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緊急軍情
如果說成親是對男人身體上的洗禮,讓他擔負起一個家庭的責任;那麼戰爭無疑是對他精神上的洗禮,他擔負起的,就是對這個國家的責任。
縱然前路荊棘叢生,艱辛坎坷,甚至危機四伏,他也永不退縮。
但對於軍隊來說,沒經過戰爭洗禮的軍隊,更像是一匹強壯卻稚嫩的狼,獠牙錚亮,卻咬不死獵物。
參加秋獮前的冠軍營,就是這樣的隊伍。
可當冠軍營的上萬戰士從容的從榆林草場班師的時候,他們的眼神已經沒有往昔的鋒芒,似乎有了內斂。
可惜,這個內斂不屬於洛白。
甚至於,秋獮結束時的獎賞,也不屬於他。
當冠軍營大軍離開的時候,在秋獮中受傷的眾多戰士,被遺留在榆林縣接受治療。
「你們先在這裡療傷,等到傷愈,會有人給你們路引憑證,讓你們去新軍營報道。」
這是風凌海走之前告訴他們的。
但這些洛白並不知道,他昏迷了,整整兩天。
兩天裡面,他都在榆林縣的軍營中待著療傷。
之前那一戰,也不見得他受了多重的傷。但輕傷加勞累,以及最後的挨揍,真的把他揍趴下了。
還真別說,看見木清華被長陽明月的暗箭「射殺」,這幫奔雷營的傢伙真跟瘋了一樣,下手那叫一個狠。
就算是休息了兩天,洛白還覺得渾身疼痛,特別是肩頭。
蠻子那個傢伙,下手也不知道留點情?
不用查看,他都知道自己身體的大概狀況。但總的來說,還可以繼續上戰場。
起身,發現自己穿著平時的白色兵衣,四周是灰白色的帷帳。
殺豬刀在床頭的桌子上放著,似乎也沒人動。可問題是,殺豬刀一邊,還有一方銅鏡和胭脂水粉的盒子!
這尼瑪是女子的閨房!
洛白立刻就醒了,趕緊跳下床,穿起鞋子就往外跑。
門卻開了。
洛白嚇得驚叫一聲:「誰?!」
來人瞄了他一眼,繼續走進來。
這一眼中,沒有流露太多的感情,洛白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距離。
這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穿著淺灰色的棉衣棉褲,看起來並不華貴。
可惜之前只看了一眼,她就端著木盆走進來,都沒讓洛白看仔細。
但他還是注意到,這個女子的臉色略黑,就比他白一點。但那一雙眼睛卻一點都不秀氣,如同兩輪月亮,清澈中帶著些許疲憊,讓洛白不由地產生疑惑,這丫頭的眼睛怎麼這麼大?
但他很快就忽略這些,專註於她端盆的手。那雙手,怎麼看都像是男子的手,粗糙而乾裂,完全沒有保養過。
女子將木盆放在桌上,冷哼道:「自己洗把臉,出來吃飯。」
洛白確定,這是他第一次見過這個姑娘,怎麼就讓她如此不待見?
但他沒有深究,洗把臉,走了出去,迎面就看到幾個急匆匆的女子迎面走來,他嚇得趕緊躲開。
但他多慮了,人家只是走向一旁的房子,然後迅速離開。
只是手裡卻多了一個筐子,裡面裝著許多草藥。
白花蛇舌草,半枝蓮……
這都是消炎止痛的草藥!
洛白稍一猶豫,那幾名女子就匆匆這座院子。
他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跟上。
出了這個院子,就看到是縱行的四排房舍,不停有人進進出出,偶爾還有一兩聲痛苦的**。
這一幕是多麼的熟悉,在秦山冠軍營中,那裡的醫坊不也是這樣的嗎?
腦中靈光一閃,這裡難不成是榆林縣的醫館?
這個想法剛出現,之前的那個少女再次出現,指著他罵道:「打仗沒用,連路都認不得,要你有何用?」
先是白眼,現在又是挨罵,洛白終於來了興趣。可不等他開口,人家又掉頭就走:「如果不餓,可以不來!」
洛白頓時泄氣,他的肚子早就餓癟了,只得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走在路上,他看著左右兩邊的房間,看著裡面躺滿了戰士,他一臉凝重。
這種程度的傷勢,絕對不是冠軍營的戰士!
可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傷員?
還有,這個古怪的地方真的是榆林縣醫館嗎?
冠軍營的其他人呢?
少女一溜煙穿過走道,消失在對面的門戶中。
洛白趕緊過去。
進入門戶,竟然是一條直道。直道兩邊,是一頂頂帳篷連成的攤位。
每個攤位上都摞得很高的碗筷,等著洗刷。
這是吃晚飯了?
正疑惑的時候,那女子的聲音又傳來了。
「這裡!真是麻煩!」
五次三番的被人這樣對待,就算洛白的脾氣好,現在也有了幾分火氣。但他再次忍住,看向女子還在往前走,直到攤位的盡頭。
那是一個獨臂老人的攤位,此刻他正坐在板凳上,在艱難的洗刷碗筷。
老人低著頭,專註於木盆中的碗筷。
只見他先用手抓了一把水倒進碗里,然後在碗內壁抹上一圈,內壁和碗沿處就清洗乾淨。把碗扣起,輕打外壁,整個碗就旋轉起來。水沿著旋轉的碗外壁而上,將外壁清洗乾淨。
這一套下來,一個碗就洗刷乾淨了,只要再用清水沖一遍就好。
可這整個洗刷下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這一隻手的洗刷速度,也太快了吧?
