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選拔賽

  非要說的話，她大概也算是學生會裡的勞模。

  不僅在入學暮寒前就已經接受了一個短期內無法完成的任務，還在這期間接受了一大把莫名其妙不是很有意義的任務。

  但她是一個被迫的勞模。

  夏至偶爾會覺得自己就該有點骨氣，對著校董們比個中指，大吼一句：「老子不幹了！」

  可當她低頭看著別在胸前的那枚與校董們一模一樣的胸針時，又覺得一切都挺值得的。

  於是「老子不幹了」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我明白了」。

  一看就還沒睡飽的陳浩撥了點寶貴的精力瞟了眼她，說道：「胸針很好看。」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選拔賽好好打，別給姐丟臉。」

  「放心，我不會說你教過我體術的。」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競技場，也懶得聽夏至誇他貼心的話語。

  從年終慶典前就被念叨了許久的選拔賽終於來臨，要說陳浩有什麼準備那是不可能的。好在選拔賽並非是他以為的一對一賽制的戰鬥，而是更偏向於「考核」。

  選拔賽分為七個部分，分別是魄靈展示、靈修展示、靈力量化測試、靈術考察、體術考察、戰略分析、實戰演練。

  與其說這是一個考核，倒不如說它更像某一種神秘的儀式，亂七八糟的規定比入學考試還要多，首先一條就是準備好一套黑色華服，穿衣隨意者視為棄權。

  顏色倒是無所謂，難就難在「華服」這個詞上。陳浩把頭伸進衣櫃左右看了看，發現著實沒有什麼能稱得上華服的衣服，只好跑去找千借了一件看上去比較符合要求的衣服。

  「你確定？這玩意我一般當睡衣穿的。」千有些嫌棄地看著自己的衣服道。

  陳浩也覺得這破衣服穿去參加選拔賽看上去不太聰明，無奈鑒於自己與千的身高差，如果他不想褲腳拖到地上，就只能選擇穿這件。

  本來還擔心自己穿成這樣會不會給考官留下一個「看著好蠢」的壞印象，結果當天早上走出寢室卻發現幾乎所有人都穿著不合身的衣服，還有人帶著滑稽的寬邊帽努力讓自己的著裝更加貼近「華服」二字。

  「形式主義害人啊，形式主義害人。」陳浩喃喃著，站在競技場前的廣場上，等著自己的批次。

  選拔賽三年一次，三個年級的學生聚在一起少說也有八千人，老師們雖多但大都是些混日子的，真正有資格擔當考官的不過寥寥。他們這些學生只能分年級分班一批批由「指引人」帶進去。

  像夏至那些世家子弟則要特殊些，七項考核自選其中兩項，因此他們也被單獨分為一批。

  站在陳浩旁邊的同班同學悄聲問他：「你說我們中有多少人能通過這個選拔賽啊？」

  老子怎麼知道啊，說到底考得再好不都得給有關係的騰位置。

  正在他斟酌怎麼委婉點說不知道時，穿的像個巫師的指引人出現在他們面前，示意他們跟他進去。

  選拔賽的地點在競技場的地下迷宮，指引人帶著他們七彎八拐來到所謂的考場。

  身著真正意義上的「黑色華服」的考官站在房間的正中央，臉上掛著慈祥的笑，溫和地說：「孩子們，請召出你們的魄靈。」

  沒有關於賽制的介紹，沒有關於紀律的強調，選拔賽這就算開始了。

  陳浩伸出雙手，無霜·無雨分別出現在他兩隻手中。考官似乎往他這瞧了一眼，點了點頭，道：「收回魄靈，魄靈展示部分結束。」

  指引人從角落中走出來，沉聲道：「A42300304曲衫，A42301135陳浩，B42301384陳威凌，跟我來。」

  人群中發生輕微的騷動，有一位膽子較大的同學高聲問道：「所以我們餘下的人是被淘汰了嗎？」

  指引人頭都沒有回一下，簡潔地說：「不是，在這等著，念到名字的三人跟上。」

  陳浩乖乖地出列，跟在指引人後面去向下一個考場。

  靈修展示的部分與魄靈展示差不多，陳浩的夢境之力也很爭氣地「噗」了一下，雖說只是小小地冒了個頭，但負責他的考官還是眼前一亮，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黑衣的指引人從房間的四角中同時走出，一個去接下一批學生，另外三個則走到他們旁邊，帶領他們走向下一個考場。 -

