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燒營
這是最後的宣戰!
或許在木清華看來,這場演練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結束它,然後趕到豐裕城,這就是他上前叫陣的目的所在!
洛白終於撐不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大口喘著氣。
他右手緊抓長陽明月,急促道:「去找燕痕:木清華很快就會進攻,兵力兩千,是最後的總攻!」
長陽明月還沒明白過來,洛白一把把他推走,吼道:「走啊!」
他這才反應過來,爬起來朝上面跑去。
洛白吐了口氣,懸著的心落下,頓時癱軟在地上,雙目無神。
從最開始的一百對一萬,到現在約六十對兩千,局勢似乎有所好轉。但洛白知道,這依舊是一場毫無勝算的戰鬥!
難道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勞,這註定是一場失敗的戰鬥嗎?
寒風中,所有人都沉默著坐在凹槽之中,等待著奔雷營的到來。
洛白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臉上緊張和沮喪,他忽然發現,這支隊伍已經毫無鬥志可言。這個時候,甚至都不需要奔雷營衝上來,只要他再說一句喪氣的話,都可能就成了壓倒軍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想到了宋時興選拔人的時候,也提出了苛刻的條件。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不可完成,連踏出那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如果不是張世器在關鍵時候挺身而出,恐怕他們都會被淘汰。
或許,世人之所以需要英雄,是因為需要一個沖在最前面的人,為後人指引方向,僅此而已!
洛白忽然就悟了。
「打起精神!」
當他強撐著身體,按著凹槽土壁站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著他。
「大戰在即,你們這樣死氣沉沉的像什麼樣子?弓箭準備好了嗎?找好射擊的位置了嗎?在冠軍營中學習的東西你們都學到狗身上嗎?」
他大聲叫喊著,一把奪過身邊那人的弓箭,俯身在凹槽邊緣,密切注意土丘下面的情況。
「戰士死在戰場上,那是你們家族的榮耀。再說未必會輸,你們著急什麼?」
在諸人不解的目光中,洛白卻笑道:「還記得張世器嗎?你們就不想知道他去哪裡?」
眾人果然有了一絲神采,問道:「他去了哪裡?」
「奔雷營!」
時間往前推移,夜半,奔雷營地。
張世器等十個人已經在奔雷營地附近潛藏了許久。
他們看著一隊隊人馬從奔雷營中狂奔而出,支援無名土丘,卻不能阻止。因為他們這十個人,可能是冠軍營最後的希望了。
經過昨天晚上的大火,奔雷營的糧食已經所剩無幾。他和洛白斷定,原本是要堅守的戰爭,會直接升級為決戰,因為奔雷營拖不下去。
黑暗中寒風依舊,他們躲藏在奔雷營的西南側,等待奇襲的時機。
張世器伏在地上,距離奔雷營地最近。
他一直在數著奔雷營追擊人馬的數量,從他們與洛白分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千人。
也就是說,現在聚集在無名土丘前的人,應該不少於兩千人。
可他現在還不清楚能夠活著回到無名土丘的冠軍營人是多少。
但不管再樂觀,現在出現在無名土丘的人,不會超過七十人。
以七十對兩千,這已經不是將士作戰能力的問題了。
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
猛地甩了甩腦袋,將這些私心雜念拋開,他繼續觀察奔雷營。
經歷過之前的戰鬥,奔雷營現在非常安靜,連密集的巡邏隊伍都不見了。
或許,他們堅信,冠軍營的人,現在只顧得上策馬逃亡,哪裡會殺一個回馬槍?
可他確實來了!
「他們的精銳已經出營,這裡雖然人多,但一定疏於防範。」
他簡單的分析了當前的局勢,開始下達作戰命令:「我們分成兩隊,一隊守在這裡,另一隊迂迴到東北方向潛伏,然後擇機尋找他們的帳篷。就一個字:燒!」
「從現在開始,你們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尋找目標。一旦看到營地有火光,那就是我發出的進攻信號。你們從外向內進發,最後在中軍帳集結。記住:我們這十個人註定會死在這裡,但也不能讓他們好過,明白了嗎?」
寒風中,張世器的聲音似乎是凜冽的霜刃,直擊靈魂。
九個如他一般大的少年趴在地上,面色冷酷道:「是,大人!」
話音落,五個人自發向後爬去,然後起身消失在夜色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張世器終於起身。
「諸位兄弟,一會要是被抓住了,一頓打是少不了的。切記,不要還手!」
有人不解道:「打了還不還手?」
張世器看著他,黑暗中卻看不真切:「還手了,會打的更慘!」
能來到這裡的人都不算太笨,就算最開始沒反應過來,現在也都明白了。
他們默默散開,向營中滲透。
半個時辰后,隨著張世器點起第一把火,已經消停了的奔雷營,再次熱鬧起來。
中軍帳,連崇光陪著皇帝陛下等人,還在等消息。
可等來的卻是急報:「冠軍營的人放火燒了帳篷!」
皇帝陛下本來緊閉的眼睛猛然睜開,下一刻就看向連崇光:「崇光,你教出來的兵,似乎沒學會你的正直啊?」
這一句不知是褒是貶的話,讓連崇光後背發汗。
他應聲離座,行禮道:「他們看見陛下,超常發揮。」
這話雖然有說皇帝陛下不正直的嫌疑,但他還是大笑起來,起身走向連崇光,拍了拍他的肩頭,走出帳篷。
三皇子和嚴文淵也看了連崇光一眼,好奇這位「正直」的上將軍,怎麼也學會拍馬屁了?
