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深淵神使
北海，冰天雪地之中。
七天前，自稱為神使侍衛長的人在冰面上種下了一棵冰樹，凡是看見冰樹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得到深淵秘法修鍊知識，雖然只是最基礎的修鍊知識，但是對於在北海掙扎了幾輩人的巴雲族人們來說，已經是珍貴無比的財富。
七天的時間，足夠遍布北海各個地方的巴雲族人，都來到安北村落。
雪鴞在天空中盤旋，那是巴雲族人馴養的信使。
據之前安北村村長曾大冰所說，巴雲族現存還有三萬人左右，這些人當然不可能統統來到這裡，這兒的冰面也支撐不住如此多的人，來的，大多是各個村落的首領、青壯以及較為博學的長者。
他們都收到了曾大冰的消息，要來看一看那株神奇的冰樹。
只見太陽升起的時候，冰樹周圍的冰面上坐滿了穿著厚厚冬衣的人，他們全都獃獃地看著那棵冰樹，目光完全無法移開，甚至連眨眼都覺得奢侈。
淡淡的神力波動在他們之間震蕩著，好似輕微的海浪一起一落。
這一幕，就好似一群信徒，仰望著神跡。
然而，就在太陽的光線照到冰樹的一瞬間，這棵冰樹開始消解，它從最頂部的樹梢開始，化作細小的冰雪，於風中盤旋消散，一點點化為了一團飛雪，消散於漫天冰寒白霧中。
圍坐在周圍的巴雲族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突然，一聲慘呼打破了平靜。
「不要啊！」
那是一個老人，他掙扎著站了起來，伸出雙手想去捉住空氣中飛散的冰雪，用蒼老沙啞的聲音喊道：「不要消失啊！這是神跡啊！」
他的呼喊聲就像是一個信號，越來越多的巴雲族人站了起來，對著空中消散的冰樹發出無用的挽留。
他們沒有注意到，從天邊蔓延來了一片金光。
這片金光蓋過了初晨的陽光，好似在染缸中暈染開的金色墨水，慢慢爬滿了天邊。
最先發現異像的，還是當初被啟萬里他們救下的曾大山老人。
他在余光中發現了熟悉的金光，花了三秒鐘的時間，想起了那日自己浸泡在冰海中隨時可能凍死的時候，正是這一片金光，帶來了神使。
下意識地，他便喊出了聲。
「神使來了！」
但是，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了那些呼喚冰樹歸來的聲音之中，並不怎麼明顯。
於是，老人曾大山又喊了幾聲，卻依然沒有引起誰的關注。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小孫子見自己的爺爺喊了半天也沒有人理會，不禁有些生氣，狠狠憋了一口氣，接著便閉上眼、仰起頭、扯起嗓子，大喊了一聲！
「神使來了啊啊啊啊！」
小孩子的聲音極具穿透力，一下子便蓋住了在場數百人雜亂的呼喊聲，令所有人都一下子安靜了！
大概兩秒后，人們反應了過來。
「神使來了？」
「神使來了？！」
「神使來了!」
很快，他們便注意到了那片金光，此等異像，比冰樹還要令人驚異，他們很快便忘記了已經隨風而去的冰樹，興奮地望著天邊金光。
老人曾大山欣慰地摸著小孫子的頭，小孫子高興地笑了起來。
幾個呼吸的時間，金光便蔓延到了安北村落的上空，人們也終於發現了天空中漸漸落下的那三個人。
手持金色長槍、玄藍色大氅獵獵作響的，那神色威嚴如獄，目光可穿透一切，顯然便是神使。
戴著白色面具、腳踏大劍之人，雖然看不清相貌，但安北村落的人早已經見過人，此人便是神使身邊的侍衛長。
另一名女子，金甲加身、長發飛揚，不知其身份，但毫無疑問，也是神使身邊的重要人物。
神使真的降臨了！
「七日之後，冰樹消失之時，神使將會降臨此地……」人群中，安北村村長曾大冰喃喃著說道，心臟狂跳不已，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在金光中看到的並不是什麼神使，而是巴雲族人苦苦等待了數百年的希望！
扮演神使的雨伯沒有落在地面，而是懸停在了離地面十幾米高的地方。
狂風在他腳下捲起，揚起陣陣冰雪，令地面的人們無法直視他，但巴雲族人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他們自發地跪倒在了地上，低下了頭，恭敬甚至崇拜地行禮。
「拜見神使！」
他們的聲音並不怎麼整齊，卻飽含熱情。
大約五秒的沉默后，天空中傳來了雨伯低沉威嚴的聲音。
「聽說，爾等想要見吾。」
他說得很慢，聲音夾雜在風中，化作滾滾風雷，震顫著地面所有人的心弦。
巴雲族人們一時被激動的情緒環繞，激動、不安、迷惘……沉默了數秒之後，曾大冰率先開了口。
