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鄭芝龍
天啟六年潤六月二十五日乾清宮內
此時，天啟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跪倒在地的海上巨擘鄭芝龍，柔聲說道：「一官免禮，起來吧。」
此次天啟並沒有召見與鄭芝龍一起入京的福建巡撫朱欽相，而是單獨召見了鄭芝龍一人。
鄭芝龍站起身來，此時心中也是不由得顫顫驚驚。想他一個海上巨盜現在居然安安穩穩地站在大明皇帝面前，真不可思議也。
天啟微笑著說：「本想讓一官多休息幾日，但朕久聞一官大名按捺不住，故今日就召見了一官。」
鄭芝龍忙俯身連說不敢，臉色發白。自己海上巨寇的大名讓皇帝按捺不住？皇上是急著想砍自己腦袋么？
天啟看鄭芝龍嚇得不敢接話題，又接著問道：「一官，你可知朕最想要的是什麼？」
鄭芝龍心想這特么什麼問題？你皇帝肯定不缺錢，這大明萬里江山都是你的。你也不缺女人，這後宮里就有幾百個吧。你也不缺權力，想砍誰腦袋就砍誰腦袋。
但皇上問話又不得不回，想了下說道：「小人實在不知。」
天啟又笑著說：「但朕知道一官你缺什麼？」
鄭芝龍臉色一白，不知道這句話是好意還是歹意。
天啟繼續說道：「一官縱橫於大海之上領數百條戰船手下精銳數萬，每有海商想去日本、南洋等地行商皆需購買一官的令旗不然舟覆人亡，一官想來是不缺權勢也不缺金錢。一官長相俊秀又有了權勢和金錢，一官更不會缺絕世女子的愛慕。然一官卻一直缺一樣最想要的東西。」
鄭芝龍渾身一抖，喃喃問道：「陛下所指是……」
天啟一拍桌子大喝一聲：「名！一官最想要的乃是流芳百世之名，世人歌頌之名，海外敬畏之名，朝廷讚譽之名！」
鄭芝龍渾身一震，天啟這幾句話的確是說到了他的心裡。是啊，想他鄭一官叱吒海上，說句話比皇帝都管用。要錢有錢，要船有船。唯獨一樣就是名，這個名誰都給不了，只有眼前這個皇帝能給他。不過，皇帝為什麼要給他呢？他又能給皇帝什麼呢？
天啟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這鄭芝龍。看到鄭芝龍現在這幅樣子，他知道他想要的多半就能要到了。
天啟從桌上拿起了茶碗吹了下，翹起了二郎腿品起了茶。
鄭芝龍看到陛下說一半又不說了，不由得再次跪倒在地說道：「鄭芝龍懇請陛下指點小人一條明路。」
天啟放下茶碗，略彎下腰，雙目緊盯著鄭芝龍緩緩開口說道：「在一官眼裡，朕富有四海。可朕正是因為擁有這大明萬里江山，現在才困難重重。大明與建虜在關外戰事略有小挫，朕打算將遼西之民遷入關內。在秦皇島選了一處想建一碼頭以供遼民乘船遷移，可大明朝廷現在卻連修一碼頭的錢都撥不出來。」
鄭芝龍心想，你裝什麼裝啊，大明怎麼可能修不起一個碼頭。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回答道：「小人這幾年略有微薄積蓄，可襄助陛下修建。」
天啟點了下頭：「一官有心了。可朕即便修好了碼頭這上百萬遼民，朕也不知移去哪裡。」
鄭芝龍心想，大明江山萬里，會沒地方？你要我出船就明說不行嗎？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回答道：「小人在夷州正僱人墾荒，小人可安排船隻接這些難民去夷州。」
天啟又點了下頭：「一官真乃忠誠志士。可墾荒的話卻不知遼民願不願背井離鄉去萬里之外。」
鄭芝龍心想，都快被建虜砍掉腦袋了還問願意不願意？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回答道：「小人可一人出五兩銀子三人一頭耕牛，想來這樣會願意去夷州。」
天啟又點了下頭：「一官真乃朕之肱股。朕知道一官在夷州有些基業又為朕出力如此之巨，朕賜名此島以後叫芝龍島！」
鄭芝龍此時心頭狂喜，歡喜得差些跳起來！哇哈哈哈，誰！還有誰！能得到大明皇帝以自己的名字賜名一個方圓萬里的大島！哈哈哈，芝龍島！不就是建造個碼頭嗎，不就是一人出五兩銀子三人送頭耕牛嗎，不就是送這幾十萬人去夷州嗎？呸，不對。去芝龍島嗎？值！太值了！哇哈哈哈！
「朕想開海禁！」
「小人可率船隊保護海商，清繳海盜靖海平波！」
「一官精忠體國，朕賜一官靖海伯！可朕還想和泰西之人通商！」
「小人可代為聯絡！」
「一官忠心耿耿，朕賜一官生母一品誥命！可朕還想編練水師！」
「小人的船隊就是陛下的水師！」
「一官堪比漢室雲長宋時鵬舉，朕賜一官靖海侯！可朝廷近三年可能拿不出那麼多銀子充作軍餉！」
「小人的船隊三年內自籌糧餉！」
「朕聽聞一官可是有一子，小名福松？」
「回陛下，正是。」
「朕賜其名成功」
「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天啟讓鄭芝龍告退之後，一旁伺候著的方正化正低頭盤算著這次見面陛下又刮到了些什麼。
白得一座碼頭。撤回關內的遼民包袱扔給了鄭芝龍，那些遼民每人五兩銀子，三人一頭耕牛。白得幾百上千條船，白得一個水師，這水師三年的軍餉還是自籌。
陛下只付出了一個靖海侯一副一品誥命給一個海島賜了個名字給個小孩賜了個名字。沒了，就這些。
方正化腦子此時還有點漲，還是算不清到底誰賺誰虧。因為剛才那個告退出去，明明虧得一塌糊塗的人，卻像賺翻了一樣。
天啟看了一眼方正化說道：「這就叫雙贏。朕拿到了想要的，鄭芝龍也拿到了他想要的。」
方正化連忙點頭稱是。
天啟讓鄭芝龍告退之前說這幾日在驛館中等福建巡撫朱欽相與他商議細節，現在天啟在想要交代朱欽相如何和鄭芝龍商談具體實施措施。
雖然解決了大部分遼民內撤的事情，可山西陝西等地旱災也造成無數失地的災民。這大明真是天災不斷啊。
天啟搖晃著腦袋，突然想到今日一早張皇後派人知會自己，讓自己今日有空就去一次坤寧宮。
天啟站起來，對著仍在發獃的方正化後腦勺一巴掌說道：「走，去坤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