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她就是她不需要優美輕盈
離開了童話般的小城，我們又來到了海濱小城－－美奈。儘管我還沒有看到大海，我卻已經嗅到了空氣中屬於大海的味道。據書中介紹：在很久以前，美奈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漁村，勤勞善良的漁民世世代代居住在此。後來，小漁村被遊客發現了，因為這裡有海灘和沙丘，所以，更多的背包客來到了這裡。原本樸實的小漁村，就發展成了旅遊度假村。在這段文字里，「樸實的小漁村」更加吸引我，我希望它依然保留著原來的樣子。
芳芳比我們更了解美奈，儘管她也是第一次來，可她知道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應該怎麼玩兒。所以一下車，她就徑直走進了巴士公司的乘車點。
我和瑤瑤也跟著她走了進去，打量著不大的房間，櫃檯那邊有人在工作，應該是預約和購買車票的地方。櫃檯的對面，靠近門口的位置，牆上貼了不少圖片。我走近了些，才看清楚圖片內容。雖然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麼，但是這種設計一看就知道是旅遊景點的宣傳圖。照片上有沙漠、有海灘、有漁船、也有吉普車、摩托艇、衝浪等。都是遊客們喜歡的景點和娛樂項目了。
「吉普車！」芳芳高興的說，「他們說可以租吉普車去紅沙丘和白沙丘。」
圖片中的敞篷吉普車，顏色和外形讓人心動，想象著能坐在帥氣的車上欣賞風景，就對明天的旅程充滿了期待。
一名男性工作人員走了過來，芳芳指著吉普車的圖片，用英語問：「How much？」
工作人員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用他夾雜著英語的越南話，手指著牆上的圖片，給我們介紹。我們根本聽不明白，我只好微笑著搖了搖頭。他見我們聽不懂，又找來了一張白紙，一邊說，一邊寫寫畫畫，很有耐心的講了很久。可惜的是我們還是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
他很無奈的笑了笑，指著牆上的圖片，大聲的數了五個景點，重複了兩遍，又拿來一張紙，寫下了一個數字－－＄30。
我好像猜到他表達的意思了，「哦，他是說，五個景點，三十美金。」
「他們不是這樣說的。」芳芳皺著眉，「是每個人三十美金嗎？」
「One people？」瑤瑤問。
工作人員明白了瑤瑤的意思，搖了搖頭，指著圖上的吉普車說：「One car。」
「哦，一共三十美金。」瑤瑤說。
「那還差不多，一人也就.……」芳芳打開了手機計算器。
我心裡還有些疑問，再次和工作人員交流后，又拿著他寫的那張紙看了看，才弄明白他想表達的全部意思。他介紹的非常詳細，包括出發的時間，結束的時間，去哪些景點，都有提到。
瑤瑤拿出了越南盾給工作人員看，她想付越南盾給他，因為下一站就是胡志明了，是我們在越南停留的最後一個城市，她想趕緊把兌換的越南盾花出去。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寫下了一個數字，是我們需要支付的越南盾價格。
芳芳又用計算器換算了一遍，她說，比付美金要貴一兩塊。但她還是接受了。我們把錢交給了工作人員，留下了提前預定好的酒店地址。
走出了這個地方，芳芳忽然說：「要是明天沒人來接我們怎麼辦？」
「應該不會吧。」瑤瑤說：「我相信他們。」
我們在路邊等車，等了很久也沒有看到計程車經過，只有兩輛摩托車停在路邊，司機在懶洋洋的曬太陽。瑤瑤把酒店地址和照片拿給其中一位司機看了看，他只看了一眼就比了個OK。我和瑤瑤坐一輛車走在前面，芳芳坐一輛跟在後面。摩托車一路直走，很快就到了酒店。
這個酒店是瑤瑤的朋友推薦的，設施齊全，符合所有度假酒店的標準，有泳池，離沙灘只有幾步之遙，坐在房間門口就能看見大海，而且價格十分便宜。這是芳芳願意住在這裡的原因。她總是一再強調自己是窮游，強調自己更能吃苦。
