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得心應手
博學會的一應巨頭在茶樓中討論大事的時候，一股無人察覺的氣勢隱隱籠罩著這座茶樓，使人下意識不願意靠近，甚至連走近茶樓的心思都沒有。
在茶樓的後門、旁邊小巷、正門街口等等地方，都有那麼一兩個看著很普通的人，他們有蹲在路邊抽煙、有的喝得半醉打著酒嗝，與無數雲京城沉溺平凡日子中的人一樣，但如果這時候發生了什麼對茶樓中任何一個人有威脅的事，甚至有一個無關的人走入茶樓，他們身上便會爆發出巨大的神力。
這些人，都是茶樓中博學會巨頭們身邊最強大的秘使。
然而，這些秘使們都沒有注意到，在茶樓樓頂，有一隻毛茸茸的胖貓，盤成一團、表情悠哉地打著哈欠。
一直到日頭西下，茶樓中討論的聲音漸漸淡去，茶樓附近那些強大的人逐漸離開之後，這隻貓才伸了個大懶腰，站了起來，悠閑地邁著貓步，然後一跳……
數百米！
此貓自然便是黑王，它以肉眼根本無法看清的速度在空中飛掠，落地悄無聲息，比聲音還要快、比風還要輕柔，只留下幾根飛舞的貓毛。
只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它便穿過了大半個雲京城，落在了一幢高高的塔樓上。
接著，它輕巧地鑽進了塔樓頂樓的小窗，進到屋裡，這是一間連燈都沒有的屋子，只有夕陽映進了一抹紅光。
屋內，一張小桌、一張小椅，桌上擺著那台之前藏於鑄造鋪中的舊電腦，樊見雪正坐在桌前，沒有戴那幅白色面具，十指飛動，在鍵盤上敲擊。
黑王落到屋內，身形一變，化作了那個黑衣黑髮的少年。
「怎麼樣？」
樊見雪頭也不抬地問道。
黑王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搓了搓眼睛，說道：「他們要對付你了，壞女人。」
樊見雪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問道：「他們是怎麼發現我的？」
黑王倚著牆，撇了撇嘴，說道：「一個叫雲林王的傢伙說，他安插了人在嚴義的手下中，在嚴家看見了你幾次。」
「雲林王……」
樊見雪停止地敲擊鍵盤，抬起臉，看了一眼黑王。
「江如煙怎麼說？」她問道。
黑王說道：「她什麼也沒說，全程打醬油。」
樊見雪沒聽說過「打醬油」還有這種用法，但結合語境猜了出來，估計便是啟萬里那人奇奇怪怪的造詞，於是懶得理會，問道：「他們什麼時候動手？」
「他們說，你很不好對付。」
黑王壞笑道：「所以，他們打算引蛇出洞，設計一個價值非常高的假情報，需要直接彙報給你的那種，接著跟蹤情報人員，找到你。」
「有沒有說是什麼假情報？」樊見雪語氣平淡地問道。
黑王撇了撇嘴：「你問我就說啊，我巴不得你早點死。」
樊見雪也不生氣，平靜地說道：「我現在是在給你主人辦事。」
「誰知道是不是……主人又不在，你這麼壞，騙我怎麼辦。」
黑王嘀咕了幾句，卻也沒有辦法，只能說道：「他們打算聯合皇后，偽造一個皇后打算魚死網破、與現在的嚴家你死我活的計劃。」
「……」
樊見雪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他們和啟萬里差太多了……」她嘆道：「如果是你的主人，這時候根本不會拿皇後來作為籌碼，太敏感了，也太容易讓我起疑心了。隨便一個與嚴家無關卻又足夠重要的假情報，只要級別夠高，就可以讓情報人員直接彙報到我這裡。」
「他們選擇這種方式，就算你不來告訴我，我也不會輕易上當的。」
黑王聳聳肩：「你說的這些我也不懂，畢竟我只是只小貓咪。」
樊見雪沒有笑，只是手腳麻利地關掉了電腦，說道：「我知道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黑王嘀咕著說道。
樊見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主人離開京城之前，特地和我交待過，說你在京城尋找一個對你非常重要的東西，還說，如果你有需要幫助的話，可以和我說，讓我幫你一起想想辦法。」
「噢，肉丸子嘛。」
黑王不怎麼開心地說道：「你幫不上忙的，那東西應該是在皇宮裡面，而且有大大大高手看護，沒轍的。」
「高手？有多高？」樊見雪問道。
黑王伸出三根手指，說道：「至少三個，你大師兄那樣的高手。」
樊見雪瞳孔一縮，沉默了幾秒，最終沒有接這個話題，說道：「我去辦事了，你好自為之。」
……
皇宮禁城邊上，錦衣衛親軍都指揮使司。
此時已經近夜，在錦衣衛總部身著白色魚龍服的錦衣衛們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紛紛完工回家，漸漸只剩下事務最為繁忙的指揮使龍千，依然在自己那間獨幢兩層的辦公樓中秉燭辦工。
他臉色嚴峻如常，眼神中的陰冷被藏得很好。
忽然，龍千眼睛微微一眯，抬起了頭。
只見一個戴著面具的女人出現在了他的辦公桌前。
「紅雪？」龍千面色不改地問道。