  「你們擁有選擇的機會，我希望你們同時也能擁有正確選擇的智慧。」形貌威嚴的黑衣女子手持獅頭手杖，對著眼前這一打自命不凡的小姐少爺們說，「別人或許會把這當做玩笑，以為打打鬧鬧就能過去，但你們不一樣，你們清楚最後一項考核實際為何。」

  「但這不代表可以逃避——」

  「但你剛剛才說我們有選擇的機會。」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那是十二家族之一顏氏一族的旁支的一位小姐，黑衣女子回過頭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她卻是直接瞪了回去。

  「我想你們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們很明白了。」顏小姐打斷她，「七個項目，我愛怎麼選怎麼選。」

  夏至冷笑一聲，說：「想多了，你一個旁支的小姐不會真以為自己有多大特權吧？」

  「那也比你這個宗族身份來得不明不白的人好吧？」

  「不明不白好歹也是宗族，總比你個旁支的好。」

  顏氏小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就是旁支起碼我媽也是我爸爸明媒正娶進來的。」

  「你是不是忘了你爸總共也就一個大老婆？剩下六個那叫明媒正娶？每次你爹帶著七個女人出席整得跟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似的，壯觀得我現在都不知道他哪個老婆是你媽。」

  「那我……」

  「吵夠了沒？！」隨著黑衣女子的怒吼，顏氏小姐被無形的力量摁回座位。

  她坐在位置上齜牙咧嘴地掙扎了一下，沖另一端的夏至比了個中指：「你給我等著。」

  「A42300198顏穎，你給我閉嘴。還有你，」黑衣女子轉向夏至，「S42300102夏至，你也給我閉嘴。」

  夏至翻了個白眼：「噢喲，暮寒也會調和了，真是稀奇。」

  圍坐在環形桌子邊的學生們紛紛笑了起來，黑衣女子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道：「現在，開始你們的選擇。」

  室內猛地安靜下來，前一秒還在笑的學生們立馬換上嚴肅的面孔。他們將手按在面前刻著七行字的黑色石板上，各色的靈力從哪個手掌與石板的縫隙間漏出，造成輕微的波動。

  石板上的文字亮起，代表著他們的決斷。夏至不太老實地把腦袋湊到銀毛邊上，有些驚訝地「咦」了一聲。

  一向聽命令聽指揮到有些刻板的他居然頭鐵地沒選實戰，而是選了靈力量化測試和戰略分析。

  楚風翎也瞟了眼她的石板，問道：「有事？」

  「也沒什麼，只是有點驚訝你竟然敢不選實戰演練。」她有些遺憾地說，「我還想和你再打一架來著。」

  「我不想，謝謝。每次我們出任務都要內杠一次，拜託您老人家有什麼怨氣一會沖著顏穎。」

  提到顏穎，夏至臉上笑容一僵，禁不住磨了磨后槽牙：「老娘撕爛她的嘴。」

  「我還想看扯頭髮，可以安排一下嗎？」

  「滾滾滾。」 -

  靈力量化測試聽著高大上，實際就是測你的修為到了什麼境界。

  考官掏出一個注滿水的小盆子，上面插一個長得像溫度計的小玩意兒，學生把手往裡面一探，過不了一會就能出結果。

  負責靈力量化測試的一位考官顯然比另外幾位要不羈些，直接搬了個躺椅過來閉著眼睛報別人的修為。

  「融靈境圓滿，過。」

  「控靈境初級，可以啊小夥子。」

  「融靈境大成，欠點火候，先讓她過，不行再扯回來。」

  「融靈境中……什麼玩意兒啊，就這水平，隨便找一旮旯把自己腦袋剁了吧，你這活著也沒啥意義。」

  「控……」這位考官話頭一頓，「嘶」了一聲，從躺椅上跳了下來。她拈著自己的墨鏡抬眼打量了一下楚風翎，道：「過。」

  排在另一串隊伍中的陳浩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想看看楚風翎到底是什麼修為。他們這一條的考官顯然沒有那邊那位的閒情逸緻，直接抓過他的手摁進水盆，說了聲「過」，就把他推到後面去了。指引人轉身就走，也不在意他跟上沒。