到了下午，陽光也變弱了，沙灘上，幾個歐美遊客在曬太陽。我望向了大海，大海依然是大海，海水依然是藍色的，但已經不是憂鬱的藍，而是明朗的藍了。記得初次見到大海時，同行的少年唱著跳著，我卻把自己困在了消極的情緒里，雖然激動，卻憂鬱著。而現在，我正哼著歌，哼唱著歡快的曲子，享受著陽光照耀在身體上的溫熱，還有海風帶來的涼意。每一天都是新鮮的，是和昨天不一樣的今天，還有和今天不一樣的明天。每一天，我看著不同的風景，遇見不一樣的人，雖然有的人會聊上幾句，有的人只是擦肩而過，但我還是和他們相遇了。我見到了更大的世界，和以前那個狹隘的世界越來越遠了。我的人生，重要的不僅僅是愛情，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值得我去珍惜和探尋。我的笑容，也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了臉上。我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既然已經走到了越南，那麼，我還會停止嗎？不會的，我會繼續走下去。
白天的街道沒有什麼人，遊客們大概都去了別的地方，或者都在沙灘上曬太陽。到了晚上，這條街才從沉睡中慢慢蘇醒。很多人忽然間全都冒了出來，我聽到了普通話、英語、韓語，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聽不懂的語言。我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感受漁村的夜生活。走到了一條很熱鬧的街，很遠就聞到了炭火和海腥味兒。我往裡面看了看，大多是燒烤和海鮮大排檔。我們在靠近街口的一家店裡，點了些燒烤來吃。在這裡，我們遇到了兩個中國女孩，年紀和瑤瑤差不多大。她們坐在隔壁桌，聽到了說話聲，就靠過來打招呼，很激動的說：「太難得了，我們在這裡很少遇到中國人。」接著又問我們「住在哪裡？環境如何？來了好久了？」等一系列的問題。我們很快就和她們打成一片，就好像不是剛剛才見面的陌生人，而是很久未見的老朋友偶然遇見了，我們相互分享著旅行經驗：好玩的地方、有趣的事。她們比我們在美奈待的時間更長，還向我們推薦了美奈的SPA。這兩女孩是從雲南到河內，然後一路走到了美奈，她們打算明天離開，去胡志明市，然後直接去曼谷。可當她們得知我們要去柬埔寨時，兩個女孩又猶豫不定了，她們也想去看看吳哥窟。最後她們和我們互加了微信。
一起吃完了這頓飯後，這兩個女孩－－小南和綿綿就和我們說了再見。
這條街上，酒店和SPA店很多，走不了多遠就能見著一個。加上兩個女孩的推薦，我很想去做一次按摩。尤其是有了這個想法之後，肩部和頸部的疲勞感也被放大了，想去的念頭就更加強烈了。「脖子好酸呀。」我扭了扭脖子：「要不然我們去做SPA吧。」
「好啊。」瑤瑤很樂意。
我看著芳芳，可她沒有說話，有些心不在焉。
「芳芳，馬殺雞去嗎？」瑤瑤拍了拍芳芳的肩說。
「你們去吧，我自己去轉轉。」
芳芳應該是不想把錢花在她不喜歡的事情上，而且這兩天，她都不太高興，她與我和瑤瑤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了，她經常離開我們獨自行動。我有點兒擔心她。「和我們一起去吧。」
「沒意思，還不如回酒店我給你們按呢。」
「你還會這個嗎？」
「當然會，我以前干過。」
「但是我們想體驗下越南的馬殺雞。」
「隨便你們，反正我不去。」
芳芳說完就大步走在了前面，和我們拉開了距離。
「那你自己小心點，晚上就不要走太遠了。」瑤瑤說。
「OK。」芳芳回頭笑了笑。
「她很堅強。」我忽然這麼覺的。
