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龍之謀
宮家宅院中。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宮長風的身體已經恢復許多。
雖然風雨中那場大戰的損傷使他目前仍未完全恢復到巔峰狀態，但氣色也逐漸恢復了正常，不再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樣。
只不過，看得出來他的狀態仍舊有些許虛弱。
此時，宮長風與林菲菲對坐於飯桌上，一邊吃著午飯，一邊聊著宮長風病倒這幾日發生的事。
「林使者。」宮長風輕咳一聲，說道：「您前幾日相助逍遙書院與唐家拿下水師競標，是想要讓逍遙書院參與到小白龍一事中么？」
林菲菲甜甜一笑道：「本來也沒有想要瞞著宮大師，只是那幾日您身體不大好，晚輩就沒有特意來想打擾您了。」
「趙家微不足道，但逍遙書院在晚輩看來卻十分重要，那些道理，晚輩都和秦師侄說過了，相信宮大師也已經知曉。如果晚輩擅自做主，影響到了宮大師的計劃，還請宮大師言明。」
宮長風呵呵一笑，臉上卻沒有笑意。
「林使者，一個趙家，老夫並不在意。但是，老夫並不認為讓逍遙書院參與到此事中一個好主意。」
林菲菲專註地夾著菜，沒有看宮長風，隨口問道：「哦？請教宮大師高見。」
宮長風放下筷子，撫著白須，說道：「那白逍遙行事魯莽、意氣用事，之前因為與老夫賭氣，竟然特意阻止老夫跟蹤妖獸，那妖獸至今下落不明，亦是拜他白逍遙所賜。這樣一個做事沒有分寸的人，不可參與進來。」
「宮大師說的事，晚輩也聽說過了。」林菲菲抬起頭，笑道：「所以，晚輩請的不是白逍遙。」
宮長風眼神微微一凝。
只見林菲菲身後的地面開始鼓包裂開，接著從其中浮上一人，慢慢走到了林菲菲身邊坐下，是名清秀英氣的女子，正是白其雨。
她一眼也沒有看林菲菲，神色平淡對著宮長風點頭致意，說道：「宮大師您好，晚輩白其雨，白逍遙是我的哥哥。」
宮長風打量了白其雨幾眼，心中不知在想什麼，臉上卻沒有露出什麼明顯的反應，接著再一次看向林菲菲，問道：「還請林使者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叫白其雨，是一名四階巔峰的生命咒師。」
林菲菲也放下了筷子，悠悠說道：「幾天前宮大師卧病在床，我無意間接觸到了白姑娘，於是暗中委託她幫我調查妖獸一事，如今已經有了一些眉目。」
宮長風撫著白須的手稍顯僵硬。
他轉向白其雨，「哦？」了一聲問道：「不知道白姑娘查到了什麼？」
白其雨淡淡笑道：「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口中的妖獸，現在何處。」
宮長風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口中卻還是用平緩的語氣問道：「是么？它在哪裡？」
白其雨面不改色：「晚輩只能知道一個大概的範圍。那妖獸身邊還有許多強大無比的同類，我不敢靠近。」
宮長風點點頭，看向林菲菲。
林菲菲解釋道：「白姑娘有她一套特殊的方法。她與白逍遙不同，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其實逍遙書院參與競標一事，也是由白姑娘只手策劃的。能想到找我們幫忙、提出投桃報李的想法，足見白姑娘的格局。」
「另外，在逍遙書院中，白逍遙雖然名為院長，但主要的工作卻只是教教弟子、研究秘技，白姑娘才是真正把握逍遙書院發展大局、在幕後掌控書院的那一位，她雖然是白逍遙的妹妹，但在逍遙書院中的地位，還要隱隱比白逍遙略高一籌。」
她悶不吭聲地就把啟萬里的功勞一把塞到了白其雨懷裡。
宮長風望向白其雨的眼神，又有了些許變化：「那麼，不知道白姑娘認為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白其雨像個嫻靜的大家閨秀一樣保持著矜持的笑容，說道：「晚輩想聽聽宮大師的想法。」
宮長風望向林菲菲，見她點了點頭，於是說道：「老夫在它身上留下了神力信標，只要它出現在老夫的感應範圍內，就能精確地定位到它。根據星辰樓此前告訴老夫的信息，這隻妖獸將會引來星辰樓想要捕殺的小白龍，我們只需知道妖獸在哪、然後守株待兔，當小白龍出現后立即通報星辰樓，自可完成任務。」
白其雨聽完，搖了搖頭：「這樣不行。」
宮長風皺起了眉。