樊見雪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沉默不語。
龍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繼續低下頭批閱文件，說道：「本官曾經有一個手下，你和她很像。」
「與我無關。」樊見雪淡淡地說道：「龍指揮使，我是來的你談判的。」
龍千頭也不抬：「談判？談判的方式，是潛入指揮使司嗎？」
說著，一股濃烈的殺氣從他身上蔓延開來，漸漸布滿整個房間，但他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也依舊在批閱那些文件。
然而，樊見雪卻知道，現在的龍千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態，隨時可能暴起殺人！
她做過龍千多年的手下，自然熟知這位指揮使的脾性，非常明白，這就是一個性格陰冷暴戾到了極點的人，只是日常工作生活中隱藏得太好，完美地扮演了一個鐵面無私的清官形象。
但此時，她並不怎麼畏懼，只是平淡地說道：「我手上有足以誅你九族的證據。」
龍千的殺氣沒有收斂，甚至更濃了，他露出了平時在人前絕對不會顯露的猙獰冷笑：「是么？本官倒想聽一聽。」
樊見雪絲毫不為這股令人窒息的殺氣所動，她招了招手，從一旁召來一張椅子，擺正坐下，蹺起二郎腿。
原本，她還想下意識地揮一揮紅色大氅，但這才想起自己現在不是樊見雪，而是紅雪。
這一瞬間閃過的念頭，讓她的語氣更顯冷靜平淡了幾分。
「從三年前開始，你與皇后私通。」
一陣可怕的沉默。
龍千臉上的獰笑沒有減退，甚至呼吸都沒有變得急促，只是冷笑道：「你想詐我？用這麼拙劣的理由么？」
樊見雪語調不變地繼續說道：「你們每一次都選在清晨，因為那時候皇上與文武百官要上朝，所有御林軍和大內高手都在正殿。更重要的是，皇后需要沐浴梳妝後去接受後宮娘娘們的問安，而她沐浴的時候，有時會屏退左右獨處，那便是為你潛入坤寧宮作苟且之事，行的方便。」
龍千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樊見雪的話，讓他想起了那些銷魂噬骨的清晨，那些飛揚的水花與柔滑的肌膚，身體漸漸滾燙起來，但旋即，他便看見了對面那張白色面具后絲毫沒有感情的眼神，身材與大腦都冷卻了下來。
他眯起眼，殺意漸漸收斂，沉著聲音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錦衣衛的誠意。」
樊見雪冷冷地說道：「皇后應該很久沒有吩咐你做事了吧？不久之後，她就會再次對你下令，你只需要在接到任務的第一時間告訴我，然後聽從我的指令，就可以。」
龍千陰惻惻地說道：「我不會害她。」
「你這是在救她。」
樊見雪說道：「皇后願意與你私通，不是喜歡你，只是因為你可以，所以有些事，她不會告訴你。」
「你根本不知道，這個女人惹了到了誰，現在的情形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情況，她能夠安安心心地待在後宮之中做她的皇后，就已經足夠了，但如果她再生出什麼莫名其妙的野心，迎接她的只可能是巨大的災禍。」
「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如果你想要她平安，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遠離一切爭鬥，老老實實地當皇后，說不定，你還能趁著沒被別人發現，和她多享受幾次。」
龍千咬緊了牙，卻不敢再釋放出殺氣，半晌，他的氣一下子泄了，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我要怎麼聯繫你？」
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無力了許多。
樊見雪在面具下不為人知地輕輕笑了一下。
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了贏得這短暫的交鋒、為了能夠拿到龍千與皇后私通的證據，她折損了多少手下、放棄了多少重要情報點。
甚至就連她現在掌管的情報機構中，都有人不理解她的做法，不知道為什麼要拿人命和財產去做一件很可能沒有結果的事，更何況，這個情報最後的最後，只有她一個人拿到手。
其他無數為之死去的情報人員，甚至不知道自己傳送的是一份怎樣內容的書信。
「啟萬里，你交待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一半，而且完成得比你想象的還要好。」
樊見雪在心中說道：「你給我的情報機構，不出半年，我就能把它毀滅一大半。不僅如此，我還會給你留下足夠多有價值的情報。」
「只希望你信守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