瑤瑤不太明白我的話，但之後我們也沒有再談到芳芳，我們去了小南介紹的SPA店，見門外放著鞋子，就脫了鞋，光腳走了進去。屋內供奉著佛龕，檀香的味道讓人心安。老闆娘穿著奧黛，盤著頭髮，舉手投足間優雅得體。她給我們端上了涼茶，涼茶有花草的味道。我們選擇了背部按摩，就被帶去了內室。穿著奧黛的越南姑娘接待了我們。女孩很害羞，奧黛襯托著她們瘦小的身材，顯得端莊大方。她們會說幾句中文，我和瑤瑤聊天時，也會跟著我們學一些簡單的中文。我們說一句，她們重複一句，看著這麼好學的小姑娘，我想：這些女孩們會不會也有想去全世界旅行的夢想呢？
芳芳比我們先回到酒店，她去了泳池游泳，這是我們回來后，她告訴我們的，她還是用著她一貫的粗魯的令人發笑的說話方式，講述了她在游泳時見到的人和事，還說一個老外教她游泳了。但是當瑤瑤給她說我們在SPA店裡的感受時，她就有些漫不經心了，甚至還打斷了瑤瑤，她說：「明天4點就要起來，我要睡覺了。」這讓瑤瑤很尷尬。
約定的時間是凌晨四點半，很久都沒有這麼早起床了，我打著哈欠，在酒店門口等著司機來接我們。凌晨的街道一點兒都不冷清，不止我們，左鄰右舍的酒店門口也都等著不少遊客。街上，時不時就有車輛路過，上面坐著的也是遊客。一輛六座的吉普車停在了酒店門口，帶走了住在同酒店的幾個俄羅斯人。又過了幾分鐘，一輛拉風的黃色敞篷越野車停在了路邊，這是一輛有兩排座位，可坐四人的吉普車，司機是年輕小夥子。他跳下車，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就招了招手，讓我們上車。
「他怎麼確定是我們呢？」瑤瑤很好奇。
「因為酒店沒有別的人了吧，正好我們人數能對上。」我胡亂分析著。
「管他呢，上車就行。」芳芳滿不在乎的說。
芳芳坐在了副駕駛，我和瑤瑤坐在後排。車在街上慢慢行駛，路過一家有燈光的小店時，汽車靠邊停下了。司機小哥不會英語，更不會中文，只是指著路邊賣法棍的早點攤，又做了個吃的動作。他是要我們去買早餐吃，這正好解決了我們沒吃早餐的問題。瑤瑤說他很貼心，我也有同感。我們下車買了法棍，就回到了車上。汽車沿著公路行駛，天越來越亮，我看到了公路旁邊的大海。
風迎面而來，吹亂了頭髮，使我難以呼吸，我調整著呼吸的頻率，慢慢的適應了風帶來的力量。這股力量吹進了我的身體里，讓我的身體越來越興奮，心情也越來越舒暢了。我想到了一首歌來形容此刻的心情，就輕輕的哼唱了出來。「速度幾十邁，心情是自由自在.……」後來，不僅是瑤瑤，就連芳芳（我沒有聽過她唱歌），也跟著一起哼唱起來。
唱著唱著，眼前的景象由大海變成了一片沙丘。汽車開下公路，在沙地里顛簸。風裹挾著塵土，沙子鑽進了眼睛里，我趕緊低下頭，戴上了墨鏡，來遮擋沙塵。
攻略上說：白沙丘看日出，紅沙丘看日落。所以，吉普車駛向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白沙丘。
我看過很多地方的夕陽，卻一直錯過了日出，這一次，我為能夠欣賞到日出而期待著。
車停下了，司機小哥下了車，用手在沙地上寫了個數字「8」，我覺的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是：8點回到這裡集合。於是我就比了個OK。
我們繼續往前面沙丘走，我以為我們就已經很早了，但是，在視線所見的最高點，卻已經有人影在晃動了。「我們也去那裡吧。」我指著最高的那處沙丘說。
「走吧。」
這是一面上坡，我們踩著沙子往上走，有沙灘摩托車超過了我們，輪胎印記留在了沙地上，我很不喜歡，它破壞了我心目中的畫面。旁邊有幾個韓國阿姨，非常有活力，興奮的奔跑著、跳躍著、大聲呼喊落在後面的同伴。寂靜的大地開始蘇醒，一個美好的早晨開始了。伴著光線越來越亮，天空呈現出了一種暗沉的藍色，在沙丘和天空的交界處則泛出了一圈橘色的光芒。
「太陽要出來了。」我說。
「我要拍照，我要飛起來。」芳芳說。
「好，快點兒啊。」我催促著，聲音都在顫抖，我也想記錄下這一瞬間。
芳芳逆著光，張開雙臂，努力向上跳躍，想擺出飛翔的姿勢，可是她的身體僵硬，動作笨拙，我連續拍了幾張，一點兒也不滿意。這裡是沙丘，太陽從地平線上冒出了頭，散發著溫和的光暈，一束光照在了沙地上。這是大自然賦予我們的禮物，是給早起的人兒頒發的獎勵。我不想浪費這麼美麗的天然背景，我希望能留下她們最美的一面，我想象她能像舞蹈演員一樣，展現出身體的柔韌度，然後再結合逆光拍出空中跳躍時輕盈優美的一面。最後，我拍出了這樣的效果，但照片里的人不是芳芳，而是瑤瑤。
