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借火
遭遇戰變成了突圍戰,這是戰前誰都無法預料的。
看著前後齊來的車船,洛白近乎於絕望!
可就在他愣神的瞬間,徐遠浪喊道:「小子,躲開!」
他回頭,就看到徐遠浪所在車船已經全速駛來。船上的弓箭手已經瞄準他,在他愣神的瞬間射了出去。
洛白下意識鬆手掉入水中,潛水來到這隻車船下面。
浮出水面,掛在船底一側,就看到同樣掛在船上的徐遠浪兩人。
左右一看,似乎沒有人了。
「大人,其他人呢?」
徐遠浪沒有說話,他單手掛在船上,看著前後圍來車船,眉頭緊鎖。
洛白沒有再問。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就算他們能夠破壞一艘兩艘船的,對戰局並沒有決定性的影響。現在他們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掩護主力船隻撤退。
畢竟豐裕城的兵力本來就不多,現在就要看徐遠浪如何抉擇了。
徐遠浪沒有等太久,收回目光看向洛白,發現他的肩頭還有血跡。
「你受傷了?」
洛白揮動左臂,示意自己沒事。
徐遠浪這才道:「情況有變,我準備奪船!」
洛白一愣,他知道徐遠浪話的意思。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可問題是,他們就三個人,怎麼能奪下來?就算奪下來了,他們怎麼驅使?
徐遠浪冷靜道:「現在張大人被困,我們必須即刻救援。」
他指著遠處的戰船道:「豐裕城守軍不足兩萬,如果眼前這五千精兵再葬身於此,豐裕城絕對守不住!」
洛白明白他的意思,可問題是,具體怎麼做?
「大人,下令吧!」
袁雪怡顯示出了老兵的素質,直接求戰。
「車船我不是第一次見。它船底雙倉,就算鑿破船底,也只不過是底艙漏水,不足以沉船。」
或許是洛白之前拚命的架勢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徐遠浪也向他開誠布公。
「不過正因為高大,所以吃水深。鑿破船底自然不行,但我們可以鑿開船體。開口的位置,就在吃水線!」
幾句話,將他作戰的思想全部表述清楚。
「不過我們現在不是為了鑿船,而是救援。所以必須製造亂局,張大人才有可能衝出包圍。」
徐遠浪作為豐裕城守城的朗將,是一支千人隊伍的首領,已經具備了一名優秀將領的眼光。現在就看有沒有破局的能力了。
畢竟能看出來問題,未必能解決問題。
「用火!」
「火?」
洛白兩人不解。
「剛才我們之所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潛行到這裡,就是因為狼煙滾滾。如果現在河面上同樣狼煙滾滾,我們是不是可以找機會離開。」
洛白眼睛亮了。
他到不在意現在身上有沒有火,船上有的是人,有人的地方自然有火。
「時間緊迫,開始吧!」
三個人商議好,拿起武器就開始鑿船。
船上的叛軍有心射箭,可上寬下窄的船體結構,註定他們射不到藏身在船底一側的徐遠浪三人。但他們很快想到了應對的方法:「船隊并行,讓袍澤幫我們打!」
我看不見,難不成我的袍澤還看不見?
航向修正,他們很快來到一艘車船旁邊。
「下面有人!」
簡單的一句話,後者就聽懂了。甲板上站著的人立刻挽弓射箭,準備射殺洛白三人。
洛白想到之前自己的經歷,嘿嘿笑道:「另一邊!」
三個人麻溜落水,然後來到車船另一側,繼續鑿船的偉大事業。
戰爭中不怕真刀真槍硬打的對手,怕的是洛白這種小偷小摸的混蛋。兩艘船數百人的兵力,生生被三個人給牽制住了。
冰冷的河水,完全澆滅不了三個熱血青年的征戰之心。只是胯間的兄弟很實在的縮成一團,沒有往日的豪情。
「大人,要不就這條船吧。」
袁雪怡開口了:「有點冷!」
徐遠浪沉默了。
從他們入水到現在將近兩刻鐘,體溫下降的很厲害。
好在今天沒有起風,不然他們早就堅持不住了。
「再加把勁,打開個窟窿,咱們就衝進去!」
話音剛落,他們終於鑿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冰冷的河水似乎找到了宣洩的口子,直接沖了進去。
「漏水了!」
「快堵上!」
船艙裡面,頓時亂作一團。
洛白三人渾身一震,信心大增,再次舉刀。
很快,四五個窟窿出現在車船的船體上,船艙中頓時成了澤國。他們爭先恐後的從船艙中向外逃離。
「一會你從船艙進去,我們從翼輪上上去。咱們快點奪船。」
洛白三人繼續擴大戰果,直到船體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洛白鑽了進去。
