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無限
啟萬里根本看不到李乘空化為黑影、撲向傅決的畫面。
他的意識，沉入到了比腦海深處更深層次的地方。
超越了軀體、靈魂，甚至穿越了時空。
在白茫茫一片不知何處的地方，他看見了兩個身影，並肩站在自己前方。
第一個身影，模樣很蒼老，看不清樣貌。他的身形很魁梧，但卻已經不再挺拔，雙手背在身後，駝背很明顯，雙肩耷拉著，老態盡顯。
第二個身影則威武霸道得多，雖然並不怎麼魁梧，但他身上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魄，雙手抱胸如青松一般站立，下巴仰著，光是一個身影輪廓，便能感受到他無敵的氣勢。
似是感受到了啟萬里的到來，老人悠悠開口道：「你也來了？」
「我？」啟萬里指了指自己。
「這裡是我們共同的意識空間。」霸氣男子說道：「你的靈魂是我們的碎片分裂而成，自然與我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當你達到九階的時候，你的軀體、靈魂都會達到世界所能承受的極限，便能夠探索到這一片空間。」
啟萬里瞬間明白了，這兩個人影，正是第一個和第二人自己。
「我九階了？」他張了張嘴：「沒有吧？我只是……握住了千尋的那柄大戟。」
一陣尷尬的沉默。
老人咳了兩聲道：「他說的是帝海墨。」
霸氣男子撓了撓頭：「尼瑪，烏龍了……不對啊，這不科學，帝海墨怎麼會出世？」
啟萬里：「兩位，能不能解釋一下？」
老人和霸氣男子對視了一眼。
霸氣男子嘆道：「我來解釋吧。說起來，你是不是見過我？」
「你是一百多年前的那個我？」啟萬里點點頭：「咱們在大漩渦海底見過一次。」
「噢，你去過那裡，那就好解釋多了，你應該已經把大概的情況了解一遍了。」霸氣男子鬆了一口氣：「那麼，我們就可以跳過最複雜的那部分問答了，畢竟，有些東西我們不能說，得你自個兒猜。」
這話一出，當初在血沼深獄中和「自己」一問一答來回玩猜謎的那股子牙酸勁又上來了，啟萬里嘆了一口氣：「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您可趕緊說吧。」
「嘿嘿。」霸氣男子乾笑道：「不要緊張，今天這些話，不用你自己猜。」
「你握住的那柄大戟，叫做帝海墨，是真正的九階神兵，它其實吧，是用這位……」他指了指身邊的老人，「這位身上的骨頭做成的。」
「……」啟萬里一打顫：「我自己的骨頭做的大戟？誰幹的好事？」
「還能是誰？」霸氣男子笑道：「當然是我們自己。」
老人咳道：「沒辦法，那時候人類幾乎完全沒有希望也沒有技術，以骨鑄器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神仙法，我只能用這種辦法才能打造出一柄真正可以適應我自己能力的兵器，與敵人相抗。」
「總之！」霸氣男子說道：「第一位自己修鍊到了九階后，這柄戟，也達到了九階神兵的程度。但隨著第一個我們死去，這柄大戟也就交給了千尋，由她收藏在海底無盡深淵之中了。」
「後來，我也用過那柄戟，但是吧，你也知道，沒到九階，用那戟，負擔實在太大，捅一次人幾乎就能把我給掏空，不真正使用它的能力吧，一把四米多長的玩意兒天天帶在身邊，也不怎麼方便啊。」
「就算可以用金丹來收納，但是……」
霸氣男子尷尬地笑了笑：「老從嘴裡把兵器往外掏，也不是那麼一回事啊，對吧？」
「而且收的時候，還得把它往嘴裡塞。」啟萬里深有同感，嘆道：「太可怕了。」
老人搖搖頭，沒有說話。
「所以後來我又把它放回無盡深淵，由千尋保管了。」霸氣男子說道：「我也交代過千尋，沒到生死存亡之際不可把它拿出來，倒不是別的，就是它威力太大，一旦沒收住力，直接就是一個天崩地裂，要是砸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啟萬里明白了過來：「噢……所以因為我和這玩意兒同出一源，所以握住它的時候，它上面九階的力量，就把我同化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老人說道：「九階的力量何其強大，當你握住帝海墨的時候，你們自然便合為一體了，畢竟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它的力量，也自然地傳導到了你的身上。」
