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非人
時間回到白其雨與霍瑩消失的那一晚。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自盡，來幫我？」白其雨不敢置信的問道。
霍瑩點點頭，說道：「我本來就沒有靈魂，生與死於我沒有本質的差別。如果我真的誕生了自己的靈魂，也許不會同意吧。但是，白院長，如果我今天死在了這裡，你該怎麼解釋呢？」
白其雨看著她清澈如水的眼神，心情不由自主安靜了下來。
「如果是你本來的樣子，你會怎麼表達這句話？」她突然問道。
霍瑩的笑顏展開，嘻嘻了兩聲，擺出一個俏皮的手勢，說道：「我有一個很棒的想法呢！但是呀，我不想告訴你，我想看看你的靈魂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再決定要不要幫你~」
白其雨搖搖頭，說道：「我的靈魂早已經變質了，從我控制不住自己殺死宮長風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不是我自己了。」
不知道為何，面對霍瑩，她沒有了任何隱瞞秘密的想法。
霍瑩卻搖搖頭：「這樣說不對噢，殺人不會讓你的靈魂變質的！爺爺說，海上那個海怪殺過的人類和生物是他生平所見最多的，但是，那個女人的靈魂卻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最乾淨的呢！」
「你說的是深淵神殿那個老妖怪，海怪？」白其雨一愣。
霍瑩說道：「對呀，所以說，殺人並不會讓你的靈魂變質，你殺人的初衷才會改變你的靈魂。」
白其雨想到了趙岳說過的話，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又似乎沒有明白，她甩甩頭，拋去了這些偏向哲學的思考，問道：「那麼霍姑娘，你接下來究竟打算怎麼做呢？你又從我的靈魂中看到了什麼呢？」
「真沒趣，還想逗逗你呢。」
霍瑩撅起嘴，不滿地看了白其雨一眼，說道：「你說得沒錯，你的靈魂有些變質，但並沒有完全變質，看得出來，你原本的靈魂即使算不上純凈，卻也十分漂亮，變成現在這樣，真的很可惜呢。」
「如果你的靈魂一點問題都沒有，我才懶得幫你呢，幫你也沒有意義。」
她撇了撇嘴，說道：「不過呀，就算我能補充你的龍丹生命本源，你的靈魂變質都無法真正逆轉，最多就是情況好點，要是你再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結局還是一樣的噢。」
白其雨皺了皺眉頭，不解地問道：「難道我作為妖，連殺人的資格都沒有嗎？」
「都說啦，殺人沒什麼，重要的是殺人的初衷~」霍瑩搖搖頭，就好像老師看見了一個實在學不會知識的學生一樣，說道：「你本不想殺那個人，心裡也知道他不該死，卻不斷說服自己去做了這件事，讓一切看上去符合情理，這是在騙人騙己，這就糟糕啦~」
白其雨心中一驚，突然想到了幾個月前啟萬里說過的句話。
「妖也好、人也罷，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便是我們具備完整的人格。妖、人之所以與渾渾噩噩的獸不同，正是因為我們會思考、有共情，我們的人性中有無數閃光點，勇氣、奉獻、包容……沒有人是完美的，但我們不能放棄靈魂里這重要的一部分。」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這是一條踏上了就永遠回不了頭的路。那樣一來，你最終只會成為比你現在敵人更加邪惡的存在，你不僅沒有能夠完成自己最初的想法，甚至會給更多人帶去傷害，相信我，那不會是你想要的。」
她抿了抿嘴，低下頭，盯著面前的蘑菇湯，問道：「我該怎麼做？」
「問你自己嘍。」霍瑩再次撇嘴，說道：「怎麼樣，要不要來？我死，你活。」
白其雨沉吸一口氣，說道：「好！」
霍瑩展顏一笑，開心無比，說道：「太好了！這樣，你呢，先把外面那個侍女也叫進來~」
「為什麼？」白其雨一愣：「這事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霍瑩咯咯笑道：「一會兒我死了、你可能也會昏迷不醒，當然需要有個人來處理後面的事啦，你的侍女也是超凡吧，三階巔峰呢，這樣的人給你當侍女，一定是你的心腹吧？」
白其雨面無表情地搖搖頭，說道：「只是一個無處可去的傢伙罷了……」
她將在屋外等待的林菲菲喊了進來，讓她候在一旁。
在這個過程中，霍瑩在屋子裡走了幾圈，不知道做了些什麼，等到林菲菲進入屋內后，她又主動檢查了一下門有沒有關好，並將所有窗戶也一併關上，看得白其雨有些莫名其妙。
林菲菲不明就裡，只看屋裡的二人表情十分微妙複雜，也不明白究竟要做什麼。