沒等他發問，白其雨已然問道：「宮大師，此前一點意外就讓您失去了對妖獸位置的把握，如果接下來在關鍵時刻還有別的意外該如何？您定位到了妖獸，卻無法時時刻刻盯著它，萬一小白龍的出現是稍縱即逝又該如何？而且，現在那妖獸身邊有許多強大同類，您怎麼就知道，其中沒有小白龍？」
宮長風皺著眉頭，深深地看著白其雨。
林菲菲也忍不住偏了偏頭，聽到她這樣若無其事地談論「小白龍」，實在是有些古怪。
「大半年前，白其雨還是個心思單純、不通世事的人，沒想到現在已經成長為了這樣，啟萬里……真是一個可怕的人。」林菲菲暗暗想道。
宮長風當然不知道這位星辰樓特使心中的想法，他稍思后，又問：「依白姑娘之見，又該如何？」
「晚輩會將宮大師的計劃全部推翻。」
沒有理會宮長風陡然變得不穩的呼吸，白其雨繼續波瀾不驚地說道：「這種守株待兔的方式，在晚輩看來是下下策，過於被動。我認為，我們應該主動出擊。」
「既然不清楚那小白龍何時會出現，那麼就應該直接到妖獸身邊待著，也要弄清楚它身邊其他那些妖獸到底是什麼來頭。」
「是么？你們白家的人，還真都是一樣的驕傲。」宮長風臉上沒有怒色，但語氣中已經有了一絲怒意：「你這樣做，與打草驚蛇何異？」
白其雨卻輕輕一笑。
她說道：「我只要偽裝成另一隻流浪落單的妖，不就可以融入它們之中了么？」
宮長風愣住了。
林菲菲清咳一聲，說道：「是這樣，宮大師，白姑娘此前研究過妖類相關的記錄，發現了一件事。」
「妖族也可以修鍊、也能轉化共鳴神力，它們修鍊的神力雖然與人類有些不同，但大方向上卻是十分相似的。而且，過往一兩百年中有記錄的妖，並不都是完全的獸形。不說這次能夠偽裝成人類的白龍，就說不久前宮大師您遇見的那個妖物，不也是半人半妖的樣子么？」
「所以，白姑娘認為，妖類的形成還是一個謎，它們究竟會變成什麼形態、擁有怎樣的能力，可能連它們自己都不太清楚，所以才會努力想要抱團，也是因為這樣，余海出現的這隻妖獸才有引來小白龍的可能性。畢竟，白龍一族是有史以來記載的最強大妖類，它們極有可能在收攏同類。」
「這樣一來，就給了我們可趁之機。現在妖類那邊都知道宮大師您是妖族敵人，那麼白姑娘她只要喬妝打扮一番，再與宮大師您合演一齣戲，便有了混入妖獸中間的機會，到時候她不僅可以傳遞消息，甚至還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而且，我已經將小白龍的長相特徵告訴了她，她在妖獸們身邊，可以完全地掌握主動權。」
宮長風聽完，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訝異，很明顯，他被這種說法打動了。
但下一秒，他卻再次皺起了眉頭。
「林使者，老夫就有話直說了——如此一來，老夫豈不是成為白姑娘完成任務的助手了？在那之後，還有老夫的作用么？」
「而且，您之前和小秦說過，即使小白龍現身了，也要請多方勢力相助困住它，那麼即使此事成功，星辰樓還會記老夫的功勞么？」
林菲菲看了白其雨一眼，再次望向宮長風時，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宮大師，過去一段時間裡，您在這件事上也出了不少紕漏，大師兄並不是很開心。這次的任務非常重要、不容有失，我們不能只考慮您的功勞，而應該以大局為重啊。」
宮長風面色不變，但是擺在他手邊的那一杯清水，卻驟然間涌動起來，這是他心緒波動、下意識影響了水中神力的共鳴。
不過，僅僅一秒后，那杯水又恢復了平靜。
「老夫知道了。」宮長風低垂著眼皮，說道：「既然如此，就按白姑娘的計劃行事。」
說完這句話，宮長風不再停留，站起身、背著手離開了飯桌。
林菲菲看著他離開的身影，臉上早已經沒有笑容，她站了起來，卻又不敢在宮家的宅院中表現得對白其雨太過恭敬，只能稍稍低頭，問道：「沒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白其雨淡淡地說道。
林菲菲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白其雨站起身，走得離林菲菲近了一步，將臉靠了過去，用耳語般的聲音說道：「接下來，你得好好教教我要怎樣演戲了，畢竟，這才是你最厲害的地方，不是么？」
林菲菲的呼吸急促了半分，但什麼也不敢說，只能抿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