  陳浩無奈地聳聳肩，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下一項，靈術考察。

  靈術毫無疑問是陳浩的弱項，哪怕在北囂山被夏至錘個半死也只是讓他能快速使出防護靈術。

  只是沒想到考官上來就往他面前扔了只半死不活的鹿。

  「請使用治癒靈術或相近靈術助其恢復。」

  陳浩瞪著眼前那隻鹿好一會，抬起頭看著法官，有些猶豫地說：「能不能……換一個考題？」

  考官點點頭，縮在角落裡的指引人即刻竄出來把鹿給搬走。要求換考題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就是再優秀的學生也有那麼幾個基礎靈術學不好。

  「你是水屬性的？」

  「是。」

  考官再次點點頭，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火鍋：「你就站在那，將水注滿這個鍋。」

  「這……」陳浩露出牙疼的表情，卻也不好意思繼續讓考官換考題，只好硬著頭皮對著火鍋抬起手，試圖生出點水來。

  那火鍋半晌沒點回應，不僅陳浩尷尬，考官也覺得有些尷尬。這時候卻進來一位黑袍人，小步跑到考官身邊，附著他的耳朵悄聲說著什麼。

  「這位同學的情況比較特殊……」

  考官一邊聽一邊向他投來同情的目光，末了揮揮手，道：「你先過吧，祝你早日克服同源相剋的難關。」

  同源相剋，這個說法倒挺學術的，陳浩心道。他也沒有什麼「我這種明目張胆走後門的行為真是可恥」這樣多餘又無意義的想法，開開心心地跟著指引人去往下一個考場。

  所謂體術測試，其實不過是障礙物躲避。比夏至的訓練要簡單得多——至少考官控制著點力道，不會把他弄骨折。

  在像只蛤蟆一樣上下左右蹦躂了幾下后，他來到負責戰略的考場。

  這位考官看上去是個斯文人，抱著一本厚厚的典籍在研讀。看到他進來，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嚴格來說，戰略是他們通過選拔賽，成功進入萊瓦特院后才會有的必修課程，他們目前學的充其量只能叫做戰略史。

  考官也沒有為難他，只是問了些課本上的內容：「新曆3987年，人魚族與人族有過短暫衝突，人魚族巫祝客死君洲，戰爭一觸即發，我們是如何處理，避免這一場戰爭的？」

  「經濟制裁。」

  「新曆4009年……」

  「……最終導致簒天門實力大幅縮水，黔羽帝國也成為五大帝國之末，你認為此次計劃失敗的根本原因是什麼？」

  陳浩皺了皺眉，這並不是教科書上的例題，好在這個事件較為有名，他勉強能答上來。

  「忽略了母子之間……呃，親情的紐帶？」

  「新曆4210年椿月公國亡國，該國為守護王城做出的最後抵抗是什麼？」

  「……」他以他的雞肋靈修夢回發誓，這絕對不是書上的內容。

  「呃…背水一戰？」

  「……」考官從厚厚的典籍中抬起頭，似乎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糾正道，「是造神計劃。」

  「將魔獸的力量結合至人類的軀體，妄圖以人族幼女柔弱的本性中和魔獸狂暴的力量……當然失敗了。」

  「但是！」考官「啪」地合上書，激動地拍著桌子喊道，「對於未知的探索，永不停止！」

  「……」陳浩木然地看著考官，儘力不把「你是不是有病」這個想法體現在臉上。

  考官吁了口氣，做了個手勢示意指引人帶著他前往最終的考核——實戰。

  甭管你魄靈靈修多好、修為多高、靈術體術有多麼精妙，實戰不行你就是個垃圾——當然，有天賦的孩子還是可以多加培養一下的。

  指引人帶他來到一個圓形的廣場。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陳浩瞄到了幾張熟悉的臉，剛打算過去打聲招呼時，廣場中央的高台上發出「咚咚」的敲擊聲。

  一個身材高壯的黑衣女子拄著獅頭手杖站在高台上，俯瞰著人群。

  她用手杖敲了敲高台，讓廣場上的人安靜下來。

  「我是荊屏，你們的主考官，也是此次選拔賽的負責人之一。」她低沉的聲音在地下封閉的空間內回蕩，「你們來到這裡，並不代表你們前面六項考核全都合格了，只是表明你們是符合基本要求的正常人。」

  「在實戰演練過後，我們會對通過選拔賽的同學發放特別獎勵，還請大家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