巨大的車船,就靠著船艙的機械設備提供動力前進。
「這船真他娘的大!」
進來之後,洛白還不忘感慨一句,但甲板上很快傳來打鬥的聲響,將他驚醒。
船上怎麼都有上百人,就他們三個想要奪船,難如大海撈針。
但他們沒有辦法。
此刻倉內已經有半倉水,淹沒了洛白的小腿,他趕緊往上跑。
以船艙現在的進水速度,恐怕這船堅持不了多久的。
他趕緊上去。
這個時候,他多麼希望自己有一把環首刀。
畢竟它更適合眼前的戰鬥。
甲板上已經傳來戰鬥的聲響,徐遠浪他們已經動手,該他了。
走出底倉,他探出腦袋去看甲板上的戰鬥。
還真別說,雖然徐遠浪和袁雪怡這兩個傢伙光著屁股,可戰鬥力還真是爆表。
他倆不知道在哪裡搶了兩把長刀,也掄得虎虎生風。
軍中武技一直以來就是大開大合,沒有那麼多花里胡哨的東西。往往一刀過去,不是斷手就是斷腿。更有甚者,腦袋會飛了出去。
看著甲板上散落的殘肢斷臂,洛白一陣嘔吐。
他彷彿又回到了去冠軍營的那幾天,整天吃半熟的馬肉,吐的死去活來。
洛白明白一件事,殺人,也分好多種。
本以為殺過人就是一條好漢了,可現在他才明白,他算個鳥的好漢。
他這隻童子雞,頂多算是剛泡好的茶,遠沒有陳酒的底蘊,沒有濃烈與清香。
吐過了,他扶著懸梯走出來,看著地上的刀和屍體,想了想竟然扒起了死人衣服。
在這麼關鍵的時刻,這廝都不忘記穿個衣服遮住二弟。
說實在的,這衣服大了點,但也只能湊合了。而且還發現了一壺清酒。
穿上衣服,揣上酒壺,拿起長刀,洛白第一次有了底氣。
他沒有正面援救徐遠浪,而是去尋找火源。
水師不同於步兵騎兵,他們是以船為單位。
如眼前的這艘車船滿載近五百人馬,船上必定會配備一名水師統兵。十船五千人為船隊,設統制。再往上,就是艦隊。五船隊為艦隊,設水師少將軍。
眼前這些水師的兵力有三十艘之多,不足一個艦隊,但也不容小覷。
但洛白可不會管這麼多,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燒船。
除了底倉,車船分旗樓、甲板和艙室三重。船艙是水手踩踏翼輪和划槳的地方,是動力場所,不具備作戰功能。而第二層甲板主要承擔起了作戰的主要功能。再然後,就是甲板上的旗樓,主要用於觀察和統帥指揮。
但隨著甲板上的戰鬥持續,旗樓上已經站滿了弓箭手。如果不是因為徐遠浪他們和敵人糾纏在一起,實在不好射箭,他倆早就被射成馬蜂窩了。
洛白也沒想衝到旗樓上去,但他的眼睛已經盯准了那幾個弓箭手。
他娘的這幾個人搭載的,都是火箭!
這不是現成燒船的東西嗎?
洛白看著他們與自己大概不足三丈遠的距離,根本不可能硬衝過去——他們中間隔著差不多幾十號人。
而且就算給他衝過去,這麼近的距離,他可沒機會躲過箭矢。
既然偷襲不成,不如直接上去——他現在穿的,可是叛軍的兵衣!
他整理了一下儀容,他朝著旗樓走去,隔在中間的十幾個人都沒注意到。
洛白看著他們臉上的青紫,顯然是是被凍的。
既然受不了北上的嚴寒,為什麼還要來呢?
他腹誹一句,繼續走向旗樓。
但在旗樓前的樓梯上,被人擋住了。
「站住!」
兩名守在樓梯前的叛軍擋住了洛白的路。
「非呼喚不得上旗樓,你想幹什麼?」
洛白倒也老實,回道:「小的剛從底倉上來。那裡的水馬上就要溢出來。」
那人立刻明白:「船要沉了?」
洛白「嗯」了一聲:「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似乎為了驗證洛白的話,船體忽然傾斜,所有人都往船頭滑去。
旗樓上,半跪的弓箭手也被甩了出來。火箭脫落,射在了甲板上。有一支更是好巧不巧的射中了旗樓,一會就燒了起來。
洛白一手抓住樓梯,盡量保持平衡。
遠處,戰鬥也結束了。
不管是徐遠浪還是袁雪怡都緊抓長刀,盡量不讓自己掉落水中。但更多的叛軍運氣沒有那麼好,他們落到水裡,凍的鬼哭狼嚎起來。
他看著之前說話的那個叛軍,一刀斃命。
血水濺了他一眼,洛白沒有時間去擦,反而雙腳用力,越上旗樓。
旗樓裡面只有四個人,兩名弓箭手,一名戰士,還有一名武將。
此刻他們都扶著圍欄,不讓自己掉下去。
洛白卻不由分說上去,一刀砍向最近的弓箭手,奪過他的弓箭。
這一耽誤,那名守護武將的戰士終於持刀上前,和洛白拚鬥。
洛白卻後退一步道:「兩位大人,下水!」
船要沉了,待在這裡已經沒有必要。
徐遠浪兩人手一松,掉進水裡。
看著那些還在掙扎的反賊們,兩人相互一笑,開始收割戰功。
洛白看著向他衝來的戰士,笑道:「諸位應該不會冬泳吧?」
那人一愣,就看到洛白用力一跳,再次落在甲板上。
手中箭矢一揮,掛上火苗。
「遠來是客,我請你們游泳啊!」
船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