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江南縉紳

  天啟六年潤六月三十日太康侯府內

  沈廷楊前日就到了京師，與他同行的乃是浙江及北直隸等地七家巨富，其實這七家不但代表著他們自己，也同時代表著當地的一些縉紳豪富。這七家分別是揚州李家、應天孫家、蘇州周家、松江徐家、杭州吳家、寧波方家、湖州莊家。

  沈廷楊上月十二日剛被天啟召見之後就立即趕回崇明家中，就讓老父代其出面約見了蘇州周家家主周雲亭，周雲亭此人交遊廣闊不但是蘇州本地的縉紳之首，與寧波方家、湖州莊家也相交莫逆。當周雲亭聽到沈廷楊跟他說陛下有意開設一家錢莊，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本周雲亭在蘇州也有一家錢莊主要是做借貸生意，並且與揚州、應天、杭州等地，開展了飛錢的生意。

  今日沈廷楊跟他說陛下也想做這門生意，他不由得不深思熟慮。

  沈廷楊見周雲亭半晌不說話，開口道：「周世叔是否還有些顧慮？」

  周雲亭捻須沉聲問道：「陛下既然要開錢莊，為何要讓我們入伙呢？陛下富有天下，豈會缺這點本錢。」

  沈廷楊微笑道：「非是陛下缺錢，陛下開此錢莊乃是為升斗小民做想。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可向陛下的錢莊借貸，等秋收賣出糧食后再還。陛下這個錢莊借貸一年則不過一分五的利息，周叔父您所開錢莊一個月都要一份利錢啊。到時不說會不會讓陛下不滿，就算陛下寬容那周世叔的錢莊恐也無人光顧。是以陛下才托我來聯絡江南富戶，若有意則入股陛下的錢莊，若無意也不勉強，但之後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周雲亭臉色一白，哼了一聲說道：「難道陛下會來殺頭抄家？」

  沈廷楊忙接著道：「那當然不會但若惹得陛下不快總是不妥吧。況且陛下又不是要咱們的銀子，只是要讓咱們入股一起賺錢而已。」

  周雲亭仍是皺眉不語，思索良久方才問道：「陛下這個錢莊準備多少股本？開在哪裡？」

  沈廷楊一看有戲，忙接著說道：「陛下準備內廷出五百一十萬兩，招股四百九十萬兩。」

  周雲亭搖了下頭，說道：「這個太少了若是要在江南等地開錢莊，必定也要讓當地縉紳入股。」

  沈廷楊回道：「我出京時陛下曾有言道，若各位要增加股本，內廷也會增加但上限總股本不超過兩千萬兩。」

  周雲亭點了下頭說道：「一千萬兩由江南各地分這還差不多。」

  沈廷楊一看周雲亭口氣有了點鬆動，忙接著說道：「周世叔，陛下的意思是最好應天、杭州等地都有縉紳一起入股，此事還需周世叔多奔走聯絡。」

  周雲亭點了下頭說道：「賢侄在我家中多住幾日，老夫知道該怎麼做。」

  周雲亭第二日就找了蘇州當地十數個有頭面的縉紳來家中做客，說起了此事。這些縉紳大部分都覺著和皇家做生意，如果陛下耍賴怎麼辦。但若一口回絕，恐怕也會惹到陛下。最後大家統一了意見，先答應可以合辦，但具體措施需要去京師和內廷的面談。

  之後幾天，周雲亭又分別寫信揚州李家、應天孫家、松江徐家、杭州吳家、寧波方家、湖州莊家等六大家，邀約見面。

  此次見面周雲亭帶上了沈廷楊，當面向六個家主稟明了厲害關係。六人對於陛下的建議，當然也不能一口回絕，結果也與蘇州當地縉紳相同，希望到京師詳談這銀號借貸管理監督等事之後再做定奪。

  昨日，沈廷楊得到了陛下的旨意，讓他們今日去太康侯府與信王及司禮監掌印太監劉若愚詳細商談。

  沈廷楊、周雲亭等八人今日一早就到了太康侯府，管家進去通稟后不久，就見到太康侯張國紀親自出來，將八人迎了進去。

  沈廷楊八人也沒想到，陛下居然如此隆重讓太康侯親自來大門迎接。等到了後堂，發現信王和劉若愚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沈廷楊八人見到信王后，心裡不由得有點忐忑不安。雖然他們八個在江南當地屬於跺跺腳全城亂顫的那種，但在京師在信王千歲眼裡，恐怕什麼都不是。

  朱由檢見到眾人都有些緊張，不由得微笑道：「各位不需如此，陛下讓我來代表內廷與各位接洽銀號的事，各位有什麼疑慮都可以說出來。」

  江南七家此事皆已周雲亭馬首是瞻，周雲亭實在熬不過旁邊的灼灼目光，向朱由檢言道：「殿下千歲，我等撮爾小民能得陛下垂青已是萬分榮幸。只是茲事體大，我等想問下內廷對銀號此事有何章程。」

  朱由檢環顧一下，說道：「諸位先坐下吧，此事本王會和諸位詳細說明。」

  沈廷楊、周雲亭等人忙又是謝過信王，才坐了下來。

  朱由檢見眾人都坐下后，才開口說道：「銀號將在揚州、應天、蘇州、松江、杭州、寧波、湖州七個地方各開辦一家，每個地方的掌柜可以由各家分別選一誠實可靠之人擔任，內廷只在每一家銀號內記賬。每家都可設立個巡查隊由內廷帶領在各地銀號巡迴檢查賬目，有賬目不對者三倍罰償。各家如想借貸則優先借貸給各家但抵押物不得缺少。每年的收益按股本來分，每次最多提取收益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則由當地及內廷共同選富裕縣開設銀號。內廷保證各家在當地不受官府騷擾，各家保證在朝廷需要借貸的時候優先借貸但也需有相應抵押。借貸為一年一分五利錢，提前還款按月份扣除利錢。存銀則是一年一分利錢，如提前提款則利錢全部扣除。」

  七家聽完這些相互看了一下，至少目前來看陛下是挺有誠意的。

  朱由檢見到眾人聽完，接著問道：「諸位對此有何看法，可說出來一起參詳參詳。」

  周雲亭起身拱手說道：「殿下，那麼大明其餘地方的銀號，我等是否也能入股呢？」

  朱由檢看了周雲亭一眼說道：「山東的銀號由許心素與內廷合股，福建、廣東、廣西的銀號由鄭芝龍與陛下合股。其餘的地方陛下還沒打算這麼快開過去。如果其他地方各位也有意的話，本王會稟告陛下，等時機成熟之時，再與各位商議。」

  周雲亭等人一聽怎麼許心素與鄭芝龍也和陛下合股了？要說這些縉紳是商人，不如說這些縉紳都是走私犯。前些日子錦衣衛在東南沿海嚴查走私，也是他們下定決心與陛下合股銀號的原因之一。

  而現在聽說鄭芝龍和許心素已經被陛下招撫了更與陛下一起合辦銀號，此時才發現幸好與沈廷楊一起來的京師，不然以鄭芝龍和許心素的財力，陛下恐怕不需要他們也能在江南開辦銀號了。

  於是雙方對於大的方面沒有分歧，至於小的關於店面開辦等事宜，則由太康侯與劉若愚與七家商談。

  朱由檢則帶著沈廷楊去了偏廳，商議運糧與借船給遼東之民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