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枚神石
說完那一番話，百年前的啟萬里，開始化作白霧。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已經死去一百多年的人，如今不過是用某種取巧的手段短暫回來罷了，不可能長久地待下去，更何況他給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
那些出現在骨骼上的血肉一點點消失，壞笑的表情也一點點消散，在逝去的最後時刻，他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我的血肉就是千尋她們的解藥，利用好暗元，解析我右手上的DNA組織，為她們解決這麼多年以來的痛苦吧……」
啟萬里看著「自己」一點點變回骷髏，心情很複雜。
「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使命、對抗著什麼，這些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
這時，他忽然低頭望著自己的右手說道：「你給我的是禮物也好、是負擔也罷，我剛剛沒辦法拒絕，並不代表著我就接受了。我只會按照我自己的想法繼續走下去，不找我麻煩的我也不理他、找我麻煩的我再看著辦。」
接著，他抬起頭，望著重新變回了骷髏的百年前啟萬里，神色複雜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這樣做、又為什麼要立下那種奇怪的規則，但我堅定地認為，即使未來我知道了一切真相、面臨與你們一樣的困境，我也不會做和你們一樣的事情。」
「我不會再讓百年後，一個新的自己重新醒來，艱難尋找在陌生時代活下去的意義。」
這句話，他不知是對著自己說、還是對著百年前啟萬里說的，因為那具骷髏已經不再說話。
它變回了啟萬里初次在空間縫隙中見過的那個姿勢，盤坐於血池中，低著頭，挺直脊背，不同的是，它的右手不見了，更沒有握著什麼。
骷髏眼窩中的綠火已經消失不見，只見噹噹兩聲，它的頭顱里傳來了什麼東西碰撞的聲音，然後，似乎有什麼卡在了牙齒後面。
「……」
啟萬里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將這具骷髏的腦袋掰下來的衝動，他非常確定，這就是百年前啟萬里的惡趣味，他要讓自己從骷髏的嘴裡，把玄謎神石取出來！故意的！
沒辦法，他只能費力地掰開骷髏的嘴，從其中將那塊神秘的石頭取了出來，並在過程中不斷擔心骷髏會不會突然笑起來嚇自己一跳。
不過看來，百年前的啟萬里是真正已經魂飛魄散了，尤其是在玄謎神石被啟萬里取出的那一刻，骷髏上殘留的最後一絲絲靈氣，也消散殆盡。
同時，血沼深獄中的無邊血池，飛快地降了下去。
雖說這血池原本也就一兩個拳頭的深度，但勝在無邊無際，卻不曾想，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便褪了個乾淨，露出了平坦光禿的地面。
同時，天空中那如血墨一樣的濃濃雲層也漸漸散開。
只是，沒有太陽更沒有月亮，雲層的後邊，是一片灰色天空，可以看見天空上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尖頭朝下。
啟萬里看了幾眼后，低下了頭。
玄謎神石，他用自己的手牢牢握著，沒有露出一絲縫隙，因為他知道，只要看上一眼，立即便會有無數的知識灌入腦中。
其中，應該大部分是屬於深淵秘法的，當然也會有一些別的秘技、奧義，比如怎樣穿過大漩渦……但是，最重要的，其實是暗元需要的部分。
所謂的，能量轉換公式。
「暗元，你在嗎？」啟萬里試探地呼喚了幾句，卻沒有等來暗元的回應。
他皺了皺眉，沒有料到，幾天前一次空間縫隙探索，會花掉暗元這麼大量的能量，早知道，他就不看了，反正總是要來到這裡的，多看一眼好像也沒有區別？
「怎麼辦，出了這深獄，玄謎神石是一定要還給深淵神殿的……啊，不對啊！」
啟萬里忽然一怔。
和百年前的自己來回對話，被各種複雜震撼的信息衝擊，都讓他幾乎忘掉了，外邊的深淵神殿，剛剛經歷了一次巨大的兵變啊！
「他媽的，對啊！神殿老教皇都被人拉了下來，換了個人上位，那群人還巴巴地追殺我，我怎麼可能把玄謎神石就這樣還給他們？！」
