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語驚四座
秦楓娓娓道：「一個國家的財政，粗看收支兩線。但是一旦拓展，還是有很多可挖掘之處。比如，現在一些達官貴人的餐桌上，有種來自海外的食材。土豆。土豆營養豐富，口感極佳。生長環境要求不高，但是產量極高！數倍於大米。而且，種植容易，無需費時耕種。如果大力推廣，比如在遼東種植，就能免卻更多的糧食運送。比如在天氣惡劣之處推廣，也能有收成。類似的農品，還有玉米，番薯等。我也只知皮毛，相信負責農莊管理的管事，應該懂得更多。再比如開海貿易，既然已經開海，就該針對海上貿易涉及的交易，制定法律，嚴格細分。然後擴大貿易。這些我也只知皮毛，海商對此應該懂得更多。還有稅，國家稅收，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不要局限農業，商業。每一個，生活在大華的人，就有繳稅的義務。比如個人所得稅，你賺錢了，就得交一部分給國家。比如贈予稅，你把房子送給別人，也該收稅。遺產稅，你的財產分配給後人，也要按照比例交稅。越多，就該交稅越多。這些需要兩個條件，第一，完善的會計制度，稅法。第二，得讓老百姓明白這個道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要倡導一種思想，我繳稅，我驕傲！但是過於貧窮的，可以免稅，甚至國家收取稅收以後，反哺貧困戶。當然，這需要很專業的知識，去制定法律。也需要更專業的宣傳，開啟民智。比如大家都該明白，自耕地掛靠在大戶人家免稅，是違法的，可恥的行為。讓整個社會，天下百姓，都能分得清善惡。」
秦楓看看四周，滿座皆靜。所有人，瞪著一雙眼睛，似乎自己，是來自天外的怪物。來自天外沒錯，但我不是怪物。
「咳咳。」秦楓咳嗽一聲，又道：「我方才所說，很多東西我也只知皮毛，為何？因為我花太多時間讀書，對這些方面必然有所欠缺。國家財政要想豐厚，那些各種專業人士，必須重用起來。學而優則仕，也得改一改了。」
滿座嘩然！
我們剛才攻擊皇家宗室，那是忠臣義士，能青史留名！
我們扯上自己土地兼并，建議士子舉人固定免稅數目，那是表示我們身正，不徇私！
這一切，都是為了維護我們，士大夫能管理天下的名望和權勢！
你前面說的農作物，有點意思，可忍。
中間說收天下人的稅，連死人留下的錢，你要收，我們也忍。
可你最後一句，學而優則仕，得改一改。這可就突破底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挑戰天下讀書人！大家懸樑刺股苦讀書，只圖一朝平步入朝堂。
你想怎麼改？讓我們都失業？讓我等讀書人十年寒窗付諸東流？
就連坐在主位桌上的評委，也一臉愕然！有種！敢得罪天下人，人人交稅！敢得罪天下文人，改學而優則仕的規矩！
就算你滿口胡言，憑這份膽色，也是牛逼得不要不要！
陸明看看魏大有，魏大有也是一臉懵逼。
主桌上評委表情，瞞不過台下學子。先前看陸明給秦楓機會發言，這些學子心有不滿但不敢有所動作。現在，似乎可以做點什麼。
適才被秦楓搶了發言的學子，唰地舉起手，腰打直，手舉高，脖子伸老長。
陸明這次點點頭。
秦楓轉身對著五位評委，正待像先前幾人施禮退下。哪知那學子站起來就道：「秦秀才莫走，我有些理論，想和你辨一辨，我站那一邊。」手一指主桌左邊。
秦楓心裡不爽，前面幾人都沒有人出來辯駁，輪到我，你就來唱對台戲？存心的是吧？！
那名學子四方施禮，走到秦峰對面，拱手道：「士林書院，謝子懷。各位先生，師兄弟。這位秦秀才，適才有些策論點，我不是很贊同。」
秦楓翻翻白眼：「哪些？」
秦楓剛才說的農耕，貿易，有可取之處。最後說的改改學而優則仕，就是荒唐胡說。也不可能發生，這種傻瓜言論，如果去辯駁，倒先把自己水平拉低了。
