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你還是你
啟萬里迷茫了。
他腦海一片空白，一切的智勇統統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被完全顛覆的人生世界觀。
這時，骷髏化作的肉身開了口，說道：「不會吧不會吧，你這就受不了了？不要緊張，你不是第一個被安排的，我才是第一個被安排的人，咱倆是同命相憐。」
啟萬里被他這句話震了震，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你猜的東西，其實離事實還是有點差距，但是基本達到了要求，所以，我才能夠在你面前顯露真身。」百年前的啟萬里笑道：「到了這個程度，我也能夠和你說一些東西了。不過注意，我接下來說的話，受到規則限制，不能將全部真相告訴你，只能和你說很小的一部分，而且這部分中只有九成是真實的，還有一成是謊言，這，需要你自己去分辨。」
規則？到底是什麼規則？
啟萬里欲問，卻依然張不開口，眼角莫名出現了淚水，心臟還在狂跳，無法平息。
「行了，別這樣一副沒出息的樣子。」百年前的啟萬里挑了挑眉毛：「我知道這種事很打擊人，不過，你也沒必要這樣，當初我知道的時候……唉呀，也和你差不多，行，我也沒資格說你，來，接下來，聽好我說的話了。」
沒等啟萬里反應過來，他便已經開始述說。
「剛剛說了，你並不是第一個被安排的人，我才是。為什麼這麼說？因為那個在三百多年前跌到深溝里的啟萬里，真正醒來的時間是在所謂的黑暗年代中，他僅僅沉睡了五十年，醒來后，他得到暗元的幫助，在極短時間內獲得了極其強大的力量，但是，更為強大不可對抗的存在盯上了他和暗元，只要是在地球上，他們就無處可逃，為了躲避追殺，他第一次作出了安排。」
「我，被他製造了出來。」
「在他的那個時代，一切抗爭都已經失去了意義，最好的結局就是不要灰飛煙滅，所以，他將自己的靈魂進行了切割，保留下了『跌落深溝前』、也就是千尋婚禮那一天之前的所有記憶，將這一塊靈魂裝進了製造出來的身體，也就是我的身體之中。而之後醒來的那部分記憶、人格，將和他一起去面對無法對抗的敵人。」
「同時，暗元也被重置，和我一起從頭開始。百多年前，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在暗元幫忙下重新開始，這一次，我比最初的那個自己走得要遠，我達到了九階巔峰，沒錯，我來到了離這個世界所謂神靈最近的地方，擁有了與那些敵人對抗的能力，但是……」
「但是，我再一次失敗了。」
「所以，我重複了上一個自己的操作，將自己的靈魂切割、將暗元重置，製造了你，然後我自己來到這個地方，給自己留了那麼一絲絲暫時復活的契機，期盼你醒來后，能夠來到這裡，和我遇見，然後做到我們做不到的事。」
他悠悠地說完，看著啟萬里。
啟萬里聽得很入神，也慢慢重新坐了回來。但是，他沒有直視這個百年前啟萬里的眼睛，只是低著頭靜靜地聽著。
聽完后，他呼了一口氣，然後問道：「你們，有毛病嗎？」
「……」
百年前的啟萬里笑容不變，沒有說話。
啟萬里緩緩抬起頭，面無表情，嘴唇灰白，看著面前一模一樣的人，眼神冰冷。
「你們肯定毛病。」他冷冷說道：「我完全無法想象，自己會做出這麼傻叉的事情。而且，你還搞出一套什麼骷髏的把戲，折騰了我半天，結果就是這樣的結果？這是啥？給百年後自己的試煉？還是什麼惡趣味？老子只是路過這片海，要去救女朋友的！不想陪你們玩這些東西！」
「啊，你有女朋友？」百年前的啟萬里震驚。
「……」
啟萬里眼角抽了抽，不想理他。
「不是！」百年前的啟萬里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你沒跟我開玩笑，你真的有女朋友？！」
啟萬里有些煩躁：「這很奇怪嗎？我長得還可以，腦子也好用，打架也很強，這一年多時間裡就沒我擺不平的事，碰上個好姑娘，人家看上我，很奇怪嗎？」
「啊！你果然很有希望！」百年前的啟萬里眼睛閃閃發光：「要知道，不管是前一個啟萬里，還是我，一直都是單身啊！」
「……」
剛剛被各種信息轟炸到幾乎昏厥、心情差到了極點的啟萬里此時也忍不住，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什麼鬼啊。」
