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生疲憊
昏黃夕陽下，逍遙書院屬於白其雨的小院中。
白其雨坐在掛著燈籠的樹下，手中捧著一本還未命名的秘籍，認真地看著。
她那雙細長的劍眉漂亮地蹙著，額頭上布著一層細密的汗珠，腳邊地面上散落著許多零碎的石塊與殘缺的植物。
許久之後，她深吸一口氣，抬起了右手。
那些地面上的石塊悠然浮起，那些殘缺的植物也重新粘合在一起，斷裂殘破的根莖部位自然地生長到了一處，變作了一棵小樹。
接著，那些石塊與小樹被揉合在了一起。
但是，它們並非是簡單地「石塊包裹小樹」，而是石塊化作無數比沙粒還要細小的粉末，往小樹中鑽去，那棵小樹的樹皮上竟也悄然開了無數肉眼根本無法看到的小孔，將粉末一一接納。
說起來簡單，但這整個過程，花去了白其雨整整五分鐘還要多的時間，讓她額頭的汗珠變得更加多了，那隻捧著書的左手也放下書本、抬了起來，同時操縱起眼前的事物。
當最後一顆微不可見的粉末融入小樹后，她的眼睛一亮，輕咬下唇，神情更加專註，身上的大地神力與生命神力開始拚命催動。
但是，她面前那棵懸浮的、吸納了石粉的小樹卻忽然爆開，炸成了一大團木屑，其中還夾雜著灰蓬蓬的石粉。
「唉，又失敗了……這真的可行嗎？」白其雨嘆了一口氣，苦惱地將書拿起。
只見她翻開的書頁上，畫著一幅示意圖，圖上是一棵參天大樹，一旁標註著一行字，寫道：「一、藏石入木，木石共生；二、金剛重構，木化金剛；三、催生草木、無堅不摧。」
「萬里的想法真是天馬行空，居然能想出這樣的點子。」白其雨思索著自言自語道：「藏石入木，我已經做到了。但是，如何做到木石共生？木石共生后，又怎麼將一棵樹給……金剛重構？更不用說，居然可以催生一棵金剛石材質的草木？」
「如果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那麼便可以突破我品階不高時、金剛重構的土石大小有限的問題了。但是，這種難度，真的是可以辦到得嗎……」
她有些喪氣，長時間的練習也讓她十分疲憊，於是，她將書扔下，癱軟在了椅子上了。
「不知道狐莫和黑王怎麼樣了呢？」
就在白其雨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身影悠悠走進了小院，正是啟萬里，他身上瀰漫著酒氣，摘掉了面具，呵呵笑著。
「萬里，你回來了？」白其雨眼睛一亮，站了起來：「你是和唐昊他們去吃飯喝酒了？」
「嗯，喝了不少。」啟萬里走到白其雨身邊，看到了桌上擺著的那本書和地上那些練習痕迹，搖了搖頭笑道：「你居然想練這個啊，這還只是我的一個構想，離完善還早著呢，都還沒有一個真正可行的辦法。」
「我也想幫你嘛。」白其雨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哀嘆道：「早知道我就不選這本了，這也太難了，根本沒辦法練啊。」
「要簡化的。」啟萬里笑嘻嘻地摸了摸她頭頂柔順的黑髮，說道：「現在這種難度，恐怕就連六階大精靈使都未必能做到。」
接著，他抬了抬手，用星辰神力從小院的另一邊召來了一張椅子，靠在白其雨身邊坐了下來。
二人肩靠著肩，用一模一樣的姿勢半癱著，看著夕陽。
「有點累。」啟萬里忽然說道：「雖然忙起來還是挺充實的，但是好久沒休息了，有點累。」
「這就是你之前說的……想要休假？」白其雨眨了眨眼，問道。
「不是休假。」啟萬里笑道：「想換一換心情。」
「嗯？」白其雨忍不住偏了偏頭，望向啟萬里的側臉，只見他眺望著遠方的夕陽，眼中有一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其雨，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吧？我想做的事。」啟萬里說道。
「嗯。」白其雨回想了起來：「你想知道你妹妹有沒有留下後人、想知道你的家人們在黑暗年代是怎麼過來的、現在又過著怎樣的日子。」
「對啊。」啟萬里長出了一口氣，頭仰得更高了些，望向天上漸漸深邃的天空，說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抱什麼希望，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很想去做這件事。」
「你有線索嗎？」白其雨將頭轉了回來，重新望向天邊紅霞。
