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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三蟲爭腥

  茅坑有腥穢,三蟲怒目對;

  本是一砣屎,口鼻幻香味。

  莫笑臭為美,名利誰不醉?

  鄭恩為了耽誤時間,任他們撕拽,只不慌不忙,做作著欲蓋彌障:「好個驢日的東西們,老子喜歡穿花衣服,扮女人玩,與你們啥閑干,你們抓我幹什麼?是備下酒飯,要與老子比劃拳,還是有妹子嫁不出去,要賞給我?」

  那些軍兵任他亂罵,只緊緊拽住他,將他捆了起來

  先是軍頭邊摘鄭恩頭飾,邊指著鄭恩奚落道:「趙匡胤,傳說你在京城大鬧御勾欄,殺死十八個絕世名角,五城兵馬司也拿你不住,武功十分了得,鬧半天就這副冒充女人的德形?我們抓你你手都不敢還,也真夠孬孫了!你不是厲害嗎?厲害你怎麼不露兩手呢?」

  軍頭這麼一帶頭奚落,下邊的軍兵們便拿「趙匡胤」涮開了。

  這個說:「『趙匡胤』,你的威名是你老子的權勢給的吧?你仗著你老子是朝廷紅人橫行霸道,你打人家人家不敢還手,你就算汴京高手了?」

  那個說:「殺死一群歌伎舞女,算什麼高手?是磨豆腐高手吧?有本事你剛才怎麼不跟老子過過招,看看是你的趙家長拳厲害,還是我的猴拳厲害?」

  又一個說:「小混混一個,竟鬧得舉國聞名,傳成武功高超的大英雄,真他媽的會作秀!」

  有人便問:「『趙匡胤』,當年你在萬歲爺面前如何作秀的,竟然『秀』成了不怕刀砍的金鐘罩、鐵布衫功夫?」

  有人怒道:「你父子為了撈官作秀這倒也情有可願,不該讓我們跟著受折磨。那年朝廷下旨要各軍向你學習,苦練硬功,俺頭兒逼著俺天天用棍子互相在身上打擊,我身上經常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不用刀砍,血自己就流出來了。王八蛋,我今天也叫你練練『硬功』!」那人說著便對「趙匡胤」掄了一槍杆子。

  有人帶頭,大家便都過起了手癮。這個扛鄭恩一下,試試「趙匡胤」會不會千斤墜;那個打鄭恩一掌,試試「趙匡胤」練沒練鐵布衫、金鐘罩。

  鄭恩為了讓趙匡胤走遠點,任他們侮辱、戲耍、踢打,只是運氣護體一聲不吭。

  眾軍兵正作賤「趙匡胤」取樂,那女捕快從人群中鑽出,走上前來。

  那女捕快正做攀高揚名好夢,一群軍兵過來給攪散了。她心中惱怒,但大街上與人拉扯追攆,不管是什麼原因,畢竟不是她所追求的「名人」范兒。她怕有人認出,急忙閃到一邊,藏到了人群中。

  她躲在人群中,正考慮著如何找個堂皇理由出面保護這個新交的「權貴姐們」,那些軍兵已經把鄭恩男扮女裝揭露,叫喊著抓到了「趙匡胤」。

  千兩黃金,三級官品,還有隨之而來的難以計算的大名聲,找了一夜徒勞無功,這會兒就在眼前,她豈能不爭?

  她見「趙匡胤」已被捆綁,上前說道:「謝謝各位兄弟,謝謝各位兄弟相助!老姐有空請大家喝一壺!」說著,扯起捆綁鄭恩的繩頭就走。

  軍隊與捕廳不是一個系統,一般軍兵更是只認頂頭上司,對地方上的關係大多不尿,何況按地方級別也是從九品的軍頭?且牽涉千兩黃金、三級官品的重獎,豈會輕易送人?

  軍頭雖看出她是捕快,仍假裝不識上前攔住喝道:「大膽,趙匡胤是朝廷欽犯,你是什麼人,竟敢搶奪?是不是同夥?」

  「你眼不好使,不認得衣服嗎?」

  「女妝都能扮,何況捕快衣服,破爛店一兩銀子買幾套,稀罕嗎?」

  女捕快掏出腰牌:「府衙捕廳柳文君,會寫詩、會畫畫、會唱歌的才女,認識嗎?」

  「沒聽說過!」軍頭仍是一臉不屑,連看也沒看一眼。

  「沒聽說過我告訴你!這欽犯是我們捕廳昨晚發現,全城搜捕的。我現在代表捕廳,代表我們捕頭大人董達,要拿他歸案!應不應該帶走他?」

  「你代表董達,我還代表將軍呢!我們半夜起床,分配到這兒守到現在,好不容易抓了欽犯,你想吃現成,門都沒有!」

  「是我先發現的,我不發現,你們往哪抓?」

  「你發現怎麼不抓住呢?」

  「我正在審察!我跟蹤了他半夜,正在探察虛實。並且為了揭開他究竟是男是女之謎,剛才假裝磨鏡,纏著檢查他的身體。為了後漢長治久安,為了保衛皇上,為了抓住趙匡胤,我連貞操都賠了進去!你們冒冒失失闖了過去,破壞了我無中生有、假痴不癲的美人連環計!我不追究你們壞事責任,你們還想爭功呢?休想,放手!」

  「你失沒失貞操是你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是我讓你失的嗎?為了抓住趙匡胤,我率領手下英勇搏鬥,並且我在戰鬥中衝鋒在前,掛了彩。我失去了兩根手指頭,這就是證據!戰鬥時你躲在人群里,抓住了你來摘果子,你想得好美!」

