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抽絲剝繭
這一次，啟萬里對海邊小屋的調查，換了一種思路。
他將所有目前可見的線索都視為一種誤導，主動迴避由這些明顯線索引導的方向。
「表面上看，其雨帶著林菲菲來到了小屋外，走進屋中，和霍瑩坐下喝了一碗蘑菇湯，然後便消失不見了。」啟萬里捧著一本小本子，飛快地將目前記錄下的線索寫下，方便自己思考。
「如果把這種情況倒過來呢？她們沒有喝蘑菇湯？不對……應該是她們根本沒有消失，繼續在這裡喝湯聊天，但之後的痕迹全部消失了，所以從表面上看，她們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樣。」
「沒有土遁的痕迹，沒有花草樹木記錄下了她們走動的痕迹，房間里沒有痕迹，但有沒有可能，她們就正常聊著天、說著話，一起出了房間、一起去了某個地方，只是中途做了掩飾呢？雖然暗元說理論上不存在任何方法可以瞞過它，但或許存在一種可能性，那個霍瑩擁有某種特殊的物件，能夠做到這一點？畢竟是世界上唯一個九階的後代，她有一些神奇的東西也很正常……」
啟萬里決定拋掉暗元所謂理論上不存在能夠完全抹去痕迹的判斷，純粹以自己的直覺來尋找線索。
「福爾摩斯說得好，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結果，剩下的那個無論多麼令人難以置信,都是真相。啊不對，這話嚴格來講應該是柯南道爾說的。」
他合上了小本子，知道這間海邊小屋裡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調查的了，接下來，他就是需要抱著這種反套路的心態，去生命神殿走一趟。
……
生命神殿中，啟萬里沒有去找蘭彩雲，而是找到了那天白其雨他們救過的人。
名叫方山、身患漸凍症的那個病人，已經被陳江雪帶走，她事務繁忙，沒那麼多時間停留，即使霍瑩消失了，她也必須趕回去。
而至於那名士兵、那個老婦人，都還在生命神殿的紅嬰花海中接受後續的治療。
士兵果然出了點問題，大腦受到創傷的時間太長、程度太深，讓他的語言能力發生了變化，他雖然沒有失去自己的記憶，但現在卻處於一種無法表達自己思想的狀態，寫不出文字、說不出語言，只要張開嘴，便只能夠發出奇怪的吐字，根本不是其他人可以理解的東西。
雖然救活了他的命，但他從此相當於成為了一個連字都不會寫的啞巴，只能夠通過手勢與人交流了。
那老婦人倒是恢復得最好的，一眾強大的生命眷者共同全力為她救治，大概率摘除了所有的癌細胞，並在手術過程中往她身體中注入了大量的生命神力，現在這位老婦人看上去精神飽滿、身體健朗，只是不確定她是否完全恢復，所以還在神殿中觀察而已。
「這事兒啊，真得謝謝那個小姑娘。」老婦人笑呵呵地對啟萬里說道。
啟萬里微笑著與老婦人寒喧了一會兒后，問道：「老人家，說起來，那天您有發覺為您治病的幾個人，關係不好嗎？」
「有嗎？」
老婦人想了想，說道：「我倒是沒有這感覺，他們關係都蠻好的。」
啟萬里耐心地問道：「他們不是在比賽嗎？互相之間就沒有嘲諷、鄙視、打臉嗎？」
「呵呵，老人家我不知道小夥子你說的是什麼啦。」老婦人笑道：「當時幾位大人都很和善，對待我們幾個病人都很好啊，互相之間關係也蠻好的，都沒吵架的。」
「原來如此。」
啟萬里繼續問了幾個問題，將當時的細節問得清清楚楚，老婦人年紀大了，記性不是太好，但對於她來說，當時幾個生命眷者聊的都是直接事關自己生命的重要事情，好多天過去，竟然幾乎沒有忘記，除了沒法逐字逐句還原，大致意思都能夠表述得出來。
之所以不去找蘭彩雲，而來找這位老婦人，啟萬里有自己的考慮。
生命神殿的人，或者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多多少少會對當時的事實進行小幅度的修改。當然，這位老婦人大概率也會對自己的記憶進行加工，但他們加工的方向，大概率是不一樣的。
生命神殿中的人，知道啟萬里要尋找白其雨和霍瑩，描述的重點一定會偏向她們二人互相之間的互動，所以他們對記憶下意識加工修改的部分，也會是在這部分。或許二人間一個普通的眼神交流，都能被他們解讀出不一樣的東西，這樣一來，對啟萬里作出判斷的誤導就更大了。