我帶著歉意對芳芳說：「沒有拍好。」可是芳芳並不介意，她看了看相機里的照片，反而笑的沒心沒肺，她說：「這就是我嘛，笨鳥先飛。」
她的話提醒了我，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她就是她，她不需要優美輕盈。我不應該用統一的標準來表現不同的人。我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僅僅是在創作攝影作品上，還有在生活中，這也是我常常會犯的毛病。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的問題，所以我忽略掉了芳芳對自己「笨鳥先飛」的評價。
光線越來越強了，陽光照亮了整片沙丘，白晃晃的一片。我們終於爬上了剛才看到的那個最高點，只是，從我們現在站著的地方往遠處看，它已經不是最高的沙丘了。我不再看前面了，而是回頭看我們走過的地方。天空藍的那麼純凈，就好像少年時期看愛情偶像劇時，眼裡只看到了愛情，現在，眼裡也只看到了不含任何雜質的藍色。在藍色下面，有一些綠色。沙丘的另一側，一排排樹木堅強生長著，樹木後面，一條河將沙丘分隔成了兩片，河對面的沙丘上，生長著更多的樹。
「我們往回走吧，前面都一樣。」芳芳說。
我們離開了白沙丘，找到了我們乘坐的黃色吉普車，可是司機小哥卻失蹤了。然而，失蹤的不僅僅是我們的司機，旁邊幾輛車的司機也不知去向，只看見乘客們整整齊齊的坐在車裡休息。於是我們也效仿他們，自己翻上了敞篷吉普車，坐在車裡休息。等了一會兒，依然不見司機蹤影，直到芳芳從廁所回來，才告訴我們，她看見司機小哥在樹下打牌。
「打麻將？」
「撲克牌。」
瑤瑤很好奇，我也很好奇，就跳下車，一起去看熱鬧。拐了個彎，就看見有很多人圍坐在樹蔭下，司機小哥就在其中。我看了會兒，才發現他們在賭錢，可憐的司機小哥打輸了，手裡的錢都給了別人。越來越多的遊客們回來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他們也就散夥了，各自回到了各自的車上。
司機小哥很鬱悶，似乎有些不甘心。看到了我們，招了招手，讓我們上車。
「真可憐，今天賺的錢都白賺了吧。」瑤瑤可憐他的遭遇，想安慰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管他聽不聽的懂：「別鬱悶了，明天會贏回來的。」
司機小哥當然聽不明白了，但他還是回了個笑容。
下一個景點是紅沙丘，紅沙丘是觀看日落的最佳地點，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對比白沙丘，它小了很多，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由於紅沙丘靠近公路，所以這裡聚集了不少的小販，乍一看倒像是一個小市場了。
剛一下車，就有個小男孩跑來擋在了我的前面，他看起來大概十歲左右，懷裡抱著一個滑沙板，嘴裡說著什麼。一開始我沒有聽明白，他重複了幾遍，我才聽懂，他說的是中文「滑沙。」我沒有興趣，就擺了擺手，拒絕了他。小孩兒沒有死纏爛打，他很快放棄了我，找到了新的目標。紅沙丘上比白沙丘熱鬧，有滑沙和拍照的遊客，也有賣東西的越南婦女，她們戴著斗笠，身旁放著塑料盆和桶。我湊近看了下，盆里裝的是切好的水果，還有不知名的越南小吃，都用透明飯盒裝著。桶里有冰塊，裝著自製的涼茶，可能是昨晚喝的那種。沙丘上很曬，沒有一處陰涼地方，真不知道到了中午，她們還在不在這裡呢？
「應該下午再來這裡看日落。」芳芳說。「我們可以要求。」
「可他們已經說了，行程是從四點半到一點。」我說。
芳芳罵了一句，然後說：「我們可以自己找車。」
我對這個提議興趣不大，就說：「到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