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策論答辯
劉明遠做足禮儀，朗聲道：「各位先生，師兄弟，國庫虛實，根源收支兩線。我先說收，農業稅乃我大華稅收根本。兩百年前，大華開國，全國農田面積850萬頃，但是農業稅，逐年下降。迄今為止，農稅不及開國時期四分之一。原因有二，一是，近年，天氣變化惡劣，大華國內天災不斷，每年不是洪災，就是旱災，蟲災。致使全國總有些地方欠收，甚至絕收。其二，土地兼并，愈發嚴重！皇家宗室，士紳官宦，有免除賦稅優待，財富與日俱增，不斷蠶食農民土地。擁有土地的自耕農也將土地掛靠在這些人名下，支付低於稅收的酬勞，從而逃脫交稅。最終導致大華土地稅收銳減，國庫收入不足。愚以為，若要國富倉實，首先要重新丈量土地，嚴格按照850萬頃計算。固定皇家宗室，士紳官宦免稅數額，家有多少土地，扣除免稅部分，其餘農田，不僅要繳納賦稅，還可設計上限，越過上限數目的農田，須兩倍，甚至三倍收稅！如此，可實收農稅。也杜絕土地兼并，杜絕自耕地農戶掛靠！即便扣除天災欠收，農稅比之今日，至少多收三倍！」
秦楓聽得大感興趣，劉明遠言之有理。而且人家真心為公，一句皇家宗室，士紳官宦，就把大華所有統治階層，連自家，全都包含進去了！不過，這太理想，讓天下權貴吐出自己既得利益，根本就不可能！
秦楓微微癟癟嘴。
台上幾名先生，面上不動聲色。陸明看看左右，見無人點評，遂道：「劉明遠所言農稅之弊端，屬實。其提出解決方案，也有效。唯執行艱難，除非天下皇家宗室，士紳官宦，都能一心作此想。否則根本無從實施。來，你來說說。」陸明抬手一指。
劉明遠退回自己座位，新上台的這位，也是團團作揖，然後站在主桌位右側，朗聲道：「學生慕容白，各位先生，師兄弟。劉師兄方才說到收，我說說支。以去年大華稅收為例，戶部有薄，去年大華實收白銀二千二百萬兩。宗室支出一千二百萬兩，佔五成多點。全國俸祿支出三百二十萬兩，佔一成半左右。軍費七百三十萬兩，佔三成左右。賑災十萬兩，不足半成！和過往對比，所有支出，都在增加。但是宗室支出增加最快！兩百年前，宗室支出僅僅是一百二十萬兩，占當年支出兩成。因為宗室支出太大，其餘支出增長比例就變小了。俸祿，一百年前，佔比兩成半。軍費，一百年以前，佔比五成。」
平台上鴉雀無聲，秦楓齜齜牙，前世網上有人說，明朝亡於宗室消費過高，看來大華也不逞多讓。
劉明遠冷笑一聲：「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就算收入再增加，也填不滿宗室支出這塊無底洞。國庫支出的窟窿，只會越來越大，更大！所以大華國庫的空虛，不僅要開源！更要節流！」
秦楓暗贊，不錯啊，大華文人還是敢說敢言，第一個針對天下權貴，這一位直接懟上皇家宗室！
主桌几位評委，還是眼觀鼻，鼻觀心。只是面上微帶微笑，偶爾微微頷首。
陸明又道：「慕容白以數據為證，言之鑿鑿。策論要素，言之有物，其中數據尤為重要。語言雖平實，然理據充分。諸位平時習作，須多加引用，既能記住數據，又熟能生巧。」
慕容白施禮退下，陸明再點一人。
「學生任道遠，各位先生，師兄弟。適才聽兩位師兄所論，我也受到啟發。皇家宗室，為何耗費銀兩年年巨增。只因，開國太祖，厚待宗室子弟。很多待遇定為定例。皇家宗室又不能參政，不能經商從業。他們只能在封地享受供奉生活，這種狀態，導致宗室子弟，想方設法土地兼并，積累財富。同時，他們也把精力放在子孫繁衍上，目前宗室人口竟然已超三十萬人之巨！而開國初期，宗室人口不足百人！以人口與開支增加數目比較，說起來宗室支出增加比例，還不如人口增加比例。而且，這種人口繁衍，基數越大，後期繁衍數量越多！所以，祖宗成法，不能一成不變，否則待宗室人口，到百萬，數百萬，整個大華，將不堪重負！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今日修改對宗室的待遇，是為了皇室江山，是為了大華！是為了宗室未來長遠久存。所以，近年內閣一直有提出，因為宗室開支與日俱增，建議減少宗室待遇。皇上一直未允，愚以為，其一，宗室待遇被皇家視為祖宗家法。皇上不願輕易違背。其二，宗室與皇上，終究一脈相承，皇上仁厚，不願意見宗室子弟吃苦。其三，宗室多年養尊處優，基本缺乏自給自足能力。一旦減少待遇，一些宗室子弟為銀錢所累，皇家有失體面。其四，這一點，尤為重要。宗室支出，多半是皇帝內帑支出。朝廷監管能力不足，反有利宗室索取。若要改變，必先將皇上內帑，轉為國庫管理！皇上手裡無錢，就有改革之願！」
主桌几位評委，臉色一變。秦楓也是心裡暗暗讚歎，這大華時代，果然厚待讀書人！堂而皇之打皇帝私房錢的主意，牛逼！
學子氣氛逐漸活躍，陸明點點頭：「策論最重要的是，如果你提出問題，就得提出相應的解決之道。只提問題，無法應對，策論成績減半。任道遠不錯，前面長篇滿是問題，最後一句，即為解決之道，畫龍點睛。唐宮，你來！」
陸明還未點評幾句，又有學子舉起手裡摺扇。陸明也就順勢結束評語，點他出來策論答辯。
任道遠滿面笑容退回自己座位，方才舉扇的學子，又走出來。
「學生唐宮，各位先生，師兄弟。說到內帑，愚以為，皇上不會輕易放手。想入國庫戶部掌管，實在不易。大華朝開國初期，為保證宗室生活來源，也避免後宮支出無度。開國太祖特意定下內帑規則，當時商業不顯，商稅極低，所以將商稅收入列為內帑，與各處皇莊等，作為皇上私產，用作宗室，後宮等開支。隨著商業發展，農稅減少，商稅目前已經超過農稅收入，也就是，皇上內帑收入，超過國庫收入。很多國事支出，還要求懇皇上內帑應付。另商稅收入，歸屬皇上內帑收入，故而都是宮中，派出太監前往各地鎮守，擔負收稅之職責。各處鎮守太監，以稅收之責，掌握地方部分權力，甚至干涉地方執政。因其收稅有功，皇上多不責罰。所以，要想將內帑直接轉為國庫，由戶部管理，不可能。唯有先停商稅！撤回各處鎮守太監，由內閣，朝廷，重定商稅稅法！再由當地官府收取，方可實現。」
秦楓聽到此處，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