所以，中間那段，讓天下人繳稅，就是最好的攻擊點。
謝子懷道：「先前其他人的觀點，或是過於理想，或是需要努力堅持才能實現。雖然很難，但是有實現的可能。但讓天下人，面對各種名目的稅收，人人上稅，主動上稅，甚至自己死後，留給子孫的財產還要上稅。千百年來，聞所未聞。我實在想不明白，秦秀才怎麼還會說，百姓會以繳稅為榮呢？」
秦楓緩緩道：「如果稅收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如果收稅公平。稅收公平分為橫向公平和縱向公平。橫向公平指富裕程度相當的人交納相同的稅。縱向公平則是根據貧富，收入多寡，對不同的人予以不同的對待。原則上，富人多繳稅。如果宣傳到位，如果百姓明白事理。百姓就會，以繳稅為榮。」
謝子懷搖頭：「富人多繳稅根本不可能，誰比誰更富？難不成要去每個人家裡查驗？至於宣傳到位，讓百姓明理。如我直言，更不可能。百姓天性逐利，自私本性。除非識字讀書，明曉大義，否則如何明理？」
「那就讓他們識字讀書，然後明曉大義。」
「朝廷一直在這麼做，縣一級都有學堂啟蒙孩童。可百姓生計艱難，如果要繼續學習，無力為繼。多數百姓識得一些簡單的字尚可，但要明曉大義，這點字就遠遠不夠。」
「那就讓，識字變得簡單些。讓大華百姓在家，也可以自學生字！」
噗！一位學子正在喝茶，聽得這話，一口茶水噴出來。
秦楓眼看滿場人，都愣愣地盯著自己，學子這邊是看傻瓜的眼神。紅袖文苑這邊姑娘，以賈靜敏，陸文曼，舒怡為首，俱是同情眼神。
幾位評委在背後，看不清表情。
秦楓也鬆口氣，終於布好口袋，就看你鑽不鑽！敢來挑釁我，就要付出一些代價。哼！不管你反對我的哪一項觀點，我都會扯到開民智，自學生字上來！
果然，謝子懷嘴巴扯一扯，道：「秦公子可知，直音法，反切法，並不能覆蓋所有字。而且，這也需要認識很多字作為基礎。況且，反切法讀音並不准確。在家裡自學生字，怎麼可能？」
秦楓嘴巴一癟，輕聲道：「我若想出第三種，優於直音法，反切法，你怎麼說？」
謝子懷一愣，嘲諷道：「你真能做到，還在這裡和我策論？你都有資格千古留名了！」這話倒也一點不誇張。
如何自學生字，一直是讀書人研究的課題，意義類似數學界的幾大難題。
目前最成功的，就是直音法，反切法。
直音法，標註同音字，比如，犀字上面，標註西。認識西的，就會讀犀，要是連西也不認得，那也是白搭。
反切法，比較複雜，大意就是用兩個漢字合起來為一個漢字注音。這樣讀音不準確，很多字讀音複雜，無法標註。而且，你還是得先認識注音的兩個字。
所以，古代讀書，要讀好書，必須得有先生教！自己自學生字，根本不可能！誰能解決這個難題，誰確實有資格千古留名。
不過，秦楓自己就是來自近千年之後，所謂千年留名的事，以後自己肯定會做，還會做很多。眼下，還是說銀子實在。
秦楓伸出一根指頭搖搖：「不說那些虛名，我的學生，賈頌與布行簽訂了個協議，可能有一萬兩銀子損失。我若是做到，你付我一萬兩。如何？敢不敢和我一賭？」
空氣一窒，所有人都愣住了。
以替學生償債為名，下注賭銀子，就不會顯得自己庸俗。反而有關愛學生的美譽。秦楓一臉得意。
賭一萬兩銀子？謝子懷雖然家境優越，但是這麼大一筆賭注，一時還真不敢應下。雖然，他內心有些懷疑秦楓是在唬他！嫌賭注大啊？那就別賭了，拉倒吧。各回各座位。
秦楓也在後悔，剛才一時口快，居然忘記了，賈家在布行還有七千兩存銀！我該賭一萬七千兩！痛心疾首啊，以後說話，還得慢慢說，說快了，容易飆！
這番後悔的表情落在謝子懷眼裡，就更堅定他的猜測，秦楓確實在詐唬！但即便這樣，謝子懷還是不敢一口答應！
想想這傢伙，對付東瀛高麗棋手的手法。謝子懷總覺得，秦楓有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