洛白還在驚詫,女子已經從攤位上端起那碗冷了很久的冷飯。
「哎,你的飯!」
洛白趕緊接過,低頭看著,清水中懸浮著幾粒粟米,配合著初冬的天氣和冷風,看起來到也清爽。
反正洛白看的第一眼,就打了個冷顫。
他端著飯碗看向女子:「這個能吃?」
女子冷哼一聲,笑道:「你有的選嗎?」
洛白忽然來了興趣,端起碗喝了一口道:「味道還不錯。」
說著,狼吞虎咽,幾口吃了個乾淨。
完了,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甚至把碗都添了個遍,這才依依不捨的放下。
那女子顯然不是一般人,看出了洛白是故意氣她,拿起他的碗,從老者的水盆中舀了半碗水,遞到洛白面前:「沒喝夠這裡還有!」
老者也停下手裡的活,扭頭看了一眼洛白,然後繼續洗碗。
洛白看著停放在身前的洗碗水,看著對方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女子倒也乾脆:「你喝了我就說!」
洛白接過仰頭喝下,中間喝的太快,還咳了幾聲。
看著洛白喝的如此乾脆,顯然出乎女子的意料。
她嬉笑道:「好喝嗎?」
洛白老實的點頭:「有點涼。」
老者忽然笑了:「後生,你這口味還真特殊。」
洛白只能苦笑。
女子卻瞅著這個機會,竟然轉身離去。等到洛白髮現的時候,她已經在一丈之外。
洛白趕緊追上去:「你去哪裡?」
不等他跑開,一碗水潑在他身前,他立刻停下。
看了一眼那個獨臂老者,再回頭時,女子已經衝進醫館之中。
洛白站在老者的攤位前,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
他現在真的不明白,明明秋獮結束,他就要去豐裕城,可眼前這個地方是哪裡?
再次看向正在洗碗的老者,可老者沒有搭理他的意思,直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洛白才看向遠處。
那裡,數駕馬車狂奔而來。
看著馬匹的速度,洛白微微皺眉:這裡已經有人,他們怎麼不減速?
但現實沒給他時間思考,老者猛然起身,獨臂一伸,將他甩到一邊:「看見軍騎來,誰給你的膽子不退避?」
洛白被摔了個狗吃屎,聽著罵聲,卻無從反駁,悄聲站在一邊。
馬車終於過來,每駕馬車上都站立著一名駕者,臉色冷峻。
敞篷的車架上,躺著三四名受傷的戰士。他們身上蓋著棉被,看不出傷勢輕重。
匆匆一眼,洛白看到最近那個人受了箭傷,在肩頭。
眨眼間,六七駕馬車駛過,停在醫館門口。
不用人叫喊,醫館中走出六七名女子和男子,將車上的傷員架出,抬進醫館中。
之前逃走的那名女子也在其中。
看到這一幕,洛白眉頭緊皺:「怎麼會有這麼多傷員?他們是哪裡來的?」
老者已經重新坐下,繼續洗碗。
沒有得到回應,洛白準備進去,卻看到一個朝思暮想的身影:「秀兒姑娘,將他們分成輕重傷員,重傷的先送進來。」
聽著如此熟悉的聲音,洛白傻乎乎的走了過去。
老者的聲音卻傳了過來:「那是從北原軍鎮撤下來的人,你最好不要過去,他們很忙。」
北原軍鎮?
這個洛白知道,任無雙和他們講過。
自大夏朝建立,屏障帝國北部的前沿就從長安城一直北進到榆林一線。
榆林西北的固原軍鎮,以及東北的北原軍鎮,就是衛戍長安城的兩座堡壘。
而榆林縣,就是兩城的後勤保障所在。
可北原的傷員怎麼會送到這裡?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北原有戰事!
「北原?那裡怎麼會有戰事?」
老者抬起頭,眼中流露出一絲輕蔑:「匈奴人進攻還要告訴你?」
匈奴人?現在?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發動進攻?
洛白想不明白,可阿蘿已經向他走來。
「你現在醒了,就去前營找申明書,他會帶你回長安城。」
洛白一愣:「你呢?」
阿蘿臉上儘是疲憊,眼中還有血絲,看起來沒有休息好。
「這裡傷員太多,我和師父會在這裡待一段時間。」
洛白終於認識到問題的嚴重程度,急切道:「到底怎麼回事?」
阿蘿了解洛白的性子,知道他必定會糾纏到底。
「秋獮之所以提前結束,不僅是因為豐裕城的戰事吃緊,漠北匈奴主力一反常態南下,與南方叛軍一起,同時發動進攻。」
「你趕緊回去,朝廷不日就要舉行誓師大會了。」
「這本書早就要給你,卻一直不得機會,現在給你。」
「你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