但他們什麼都沒說,跟著走了出去。
風凌海等人趕緊站起來,恭送皇帝陛下離開,可帳篷外卻傳來皇帝陛下的命令:「明天開拔!」
直到帳篷外再沒有聲音,連崇光幾人才面面相覷起來。
開拔?明天?
軍帳外,二皇子站在那裡,看著遠處的火光和嘈雜聲,眼神冷酷。
皇帝陛下錯過他,沒有停留的跡象。
三皇子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迅速跟上。倒是嚴文淵恭敬的行禮,然後才快步跟上。
二皇子看著他們離開,緩步走出中軍範圍,向西南走去。
一路上,整個奔雷營亂成了一鍋粥,滅火的,奔跑的,追擊的,全無章法,像是鬧市一般,無組織無紀律。
最終他站在一頂帳篷旁邊,冷眼旁觀,沒有要插手的意思。甚至於冠軍營的人從他身邊低頭快速潛離,他都沒問一句。
只是在他眼神深處,不知怎的,卻流露出一絲喜悅與狂野。
張世器並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行動,竟然驚動了朝廷的高層。
他們借著夜色的遮掩,在奔雷營中來回狂奔,到一個地方就是一支火把,根本不去看火勢如何,撒腿就跑。
他們知道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十個人的隊伍,就是奔雷營的人站著不動給他們殺,他們也殺不了多少。與其這樣,不如給他們造成恐慌,讓無名土丘的奔雷營隊伍沒有支援。
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了。
一把火點燃,往往不需要第二把火,呼嘯的寒風就把整個營地點燃。
遠遠看去,整個奔雷營已經是一片火海。
張世器藏身在黑暗中,決不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
他從奔雷營的邊緣開始,慢慢朝著軍營中部前進。為了防止被截住,他總是變換方向,讓奔雷營的人捉摸不定。
等他們靠近中軍帳前集合的時候,奔雷營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張世器知道,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但他們已經沒有離開的機會了。
現在這個時間,誰要離開奔雷營地範圍,誰就是冠軍營的人,少不了一頓打。
「諸位,一切還順利嗎?」
眾人回道:「還算順利。」
張世器點頭道:「現在還是散開吧,不要想著現在走。如果被抓,就老老實實待著,人家打你們是應該的,明白嗎?」
眾人頓時一臉無語。不過想想只是挨頓打又不會死,就接受這個結局。
「趁現在天還沒亮,繼續吧。」
幾句話后,十個人再次散開,朝著奔雷營的四周隱身而去。
張世器原路返回,朝著西南邊走去。
一路上,果然發現非常多的士兵正在想東邊追去。可黑暗中,那些火把根本看不真切,他們註定徒勞無功。
張世器繼續向西,直到發現一處安靜的所在,他立刻閃身進去。
那裡有七八頂帳篷,周圍卻沒有一點火光。
他之前還沒注意,現在發現,立刻準備把這些都點燃。
「兄弟們,我也不想的,等日後在向你們賠罪。」
他心中默念著,慢慢前行到這裡。
潛藏在最近的帳篷後面,他拿出火摺子,燃起火光,準備放火,裡面卻傳來一聲輕問:「餓不?進來吃點?」
張世器嚇的火摺子落在地上,他來不及去撿,扭頭就跑,卻發現帳篷外已經站滿了人。
他甚至都沒聽到腳步聲。
看著他們臉上怒氣,張世器已經臉色慘白。
雖說已經料想過後果,可真到那個時候,說不害怕是假的。
他們這次這麼欺負奔雷營,天知道這些傢伙會拿他們怎麼出氣!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帳篷打開了,穆亦初吃著清燉羊肉走了出來:「羊肉挺不錯的,要不要吃點?」
張世器一臉苦笑的搖頭,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穆亦初道:「伙頭軍駐地。」
說著指著他身後的人道:「你們的人放火燒了這裡,他們在這裡救火。」
張世器一臉懵逼的看著穆亦初道:「救火?火呢?」
穆亦初將那張麻袋拿過來,看著上面「對抗需要,糧草已燒」八個大字,他一臉「卧槽」的表情。
「現在知道為什麼這裡這麼安靜了吧?因為這裡有數百人在這裡『滅火』!」
張世器頓時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吧?」
張世器點頭,穆亦初也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著他身後的那群人道:「天這麼冷,你們在這裡閑著也不是事,要不動動手暖暖身子?」
話音未落,身後的人就沖了上來。
「小子,你這頓打挨得不虧。」
張世器眼淚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