他壯著膽子，大聲說道：「神使大人，是小人提出，想要見您一面的！您的侍衛長告訴小人，您需要我們為您效命！小人與小人的族人們想要知道，神使大人為何需要我們、需要我們做什麼！」
說完這短短的兩句話，曾大冰的額頭便冒出了滿滿的汗水。
空中的啟萬里看著這一幕，下意識在心中「嘖嘖」了兩聲。
「真是……這些人到底是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獨自生活了多久啊？三萬人，就是他們這個族群，或者說他們這個世界所有的人了，外面的一切，對他們這一代人來說早就已經是陌生的、神秘的……一旦有了希望，能夠將他們救離這片苦海，他們便會不顧一切地抓住啊。」
他感慨道：「原只是偶然遇見兩個海上牧民，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從他們這邊入手，沒想到，卻出奇地適合啊。」
半空中的雨伯靜靜地聽曾大冰說完了話后，慢慢地開了口。
「吾乃深淵神使。」
「吾可聽見來自大海深淵中，深淵之主的低語。」
「深淵之主，對於如今海洋上的亂象，表達了不滿。」
「吾將奉吾主之命，行走海洋，散布吾主之願，平息紛亂、安定人心，還海洋以安寧。」
「爾等原為神棄者，然百年苦行、與世隔絕，爾等之靈魂已然純凈如初，吾主願給予爾等新生、回歸天地，只需爾等隨吾行走海洋，散布吾主之願，共同平息紛亂。」
他說的話很複雜、用詞很古老，但是巴雲族的人們還是努力聽懂了。
他們沒有歡呼、沒有迫不及待地答應，卻是保持著跪倒、低頭的姿勢，然後，慢慢嗚咽了起來。
一個接一個、然後連成一片。
再然後，越哭越大聲！
他們族人數百年來積壓的苦悶與悲憤，終於有了解放的一天！
雖然他們早就已經接受了這種生活與命運、雖然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在冰天雪地中痛苦地生活，儘管他們只能在連怪物都不太願意出沒的惡劣環境中一輩輩傳承，但有哪一個身在黑暗之人，不嚮往光明？
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沒能夠忍住自己激動洶湧的心情，無法壓抑地哭了出來，一些還不懂事的孩子看見長輩們哭成一片，他們也哇哇地大哭起來，只是那哭聲中缺少了一些誠意，反而令人聽到了一絲清脆的明媚。
天空中的三人也不打斷他們哭泣，就這樣默默看著。
「那個……至尊大人，他們為什麼哭？」雲師有些懵，悄悄地問道。
「我也想問。」保持著威嚴的雨伯悄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啟萬里非常生氣：「你們幹嘛呢！這麼嚴肅的場面，能不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有問題咱們不能回頭再說？閉上嘴！」
「噢……」
雨伯與雲師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回歸到了自己的角色當中。
終於，巴雲族人們哭完了，他們開始將自己的額頭貼在冰面上，對著天空中的三人行起最崇高的大禮。
「神使大人，我們願意啊！」
曾大冰帶著哭腔喊道！
「我們願意！我們全都願意啊！」地面上的人們一個接一個喊了起來，之前面對啟萬里時，他們還對於「能否保持安然的生活」等等問題有些糾結，但在七日冰樹、金光漫天的神異之景下，看見了雨伯扮演的威嚴神使，感受到了他莊嚴卻平和的話語，這些人再也沒有了懷疑。
他們又哭又笑，不斷磕著頭。
狂風止息了。
雨伯等三人緩緩落在了地面上。
巴雲族人們臉龐上掛著在寒風中結了霜的淚痕，緊張地看著雨伯。
「侍衛長，予他們知識。」他淡淡地說道。
啟萬里微微頷首致意，揮了揮手。
七天前見過這一幕的曾大冰、曾阿牛他們，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一次，冰樹不是從冰面上長出的，而是從大海中長出的。
一棵比之前巨大了數倍的冰樹，從海面上生了出來，周圍的海水紛紛凍結成冰，這棵冰樹足足有數十米高，同樣沒有樹葉、只有枝椏，其中更是附帶著啟萬里對於玄謎神石的理解，這一棵冰樹上的知識，只要認真學習、天賦足夠，最多足以修鍊到五階！
巴雲族人們激動得再次流下眼淚，對著他們三人不斷磕頭。
「今日起，爾等為吾之家人。」雨伯說道：「爾等不再以巴云為名，爾等之族名，改為……司雨，意為布施雨雲，爾等將行走海洋散播吾主之願，如行雲布雨、惠澤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