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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士林夜話

  紅袖文苑沒有準備正餐,自然也沒有晚宴。這也是一種隱晦的時間限制,到晚飯時間,青年才俊就與姑娘們道別。這場端午詩詞會,到此結束。

  以後延續的話題,就是那場賭局。

  秦楓、賈靜敏與舒怡,陸文曼約好明日一早再來紅袖文苑,聽秦楓安排籌劃。至於香水生意,暫時先放幾天。

  四人告別,秦楓與賈靜敏並排往外走,此時賈小姐才輕聲問道:「你到底,有幾分把握?」

  秦楓微笑道:「你放心吧,我這裡十成把握,比上次下棋的把握還大!」

  「哦?!」賈靜敏輕喝一聲,臉上有驚喜,還有驚訝。

  秦楓笑笑,現成的漢語拼音,後世都用了上百年,這能輸嗎?

  秦楓接著又對賈靜敏說道:「有些細節,容我再好好思慮一番,明日你就知道了。」

  周叔和如意,提前侯在大門處,見秦楓與賈靜敏出來,就迎上去。如意在車裡,纏著賈靜敏問這問那。

  秦楓一路都在思索,到底是簡簡單單地推出拼音,還是把事情做大一些,做多一些?用後世的成果,去贏別人的銀子,有些不太地道。那就把事做足,為這個時代的文

  化,做一些貢獻。

  這一萬兩,就當是,文化交流搬運酬勞!

  秦楓臉上,慢慢溢出微笑。

  江西巡撫舒庭軒,還有兩位妻子留在四川原籍。舒怡還有兩位哥哥,都已入仕途,在外地做官。

  跟著舒巡撫來南昌的,除了小女舒怡,還有一些叔伯親戚,他們是來南昌打理舒家的生意。豪門家族都是如此,家族生意得跟著勢力最大的人走。

  這些都算家事,平日都是舒夫人管理。

  舒怡一邊吃飯,一邊嘴裡嗶哩嘩啦給舒巡撫,舒夫人,講今日發生在紅袖文苑的事。

  舒夫人有些遺憾道:「早知道他不想去士林書院,我們又何必費這個心思?你說他這個賭約,是真有把握,還是羞刀難入鞘?」

  舒怡道:「我反正看他一臉得意,我就幫他應了一千兩。」

  舒夫人哭笑不得:「你瞎參和什麼,一個姑娘家,跟人學賭,也不怕人笑話!」

  舒怡滿不在乎道:「就只有我們幾人知道,我搭在秦楓的賭註上,又不是我賭!」

  舒巡撫緩緩道:「秦楓所言,有道理!富者多上稅,貧者不交,或者少交,甚至還有補貼。就這一句話,絕不是士林書院那些學子所說,會招天下人不滿!」

  舒巡撫搖搖頭:「這些學子,終究是雛兒!或者是,他們故意視而不見!」

  舒怡道:「爹,他們還說,人死了都還要人家繳稅,太無理了。」

  舒巡撫冷哼一聲:「哼!那是他們攻擊秦楓的觀點,嘩眾之語。我都聽明白了,那是遺產稅,就是死後,分給兒孫的財產。什麼人才有打量遺產可分?富人。貧窮家庭,有多少財產分?再說上稅,聽起來人人都要,實際呢,貧者不交,或者少交,甚至還有補貼。天下老百姓,一大半,都會支持!就算一些小戶,交幾兩稅銀,心裡不滿,但是一看大戶繳的更多,他們也會舉手歡迎。人心是什麼?我交一兩,你交十兩,我就很開心。所以這個稅法真能執行,九成的老百姓都會贊成。反對的,就是那一成富戶!包括今天士林書院這些學子!平時高談闊論,胸襟寬廣,宅心仁厚,為國為民。真說到自己利益了,一聽修改學而優則仕,就齊齊反對。而我大華的未來,卻正是這些人在掌控!」

  前些日被朝中清流拋棄,舒巡撫似乎,對官場,對整個士族,多了些不滿。

  舒怡16歲,碧玉年華,正是口無遮攔的年齡,直接笑道:「爹,我們也是那半成富戶吧?」

  舒夫人瞪一眼女兒。

  舒巡撫道:「正是,但我支持秦楓這個說法!我也願意多繳稅。不為一方主政,就不明白收稅之難!富者有銀,稅丁無權去收!貧者無銀,卻賦稅加身。收稅的稅丁,閑聊中都會提及,明明富戶拔根毛,就能抵窮人十幾戶一年,甚至幾年的稅金。為何還要我等去逼人賣房賣地,甚至賣兒賣女?」

  舒巡撫搖搖頭,嘆口氣:「秦楓這稅法,於國於民,絕對是好事。只是,也絕對無法施行!」

  舒怡歪著頭想想:「爹說的有理,那我也支持秦楓的觀點。爹再猜猜,秦楓這個賭約會贏會輸?」

  「贏!」舒巡撫斬釘截鐵道。

  舒怡奇道:「為何?」

  「賭是他提出來的,賭金是他定的,判斷輸贏的規則也是他建議的。最後,還只給自己三個月時間,他要麼是嫌自己錢多,犯傻!要麼,早就成竹在胸!以他在清風觀的表現,我猜,他是想再賺一萬兩銀子。哦,不,九千兩!我的寶貝女兒,還要賺一千兩!」