「我最多把神石給千尋和外甥女啊！那都是自家人，我啥時候要回來，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他漸漸恢復了正常的思維能力，立即反應了過來。
「行，先看一看這枚神石，之後暗元醒過來之後，再給它看一看。」
下定了決心后，他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來。
畢竟，他手中握著的，可是天下至寶，玄謎神石！同時，也是暗元認為的、它自己的本體一部分！
「手感像是金屬、又像是硬石頭，很冰涼，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啟萬里捏了捏手中的神石，然後緩緩將掌心向上，然後攤開了拳頭。
那是一枚棱形的物體，說是石頭，卻根本不像自然形成的石頭，倒真的像是什麼科幻機械上的部件，它通體漆黑，上面布滿了複雜玄奧的紋路，就好像電路板上的線路，有著啟萬里根本看不懂的規律，上面流轉著極不顯眼的光華。
看著神石的同時，啟萬里便產生了一種感覺。
與當時在白龍谷中只看一眼、被灌入了一個壓縮包的知識不同，此時的他盯著神石，只覺得天靈蓋上開了一個天竅，在接受知識奧秘的同時，還在不斷地理解它、分析它，甚至用自己的方法去推演它！
玄謎神石上面的紋路，真的就好像一個個公式、一個個理論，啟萬里雖然沒有辦法看懂它們，但卻能夠將自己的知識通過這些公式、理論，得到新的結論，而這些結論又會再一次通過這些公式，推導出更新的結論。
如此反覆。
「太、太驚人了！」
僅僅五秒之後，啟萬里便不敢再看，他慌忙閉上眼，同時反手扣上神石，將其握入掌心之中，不敢漏出半點。
五秒的時間之內，他就好像進行了一場遠去無比宏大無垠宇宙或深入原子分子量子微觀世界的遙遠探索，絕對不止是得到了大量的知識這麼簡單，這五秒內，他對整個世界的認知都產生了一絲絲改變！
要不是他早就通過暗元，有過兩次具象化地感受到事物本質的經歷，就這五秒的時間，足以讓他變成一個神神叨叨的傢伙。
「看來，這玄謎神石也不能一直盯著看，不然修鍊境界沒精進多少，先變成一個大哲學家了。」
啟萬里深深吐了一口氣出去。
然後睜開了眼。
他的雙眸無比深邃，接著慢慢恢復了正常。
「果然，說星……啊不是，外甥女給我的深淵秘法，是有缺陷的。暗元說過，修鍊她的秘法，只要離開了大海，氣運就會慢慢流失，現在，從玄謎神石中，很容易就看到了問題所在，原本的秘法為了追求進境快速，過多地將自身與這片海洋進行了聯結，一旦離開海洋時間過久，流失的絕不僅是氣運，還有個人的悟性。」
「所以，必須要穩紮穩打地來，世上本來就不止一片太平洋，陸地上也有許多大江大河，也有風雨，除了在海洋之中修鍊，更要走到大陸上去……風與水，在地球上本就是循環的，不能只駐留海洋，這樣待成就超凡之後，自然就不會受到海洋的束縛。」
啟萬里輕而易舉地看破了當前深淵秘法中的問題。
這種解決辦法可以說簡單到了極點，但對於修鍊已經成形的深淵使者們來說卻已經很難再改變了，只能為將來的深淵使者們提供一條新的路。
「這樣也好……」他鬆了一口氣：「如果讓現在那個敢膽謀權篡位的深淵神殿掌管者，擁有了長期踏上陸地的底氣，大陸的人就遭殃了，那些人野心如此之大，實力更是無比龐大，恐怕比星辰樓還要可怕，還是讓他們自己在海洋上折騰吧。」
啟萬里緩緩站起了身，抬頭望向灰色天空中的那個漩渦。
在觀察玄謎神石的五秒時間內，他已經知道了與其相關的知識。
深淵秘法本來就是構築金丹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它代表了流轉不息，是金丹能夠永遠旋轉下去的根源，玄謎神石上更是記載了大量相關的知識。
「大漩渦是一枚極其強大的金丹旋轉製造而成的，所以漩渦越下層、金丹對神力的吸力就越大，這很好理解。至於要怎麼走出去……原來是這樣。」
「搞半天，居然是物理知識？」
啟萬里啞然失笑，不再擔心或懼怕大漩渦。
接下來，就要離開這裡了。
「既然我已經是這裡的主人了，就截留一下在這片空間中的神力吧，恢復一些。」
他閉上了眼。
血沼深獄本是金丹內部開闢出的紫府空間，如今它已經破敗，雖然還在不停地旋轉、吸納著天地間的神力，卻無法在這片空間中容納神力，只能由著神力外泄，但是身為如今這片空間主人的啟萬里，卻可以在其外泄之前，截留一部分神力，為自己恢復。
呼吸之間，無形的力量匯入體內，讓他一點點找回了強大的感覺。
他笑了笑，最後看了一眼那具盤坐的骷髏，沒有說什麼，將玄謎神石收好，接著朝著那灰色天空中的漩渦，飛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