「你就等在這裡，一會兒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啦。」霍瑩擺擺手說道。
林菲菲有些奇怪，覺得這位霍姑娘好像和下午在生命神殿見到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但白其雨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對她點了點頭，於是她也只能應下。
接著，霍瑩便從屋中翻出了那個小臂大小的玉器。
這一次，她直接將玉器高高舉起，然後重重往地上一摔！
噼里啪啦一陣碎響后，玉器化作一地碎片，露出了藏在其中的東西，一小截骨頭。
看見白其雨微凝的眼神，她笑道：「這個呀，是爺爺的另一根手指骨頭，所以其實我沒有騙你們噢，我真的帶來了爺爺的一根手指。不過呢，當初爺爺為了試驗用手指製造出像我這樣的生命，前後切下過不止幾百根手指了，最終成為人樣的，就我一個啦。你們現在看到的這一根手指骨，是除我之外，離人類最近的一根，只是最後她沒能撐下來，真可惜呢。」
霍瑩話語中巨大的信息量令林菲菲倒吸了好幾口冷氣，但窺見世界上最頂尖大人物秘密的感覺，也讓她興奮不已，臉頰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紅。
白其雨問道：「這一根手指骨，它並沒有像你說的那樣，自己成長為不可知的生物。」
「那是因為，它已經完全消耗掉了屬於它的那一份生命神力本源。」霍瑩彎下身撿起那根手指骨，說道：「但因為它與我同出一源，可以極大地增幅我的能力，有了它，我才能真正救你。」
說完這句話，霍瑩張開嘴，將那截手指骨直接投入了口中！
然後，在白其雨與林菲菲驚詫的目光中，她用力咀嚼著，嘴裡發出咔嘣咔嘣的聲音，三下五除二，直接咬碎並吃掉了那根手指骨！
兩人看得目瞪口呆，但霍瑩卻一點也不以為意，說道：「有什麼好驚訝的嘛，爺爺當初衝擊九階境界的時候，不知道吃掉了多少自己身體的部分呢。」
白其雨心頭大寒，卻牢牢記住了每一個字。
「好啦。」
吞下手指骨后，霍瑩身上的氣息竟然不斷攀升，接著，毫無瓶頸地連續突破了五階巔峰、六階初段，一直到六階中段左右，才停了下來！
「這樣，就差不多了。」她對著白其雨笑了笑，說道：「做好準備啦。」
白其雨心頭一凜，還未反應過來時，霍瑩便已經動了。
一隻手指伸了出來，輕輕點在白其雨的額頭上。
站在一旁的林菲菲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但白其雨卻明顯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一股龐大、純粹到遠超她想象的生命神力從指間到額頭，傳入她的身體中，這些神力就好像猛然灌入江河道中的海嘯，不僅沒有為河道帶來滋潤，反而有著恐怖的破壞力！
「她在騙我？！」
白其雨大駭，正好反抗，卻聽霍瑩開口說道：「不破不立，穩住呀！」
聽到這句話，白其雨猶豫了那麼一秒，也就是這麼一秒的時間，那些恐怖的生命神力直接將她整個人吞噬！
生命神力本身沒有任何殺傷力，具備的功能就是治療、再生。
但是，每一個成熟的生命眷者都知道，不可以在治傷的時候為患者體內輸入過多的生命神力，因為這會造成患者身體里不可預知的變化，你無法判斷患者的心臟會不會因此變大五倍、他的血液會不會變得極多從而造成血壓的大幅升高、他會不會出現大量的骨質增生……
治療一個人，絕對不是簡單地將生命神力往人的身體里灌就完事了這麼簡單，是需要度量的。
但此時，霍瑩卻毫不講道理地將難以想象的生命神力，統統灌入了白其雨體內！
接著，林菲菲便驚駭地看到，白其雨痛苦地發出了一聲怒吼，她的額頭上猛然鑽出兩根比手臂還要長的龍角，全身瞬間被大片大片的鱗片覆蓋，這些鱗片根根倒豎，直接將衣物刺得千瘡百孔。
一根足有兩人身長的龍尾從她的背部脊椎處延伸而出，掃落了桌上的蘑菇湯，在屋內四下擺打，將衣櫃、桌椅統統打碎。
她的雙眼變作了紅色的豎瞳，牙齒也變得尖利，面目猙獰無比，整個人身上充斥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氣！
站在一旁的林菲菲已經下意識躲到了牆角，嚇得瑟瑟發抖，她毫不懷疑，自己只要被白其雨對上了眼，立即就會被殺！
但霍瑩卻好像絲毫不擔心，她仍然伸著那根手指頭，點在白其雨的額頭上，那雙細長的眼睛因為笑容眯得更加細長。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龍丹龍丹，你是人的時候，怎麼會有龍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