  舒怡臉上笑開了花:「爹,我和你的看法一模一樣!」

  舒巡撫微笑道:「不過我很好奇,他會用什麼方法去贏!」

  「我們約好明兒一早在紅袖文苑聚合,聽他安排籌劃,晚上我回來給爹爹講!」舒怡歡快地說道。

  舒夫人嗔怪地看看父女兩:「快吃飯吧!」拿起一雙公筷,給父女二人一人夾一塊,糖醋排骨。

  陸明回到士林書院,這是一個巨大的建築群。正大門兩側,兩長排廂房,凡涉外的業務,都在這裡辦理。休息間,聯絡點,報名處,登記處,一應俱全。

  書院學子太多,涉外事務也就繁瑣,能在書院門口解決的,就絕不帶進書院門內。

  進書院大門,其餘三方布著幾排寬大的長廂房,用作教室授課。第二進,也是一樣的格局。後面還有三進,就是學子,老師的住處。

  書院看起來夠大,但是隨著近些年聲名遠揚,書院學子越來越多,書院已經有些擁擠。

  陸明需要,擴建書院。士林書院的學生,越多越好。越多的學生接受自己的教育,也在接受自己的政治理念。就會有越多的學生加入自己的士林社。

  等士林社日益壯大,裡面的學子成長起來,成為大華的實際管理者。這些學子就會充實在大華朝廷,地方官場的每一處角落。

  那麼士林社,就可以放手施為,實現自己的政治主張!清君側,滅閹黨,去派系,輔佐明君,恩澤天下!大華復興,指日可待!

  陸明深吸一口氣,正待回到自己居處,又猶豫一下,往另一邊走去。

  這裡分佈著十幾處小院,是書院老師居處之一。陸明來到一小院門前,拉起門環叩叩門。

  開門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看見門前的陸明,怔一下,笑道:「是陸山長啊,快請進來。」

  陸明笑笑,走進院子,擺擺手:「不去屋裡坐,就在院子里坐坐,涼爽。」

  年輕人忙前忙后,很快就為陸明端來一壺茶,一碟點心,一碟果品。然後陪坐在陸明身邊,為陸明倒上一杯茶。

  陸明笑眯眯地看著他,高文進,這是自己曾經,最好,最得意的學生。現在,是書院里,最年輕的先生,也是唯一一位秀才先生。

  其他先生,至少是舉人,多數是進士,退仕的官員。但高文進的學問,書院公認,排在前面。

  高文進,昔日進士榜上的探花郎。因為卷進一場科舉舞弊案,被剝奪了其他功名,僅剩一秀才功名傍身。

  待茶盅放在自己面前,陸明開口道:「文進,我今天,遇到一個人,我在他的眼裡,又看到你眼裡曾經有過的東西。」

  高文進笑笑:「陸山長,以前我眼裡有什麼,我自己都忘記了。」

  「私下聊天,我喜歡聽你喚我先生,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過去是。現在還是。」

  高文進猶豫一下:「陸山長,我心裡一直稱你先生。我曾經是你最好的學生之一,所以我不能讓你最好的學生,以秀才身份,喚你先生。我想留著這點尊嚴。」

  陸明沉吟片刻,沉聲道:「你還是放不下,熟知你的人,都知道以你的秉性,不會舞弊。以你的才學,無需舞弊。你是被牽連的,屬於冤枉。你為何,還不能釋懷呢?」

  高文進苦笑道:「可是,天下人又有幾人熟知我?我也想過振作,重新再來!山長也知道,八年了,我又考了兩次鄉試,兩次都不中。難道是我學問不夠?只能是最後錄取揭名,看到我的名字,他們劃掉了!這哪有公平可言?他們一筆劃掉我的名字,這才是舞弊!」

  高文進搖搖頭,臉露悲凄:「他們都知道,我是冤枉的。他們允許我應試,可為了朝廷的體面,他們又絕不會錄我!山長,我還要如何做呢?我明年可以再去考一次,然後再落榜。山長,我就算鋼筋鐵骨,也會心如死灰。我累了,不想去考了,陸山長,就讓我在這裡,為你帶出更多的學生吧。」

  陸明沉默半響,道:「今天,我在秦楓眼裡,看到倨傲,看到不屑。當我第一次看到你時,你的眼神,和他一模一樣!我當時不喜歡你這種眼神,年輕人,就該謙遜。可是,當我這幾年,真在你眼裡,再找不到那些神采時,我又很痛心。」

  「秦楓?」高文進笑笑:「可是雙和棋,退走東瀛高麗棋手的那位?」

  陸明點點頭:「那一次,是詭計。但我欣賞他,敢為人先。圍棋對弈如是消遣,大可講點棋藝棋德。但是涉及國家榮辱,就如同戰場死敵,沒有對錯,沒有道理,只有輸贏。和,那就是和!東瀛高麗棋手,也得承認這戰局。」

  高文進點點頭。

  陸明接著道:「今日他在場上策論,與人答辯,藐視全場時。有一刻,我以為那就是你。看到他拒絕我招攬的眼神,我多希望,那就是你。魏大有說他無心科舉,可他比那些能中舉人,能中進士的人,還驕傲,還自信!你明年是否參加鄉試,我不在乎。我只想你眼裡,再看到昔日的,神采!」

  高文進沉默片刻,緩緩抬頭:「陸山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陸明微微頷首,忽然一笑,道:「不過,秦楓今日接下的賭約,可就沒那麼容易謀劃了。我很期待,不知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高文進也笑道:「陸山長,你給我說說,到底是什麼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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