「我沒和你開玩笑。」百年前的啟萬里認真地說道：「我比前一個啟萬里走得遠，我很清楚，我是談不了戀愛的，我這個人固執、自負，表面上很和氣，但其實把原則底線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而且還特別大男子主義，正常姑娘哪裡能受得了我？」
「正是因為這種性格，我雖然看似在修鍊過程中步步為營，其實因為自己可笑的堅持，露出了無處漏洞，才會被抓住尾巴，打得半死不活，只能躲在這個鬼地方……」
「但是！你能談戀愛，就說明，你有著和我們不一樣的地方了，你一定會成功的！」百年前的啟萬里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啟萬里眉角跳了跳，無奈地問道：「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種性格？」
「奇怪嗎？」
百年前的啟萬里笑道：「我本質就是個愛吐槽的中二青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我現在無牽無掛，等了一百多年，終於等到一個能說話的機會，過一會兒我就得真正煙消雲散了，當然會放得開一些啦。」
看著他這副模樣，啟萬里忽然不再對這個百年前的自己抱以強烈的敵意了。
他搖搖頭，問道：「你剛剛說的這些話，也是九真一假嗎？」
「你得自己猜。」百年前的啟萬里笑著說道：「接下來，我還要告訴你一些事，希望你穩住，不要太激動。」
啟萬里苦笑：「我不是我自己這麼變態的事，我都慢慢接受了，還能有什麼事讓我太激動了？」
百年前的啟萬里聳聳肩。
接著，說道：「那個，你還不知道吧，你之前一直說的、那個有血脈詛咒的什麼海怪啊，就是咱妹妹，啟千尋。」
「……」
啟萬里忽然打了一個嗝。
那是他想要說什麼、卻又下意識咽了回去以後，不小心吞下空氣造成的結果。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百年前的自己，嘴唇顫抖，呆若木雞。
「不要這樣，說了，讓你不要太激動。」百年前的啟萬里撇了撇嘴，說道：「很奇怪嗎？兩百多年前，真正的啟萬里醒過一次，一百多年前我也醒過一次，我們都修鍊到了至少九階的程度，你覺得，咱妹妹能差嗎？」
反覆被這種消息敲擊大腦，啟萬里居然反而只花了幾秒就反應了過來，有些麻木地問道：「這麼說，說星者，她，是林衍的女兒、老子的外甥女？老子是她舅舅？」
百年前的啟萬里懶得理他，搖頭晃腦地說道：「她們的基因問題，就是最早的啟萬里造成的，他在製造出我的時候，試圖讓千尋以及她的後代成為天賦絕強的一族，於是肥著膽子對她們進行了基因編輯。」
「你要知道，那時候千尋已經七老八十了，而且那時候她根本不懂修鍊，整個就一老太太，經過這一折騰，好傢夥，直接年輕了五十歲！倒是林雅玄這小姑娘啊，那時候也就三十多四十，變化不大。而且，可惜了林衍，聽說他都沒撐到看見自己女兒出生，就去世了，不然活到現在肯定沒問題。」
啟萬里張了張嘴。
百年前的啟萬里隨口說出的東西，卻是無比滄桑。林衍沒能看到自己女兒就死了，啟千尋一個人拉扯女兒長大，直到自己七老八十，這才看見了醒來的哥哥……
啟萬里心情極其複雜，這是他自己的故事，卻也不是自己的故事。
在初初聽見海怪居然就是啟千尋的時候，他除了震驚、難以置信，更多的，當然是開心，只是短短時間經歷了太多的劇烈情緒起伏，他已經沒辦法很好地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然而，再細細一想，自己甚至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啟萬里，那啟千尋還算是自己的妹妹嗎？
「對我來說，她當然是還是千尋，但是對她來說呢？兩百多年前，就已經見證過一次哥哥的死亡，百年前又來了一次。她看到我，會把我當成什麼？是哥哥啟萬里，還是一個實驗品、克隆人？」
百年前的啟萬里一眼便看破了他的想法，笑道：「你先別想那麼多，沒意義的。」
「記住，你不是什麼克隆人、人造人，你和我一樣、和最初的自己一樣，都是啟萬里。我們擁有同一個靈魂，只不過你擁有的是最原初、最純凈的那部分；你的身體也不是由什麼實驗室試管做出來的東西，而是我用自己的骨骼血肉，製造出來的，而我也是最初的自己這樣製造出來的。」
「所以，你還是你自己，還是啟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