讓我搜搜!這裡邊是什麼東西——」那軍兵一邊說一邊已經對著鄭恩抓了一把。
鄭恩那地方是趙匡胤發明的胸罩,裡邊的胸托是茶碗,那軍兵又不懂憐花惜玉,伸手就是猛力一抓。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他用力越大,反作用力當然也就越大。
「唉喲,怎麼石頭一樣硬?」那軍兵疼得呲牙裂嘴,蛇咬了手指頭似的亂甩手脖子。
「在上司面前絕對不要逞能,事事要按照他的指令去不折不扣地辦好」,「永遠比上司慢一步」,這是五代亂世官場潛規則里重要的一條。
帶隊的軍頭帶人在城門口站了半天,也沒發現趙匡胤的人影,正感寂寞無聊,發現了鄭恩。他嘴上讓人攔住鄭恩審查,心裡想的是閑著無聊,找個樂子解解悶兒。
軍頭相當於後世的排長,大小也是個官,當然得端著官的架子,不能像軍兵們那樣踮著急慌腿奔走嚷嚷。他跟在軍兵後面,背著手,邁著八字步,還沒走到被圍的鄭恩面前,那軍兵已經現眼露鼻子搶先一步進行「檢查」,他心中便像蘿蔔菜中一塊豆腐被搶去了似的忌恨起來:「我草,這趣兒應該由我先品,你小子假裝工作積極,搶先動手,這不是沒把我這帶頭人放在眼裡嗎?」
他心中正在忌恨,那軍兵甩著手叫了起來,他當然以為那軍兵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後」、「越是艱險越向前」的故意作秀,便也秀作一副忠君愛國、視百姓為父母兄弟姐妹的姿態,打著官腔訓道:「你是怎麼愛護老百姓的?出手那麼重幹什麼,你疼,沒想人家疼不疼?滾一邊去!」他邊說邊走上前,伸手在鄭恩脖子下點了點:「怎麼樣,疼不疼?」
大凡在官場上「混」過的人,都深諳上司臉色的厲害。
誰欲混跡官場,誰想青雲直上,最重要的就是時時處處,認真觀察,細心研究上司的臉色,揣摸其偽裝下的真實意圖。
研究准了,就能拍馬拍得恰到好處;研究不準,便有可能拍馬拍到腳後跟,不得好反挨一蹄子。
另一個軍兵對官場潛規則研究得比較透徹,根據軍頭平時流氓成性,常騷擾女人和遇戰鬥總往一邊躲的特點,早理解了軍頭讓圍住是想解解悶兒,便抓住時機,十分莊重、非常負責地說:「頭兒,他用那麼大勁,人家能會不疼嗎!您不是精通按摩嗎,給人家按一按,摩一摩,氣血暢通了,疼痛不就解除了嘛!」
那軍頭有了借口,便伸手在鄭恩脖子下摸了一把。
「怎麼冷冰冰的,沒一點彈性。難道這娘們真的有硬氣功,在運著氣?卧槽,這不是和我對抗嗎?我叫你嘗嘗我點穴功夫的厲害。看你軟不軟!」
他心裡這麼想著,便向鄭恩說道:「你這傷不輕哦,閉了經絡,胸前都僵硬了,我得用點穴手法,給你打通打通!」邊說邊並起中、食二指,運氣於指尖,對著鄭恩脖子下就是一下狠戳。
鄭恩見眾軍兵阻攔,正達他「故意讓人發現,掩護趙匡胤」的目的,心中當然暗暗得意。
他不逃跑,也不說話,只等著他們認出自己是「紅臉漢趙匡胤」,可他們大概是因為他臉丑,怕壞了興緻,只是對他脖子下「查」來「查」去,就是不注意他臉上顏色。
鄭恩開初想著自己的脖子下邊是倆茶碗,對方一摸就露餡,所以挺著胸讓對方任意摸。哪知,那伙人被邪念迷了心竅,竟然摸來摸去分辨不出來真假,他心中便有些急了。
「他姥姥的,我胸前是茶碗,你丫們竟然也分辨不出來。我得提醒你們一下才是!」鄭恩如此想,便暗中將氣自丹田順任督二脈來了個周天運轉,聚於胸前,待軍頭劍指點來時,胸往前一頂,突然發了出來。
那軍頭以為那地方是軟的,憑自己「二指禪」的功力猛然一戳,既是對方將氣聚上,也不可能如鐵似鋼,絕不會有什麼危險。那知,手指頭剛碰上那茶碗底,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向他手指迎了上來。他來不及收縮,當即便像頂上了砸來的鐵鎚,「啪」的一聲,兩根手指折了一對,軟軟地搭拉了下來。
那軍頭經常在軍中吹噓自己的「二指禪」如何厲害,今天戳了一下女人的脖子下邊虛肉竟然折了手指,這可真是桿草里捆老漢,丟了大人。
眾軍兵想笑不敢笑,一個個咬牙咧嘴憋得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
第一條上司永遠是正確的,第二條如果上司有錯誤,請看第一條。這是後漢腐敗官場顛撲不破的真理。軍頭折了手指,大家自然都替軍頭找理由:
「她那裡藏有暗器!」
「一定是罩有鐵皮!」
「可能是霹靂彈!」
「像弓弩發射機!」
……
「給我搜出來!」軍頭老羞成怒地大叫著。
眾軍兵一涌而上,剝了鄭恩的上衣,露出了充當胸托的茶碗,發現了是男扮女裝,又往臉上一瞅,麵皮鮮紅,這才意識到是碰上了欽犯趙匡胤。
「唉呀,原來是個爺們!」
「看,他臉是紅的!」
「咱找的不就是紅臉漢嗎?」
「他就是趙匡胤!」
「趙匡胤在這哪,抓住他!」
「上啊!沖啊!莫讓他跑了啊!」
鄭恩壓根就沒動,眾軍兵仍然是亂喊亂叫著往後退;退到遠處虛張聲勢、揮著傢伙咋呼了一陣,見鄭恩並沒還手的意思,方才爭先恐後地一涌而上,扯胳膊拽腿地積極表現起「英勇頑強的戰鬥精神」,將「趙匡胤」這個戰鬥成果抓了起來。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三蟲爭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