  「大街上,眾目所見,我為驗證他是男是女,不顧自己壞了名譽,並且頭上磕個包,膝蓋破了皮,誰吃現成?」

  ……

  女捕快與軍頭各說各的理,拉拉扯扯,爭搶「趙匡胤」,早驚動了東門城門守正。

  古代管理城門的官職名守正,正七品,孟州東門的守正姓常,名得富,人們習慣敬稱官名,都叫他常守正。

  常守正和他的名字的字面一樣,總是堅持「正確」,從來不讓失誤,失誤也是正確,或讓其正確。

  軍頭帶人圍住鄭恩的時候,常守正正在門廳自斟自飲鑽研茶藝,聽見外邊鬧吵,走出來遠遠看了一眼,向手下人問道:「那女人怎麼了?」

  「好像是個磨鏡,在街上和一個女捕快拉拉扯扯!」

  「磨讓她們磨去,管這閑事幹什麼?真是無聊!給我添這一隊丘八廢物有什麼用?」說著,又回到屋中玩起了茶藝。

  待手下報告軍頭和女捕快為爭搶「趙匡胤」吵了起來,他才急忙又跑出門廳。他站在圍觀的外圈看看,見所抓之人女扮男裝,臉是紅的,個頭也與文告上所描述的差不多,確實是「趙匡胤」,心中後悔沒有及時參與,只能亡羊補牢,採取補救措施。

  他擠上前去,端著上司架子訓道:「吵什麼,吵吵什麼咧?門廳重地,是你們吵架的地方?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守正?」不待軍頭和女捕快反應,便指著「趙匡胤」向手下令道:「把這個男扮女妝的流氓押進門廳,關起來!」

  門廳的人聽到命令,一湧上前,奪了「趙匡胤」就走。

  「守正大人,這個人是『趙匡胤』!」軍頭急忙攆著解釋。

  女捕快也扯著繩頭不丟:「這是我抓的欽犯,不是流氓!」

  「你們怎麼知道他是趙匡胤?臉上貼簽了,身上標號了?天下紅臉色的人多了,怎麼能肯定就是他?女扮男裝就是趙匡胤嗎?就不可能是其他逃犯?就不可能是江洋大盜?就不可能是騙婚騙財的騙子?男扮女妝可以有多種原因,怎麼能一口咬定?辦差要認真,要多調查,多研究,要注意細微之處,要去粗取精,要透過現象看本質,這樣才能獲得真相!好了,押進門廳,讓我審查審查!」

  城門守正文職序列正七品,軍頭不過武職序列從九品,相差三級;女捕快只不過相當後世的合同工;二人當然不敢與守正硬抗,拒絕審查,只能跟隨著來到門廳。

  常守正把鄭恩押進門廳,一本正經地先是圍著鄭恩上下看了幾遍,左右轉了幾圈,看看手,瞅瞅腳,掀掀衣服,捏捏胳膊,然後端著架子坐上正位,莊重嚴肅地履行程序。他讓手下站班,主簿記錄,向鄭恩問道:「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什麼職業?為何女扮男裝?為何大街騷擾鬧事?」

  鄭恩不答,他也沒有讓答的意思,只是自說自話地炫耀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不敢暴露名姓,不敢報家庭地址,你身份一定有問題。你一句話不說,是害怕露出口音;你站那仰著臉不服氣,說明你過去強橫,習慣成自然;你手上有繭,筋肉強健,說明你練過武功;你內衣多日沒洗,說明你無家可歸,在到處流竄;來到城門口,說明你是想出城去;你女扮男裝,說明你不扮女妝出不去!你詭計多端,狡猾至極,妄想李代桃僵、瞞天過海、假痴不癲、欲擒故縱;這會兒還一聲不吭地硬抗,還在妄想以逸待勞、借屍還魂、矇混過關!你不是流氓,也不是無賴,不是小偷,也不是強盜!你再狡猾也逃不脫我的火眼金睛!你就是大鬧御勾欄,潛逃到此地的欽犯趙匡胤!」

  常守正說著,拿茶杯當醒木在桌子上一拍,大聲向手下吼道:「經審查,他就是欽犯趙匡胤!把他給我抓起來!」

  「趙匡胤」本來就被軍兵捆得結結實實的,深諳頭頭搶功之道的手下還是一湧上前,把軍頭捆的繩子解了,用門廳的繩子又捆了一次,並且還鄭重其事地報告:「報告守正大人,欽犯已經束手就擒!」

  「捆結實點,莫讓他跑了!告訴門口,趙匡胤已經抓到,可以放行了。大家都辛苦了,今晚一人一碗羊肉燴面,公款報銷!」

  門口檢查行人的軍兵、捕快聽說抓到了紅臉漢子趙匡胤,大功告成,戒嚴令自然取消,對出城的人們便不再檢查了。

  挑著籮筐、戴著竹笠、塗成白臉的趙匡胤隨著人流,輕易地出了城門。

  軍頭和女捕快被常守正一番裝模作樣,順穿橫繞,前後顛倒的廢話給忽悠迷了,在一邊跟泥菩薩似的,痴瞪著兩眼說不出話來。實際上,常守正廢話連珠炮似的,他們想插也是插不上的。直到常守正皮笑肉不笑的下了逐客令:「二位慢走,有時間到門廳喝茶!」他們方才想明白常守正審問複查只不過是個借口,目的是轉一個空圈把二人之功轉到自己名下,都吵嚷起來。

  軍頭要率部回營,向將軍彙報;女捕快更是撒潑打滾,要在門廳上吊;門廳霎時鬧成了一鍋粥。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超級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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