但這位老婦人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要救她的命，她根本不知道誰是誰，甚至是他們說的話都不一定聽得懂，那些專業的辭彙她只能用非常簡陋簡樸並且不標準的方式傳達出來，但其實卻不會偏離事實多少。
老婦人即使對記憶加工，更大的可能也會是那幾位生命眷者多麼慈眉善目、多麼嘔心瀝血。
啟萬里靜靜地聽完描述，注意到了一個東西。
「老人家，你說，他們拿出了一個手臂大小的玉器，對準了那個士兵的腦袋，伸進手去按了一下，就結束了？」他問道。
「對啊。」老婦人說道：「聽他們說呀，那好像是什麼人的手指，這可真嚇人！但是，手指也不長那模樣呀，大小都不對。」
啟萬里眼珠子轉了轉，笑道：「還是老人家您的眼睛利，說不定，那根本不是什麼手指呢。」
「就是，聽說過藥劑能救人、超凡大人能救人，還沒聽說過手指能救人的，他們一定是在唬我。」老婦人被啟萬里哄得很開心，說道：「老人家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小姑娘往當兵的小夥子腦袋裡灌進去的氣啊，就是從她自己身上飄出來的。」
啟萬里眼神一凝。
他臉上表情不變，問道：「老人家，您怎麼這麼肯定？」
「害，我當時就躺在旁邊呀。」老婦人得意洋洋地說道：「那小姑娘側著身子，其他超凡大人看不到，但我的視角正正好呢。」
原來如此！
啟萬里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麼。
他又拉著老婦人聊了一些有的沒的，最後送了她一瓶強身健體的藥劑作為感謝后，獨自離開了生命神殿。
「也許，我找到其雨去尋霍瑩的理由了。」
啟萬里回到逍遙書院，在小本子上寫下了自己的想法。
他先是在空白的一頁最上方寫下了「脫落的鱗片」，接著在下面寫了一個小括弧，寫道：「原因不明，大概率對白其雨身體造成了不可逆損傷。」
接著，他畫出了幾條線，分別指向「霍瑩」、「霍曼的手指」、「特殊治療工具」，這三個詞，其中「霍曼的手指」後面，他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並且拉了一個小箭頭，勾向了霍瑩。
「不管老婦人說得是不是真的，但基本可以確定一件事，霍瑩手上確實有一件所謂的神器、或是類似神之遺物的物件。不管是這東西本身的功能，還是她假借這個東西使用自己的能力，她都可以做到……特殊的治療。」
「從老婦人反饋的信息來判斷，這種治療可以使斷肢重生，甚至讓那名士兵受到了長久、巨大損傷的大腦部分恢復，這是一般生命眷者都做不到的事，即使達到了六階的生命眷者，也沒有這種能力，他們只能利用大地里源源不斷的生命神力使自己不死，想要斷肢重生，都需要漫長的時間……唯有七階大地之靈，能夠做到。」
「但是，霍瑩能夠用那個物件做到。如果那確實是霍曼的手指，當然說得過去，傳說中九階世界之靈是堪比世界之樹的存在，擁有無窮的生命力，他的一根手指之中必然也存在著源源不斷的生命神力，甚至可能是本源的生命神力。但如果這股力量是來自霍瑩本身？難道是遺傳？」
啟萬里一邊思考著，一邊將這些猜測中的關鍵字寫下。
「總之，大概率，其雨去找霍瑩，是想利用她的這種能力，幫助自己。不管她是因為什麼導致了身體的變化，都一定讓她非常痛苦。否則，她不會瞞著不告訴我，也不會半夜偷偷前去尋找霍瑩。而且，她想來是已經做過諸多嘗試，都沒能成功，所以見到霍瑩這種能力，讓她產生了新的希望……」
想到這裡，他眯起了眼。
「難道，她們在那間海邊小屋裡，發生了衝突？！」
這種可能性其實是非常大的，白其雨想要借用霍瑩的能力，但連她這個本體是七階巔峰白龍都做不到的事，霍瑩想要辦到，代價一定不小，她們極有可能因為此事產生了衝突，最終導致了消失事件的發生。
想到這裡，啟萬里又回想起他們與東方穹漢決戰那一次，白其雨在火力全開的情況下，製造出了一個「小黑洞」，心中不禁一涼。
「暗元。」他問道：「當初在紹山林中，其雨和東方穹漢大戰時偶然製造出的小黑洞，理論上有可能出現嗎？」
「那不是黑洞，是空間塌陷。」暗元淡淡地說道：「已經出現的事物，理論上當然存在。」
「別給我來這一套。」啟萬里冷冷地說道：「在它出現之前，你能夠預想到這種情況嗎？」
暗元沉默了幾秒后，說道：「出現的幾率無限趨近於零，在概率上可判斷為理論不存在，但未必不會發生。」
「媽的。」
啟萬里神情平淡地罵了句髒話，將小本子用力合上，發出重重地一聲「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