啟萬里撇著嘴搖了搖頭，說道：「我的線索只有……我妹妹叫啟千尋、我妹夫叫林衍；另外老妹婚禮前一天和我說，她如果生了兒子，就要叫林小風，如果生了女兒，就要叫林小雲，因為她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像風和雲一樣自由自在……嗯，她還說，如果生了兩個，其中一個得姓啟。」
「所以，如果他們有後代，應該會姓林吧？不過，這世界上姓林的人這麼多，林菲菲也姓林、被我殺了的林昱也姓林，余海市知府衙門的師爺也姓林……呵呵，不過也不一定，萬一她生的是女兒，然後就嫁人了呢？再生的孩子，誰知道姓什麼啊。」
「姓啟的，還真少見，所以如果碰見了，多半還真是我們家的後人。對了，你知道嗎，啟這個姓啊，來自於我們那時候最古老的皇帝，是個叫『黃帝』的人，他的後裔里有個叫『夏啟』的王，夏啟的孩子以王父的字為氏，所以就姓了啟。對了，黃帝也打過一場神戰呢。」
白其雨聽著啟萬里沒有邊際的碎碎念，忽然有些心酸。
「如果累了的話，就休息一段時間吧？」她伸出手握住了啟萬里的手，輕輕捏了捏，說道：「現在逍遙書院也有了規模了，等狐莫的事情解決后，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去找你想找的線索，不要那麼操心了。」
啟萬里笑了笑，指腹稍稍用力輕輕回捏了一下白其雨的手，說道：「我是這樣想的。」
「逍遙書院這邊，生意方面有懸空閣幫忙打理、大客戶方面我已經搞定了武神殿和生命神殿、余海這裡還有唐家幫襯，不用操什麼心了；教學方面，羅大哥主要還是針對武師途徑，一般的弟子他都能帶得動，生命眷者這邊，我之後可以讓蘭主教來擔任個名譽師傅，幫忙指點指點弟子。當然，如果你有空，你也完全可以，畢竟這個逍遙書院真正的主人本來就是你。」
「至於天空行者途徑，我看楊嬋的天賦很高，甚至不比我們見過的星辰樓弟子要低，我打算好好培養培養她，讓她早點上手多帶帶新弟子，這樣一來，逍遙書院這裡哪怕我一段時間不在，也能正常運轉。」
「狐莫的事，上次你和林菲菲聊過，我知道你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所以不如就交給你來做吧。」
白其雨張了張嘴，有些震驚地問道：「萬里，你現在就要去……休假了嗎？」
「不會的。」
啟萬里安慰道：「狐莫的事不解決，我當然不可能放心離開。畢竟，我們的目的只是招攬收容狐莫，但星辰樓的目的卻是你，這事中，你太危險，我不可能放心。所以，我不會離開，我會留在逍遙書院。」
「不過，就像剛剛說的，從臨雪一路過來，我確實也有點疲憊了，想休息休息。所以，接下來我打算暫時把這些事務放一放，專心再寫一些秘籍出來，這些才是我們書院的立足之本。這段時間裡，你有任何需要我幫助的，都可以直接叫我，當我感覺你需要幫忙的時候，我當然也會出手。」
「現在宮長風身邊有了林菲菲，事情變得簡單了許多。而且這段時間你從我這裡學了這麼多東西，也該你大展身手了。」
白其雨認真聽完，點了點頭。
「嗯，這些事，本就應該我來做。」她眼中漸漸生出堅定的光芒。
啟萬里想了想，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對了，其雨，我還是想要交待你一句。」
白其雨「嗯？」了一聲。
「關於宮長風。」啟萬里稍稍壓低了自己的眉眼，說道：「你上次教林菲菲把矛盾轉嫁到宮長風身上，我想了很久，決定不干涉你這個想法。」
「但是，我希望你堅守一個底線——不傷及無辜之人。」
他對著白其雨說話時，極少用這樣嚴肅的語氣。
「其雨，記住，一旦你做事的時候為了達到目的、傷及了無辜之人，那你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啟萬里深吸一口氣，說道：「宮長風受星辰樓的指使，要誘你出來，這沒有錯。但是他和星辰樓不一樣。」
「星辰樓知道你們妖和人一樣，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思想、和人一樣會修鍊，但是宮長風對妖的概念是模糊的。他本不是一個壞人，只是為了自己的夢想、接受了星辰樓的任務。所以，儘管你可以對付他、如果有辦法，我不希望看到你殺死他、或是讓他因你而死。」
「這是我對你最重要的交待。」
白其雨沒有去看啟萬里，她依然抬著頭，而天邊的紅霞已經散去，夕陽也落下了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