啟萬里眼睛一亮：「那我只要握著它，豈不就是九階了？！」
「想得倒挺美。」
霸氣男子嗤笑道：「這一世的我們，這麼天真的嗎？」
老人倒沒有嘲諷，而是搖頭道：「哪有這麼簡單。我先問你，你現在的真實境界，是什麼水平？」
啟萬里答道：「七階巔峰吧，不過可以與八階強者一戰。」
「那差得太多了。」
老人嘆道：「你使用帝海墨，最多只能一分鐘，不然你就會成為帝海墨的一部分。」
「？？？」
啟萬里一驚：「啥意思？！」
「字面意思。」霸氣男子說道：「你只有七階，帝海墨卻有九階，你們同為一體，你想想，是它同化你，還是你同化它？」
「草！」啟萬里大驚：「那我們說話的這功夫，都過去多久了？！」
「這裡是意識空間。」霸氣男子無奈地說道：「我們大概聊了十分鐘吧，相當於外界的一千飛秒。嗯，大概就是萬億分之一秒吧。」
啟萬里鬆了口氣。
「不過，你也不能在這裡待太久。」老人說道：「你並未真正達到九階，卻探索到了這裡。在這裡，你的思維會比正常快上千萬億倍，再繼續下去，帝海墨還未同化你，你的大腦和靈魂就會先崩潰。」
「那？」啟萬里再次緊張起來。
霸氣男子笑道：「千尋帶出了帝海墨，你又握住了它，想來你們是遇上了真正可怕的敵人。不過，不用擔心，只要手持帝海墨，一分鐘之內，你一定可以擊敗對手。我們這就將你送回去。」
「你要做的，就是保持本心，不要被帝海墨同化。同時，不要試著去控制它、駕馭它，讓它成為你的主導。找到這二者的平衡，你一定能贏。」
「去吧，我們……未來再見。」
「未來再見。」老人也點頭道。
他們二人同時對著啟萬里揮了揮手。
白茫一片的空間迅速退散，啟萬里的意識也飛快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剛開始，確如老人模樣的自己所說，在極短的時間內進行意識交流，讓他的大腦彷彿燃燒了一般，整個頭腦變得灼熱，甚至有白煙從頭頂冒起，腦內更是混沌一片，但很快，強打精神的他，便看見了。
看見李乘空化作的黑影，撲在了傅決的屍身上。
然後，那團黑影就如水墨一般，輕而易舉地滲入到了屍體中。
下一秒，傅決睜開了眼。
但是，那雙眼睛分明不是傅決那古井無波、和藹平靜的目光，而是李乘空遊戲人間、戲謔無謂的眼神！
一瞬間，啟萬里目睚欲裂！
他下意識便要掄起手中的帝海墨，朝著附身傅決的李乘空撲去！
但就在他這個念頭剛剛生出的同時，手中的大戟突然變得千萬億鈞沉重，直接重重砸落地面，同時，從戟上傳來了一股模糊但是非常強烈的拒絕意向。
「不要試圖去控制、駕馭它。」
啟萬里想起了剛剛聽到的那句話，恍然大悟，在心底暗罵了一聲矯情，然後咬緊牙關，用力壓抑下自己想要將李乘空碎屍萬段的心情，默默後退了一步。
就這一步，手中的大戟重新變得輕若羽毛。
也是同一時間，上面傳遞來了一個「想法」，想要與不遠處那個強大的存在一戰！
「還不是一樣？」啟萬里懶得吐槽，順應了這個想法。
然後，他的身體便自己動了起來，單手平舉著大戟，向著「傅決」走去。
而此時的「傅決」，已經站了起來。
他渾身黑氣繚繞，臉上帶著李乘空招牌的微笑，方才被兩柄神兵直接破壞了一切生機、當場殺死的巨大傷口已經在黑氣的修復下重新恢復，並且，他的氣勢還在不斷攀升！
啟萬里想起自己曾經和傅決討論，李乘空最大的問題就是肉身。但是，他不知道為何卻執著於自己那個不完美的屍體肉身，當然，也或許是因為他在那個肉身中時間太長，根本無法再脫離了。
「所以，他之前一直探尋的，除了強大的神力運轉模式，還有讓自己那副肉身變得完美的秘密。但是現在看來，他……放棄了原本的金丹大道，選擇了和黑袍怪物、斑鳩他們一樣的路，還附身到了傅決身上。」
「以李乘空的智慧，不至於在最關鍵的時候，放棄之前的一切努力。所以只有一個解釋……」
「根本沒有所謂的正道魔道，一切道路，都是正確的，包括黑袍怪物的路。」
啟萬里越想越心驚：「就好像小說中，不管是修道的，還是修佛的修魔的修鬼的，他們都可以達到無限強大的地步，只是走的路不同。並沒有什麼絕對正確的路……一切，只是因為你還不夠強！」
就在他腦海中電光火石推理著一切時，他的身體，已經舉起大戟，向著李乘空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