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災厄
門另一側，軍士們還列著陣，但陣地里卻炸了鍋。
「地陷啦，地陷啦！」
「混蛋，早知道那裡會有地陷，就放他們出城來了！」有人後悔又憤慨。
「難道這些民眾知道有地陷，所以才要出城門？」
「如果知道有地陷，那他們為什麼不回家，明明只有這裡一塊地方地陷的。」
「我知道了，就是知道這裡地陷，所以才在這裡，他們就是求死的，而不是要出門的，我們誤解他們了。」
「氣死我啊！」更多人表示憤慨。
但還有人有更深一步的想法：「別說有的沒的了，快擔心我們這邊吧，我覺得我們腳下也要地陷了！」
從人群中幽幽地傳出，看似平靜的一句話，卻讓陣地掀了鍋，眾人都開始不安起來，陣地躁動，隱隱有人似乎準備逃跑了。
裴滸大喊：「大陣立刻後撤，立刻遠離通濟門。」
下屬的將領本已經不安，見將軍發話，立馬率軍，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後撤起來。
還好，兵士腳下的土地沒有進一步坍塌。
正當大家慶幸之時，又聽見了大地塌陷的聲音從其他地方傳來。
「快通知內侍府總領大人，禁軍和衙軍，可能是災厄到了。」
收到信息，宮中陷入一片混亂，留守宮裡的內侍府總領來到三省，同時召集司天監，在討論后簽下了確認災厄來襲的三份案牘，一份送到軍司，一份送到中都府衙，一份送到清涼山。
瘟病還未解，災厄卻已經到了。
清晨卯時，天還未亮，預明司之中。
預明司是一個專門研究靈氣與災厄的司部，其內部人才濟濟，下屬還有兩個學部，裡面是全國優選而來的學子，不但在其中學習進修，而且還在參與預明司的研究。
夜裡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入了預明司，預明司下屬的學部密室里正準備上課，各種消息已經傳開。
密室內，一半人在你一嘴我一嘴傳著見聞，另一半人躲在一邊，低著頭沒有聲響。
「喂，你們知道嗎，就兩三個時辰前，通濟門發生地陷了！」
「知道啊，據說當時那裡不知道為什麼還站了幾萬百姓，全掉下去了。」
「哪裡只通濟門啊，我舅舅在府尹大人那當差，當時就被叫去支援，回來休息時，和我說一晚上全城出現一百多個地陷呢。」
「不會吧……」
「哪裡不會啊，說有的地陷位置正好就在床下面，直接睡著覺連人帶床就沒了，可床邊的燭火台都沒倒，燭火還亮著呢。」
「還好我睡覺的床沒事。」
「奇怪？會不會是災厄來了？不是說今年開始就沒有災厄了嗎？難道司天監還會錯？」
「不一定，很有可能都對了一半，你們不覺得這次災厄與以往的災厄相比規模太小了嗎，所以既是災厄，又稱不上災厄。」
「還有奇怪的事呢，據說出現地陷的地方周圍都有石灰粉末，在通濟門那裡到處都是。」
「這有什麼奇怪的，難道不是地陷后地下揚起來的石灰？」
「關鍵是府衙一把發現石灰的事情報上去，上面立馬就派了戶部的醫官，你覺得為啥？話說這地陷關醫官什麼事情？難道石灰能入葯？」
為防止恐慌，瘟病本為機密，但地陷各處的石灰與瘟病的表現極類似，可能預示著病瘟已經到了民間，雖然不確定，但畏懼地陷后又有大瘟，戶部要求醫官立刻出發。
災厄已經發生，似是沒什麼可怕了，但此前瘟病的規模卻可能會藉助著災厄后的混亂起飛。
「啊，快回座位，大學士來了。」
大學士，是擁有品軼的帝國學者，既是預明司的研究力量之首，又教導兩個學部的學士，未來還能進入三省，與普通的讀書人不能同日而語，當朝的官員見到他們，都得退避以示敬意。
一位青年走入房間，這位青年年紀不大，嘴角卻有了兩撇不淡的鬍子，他身穿灰色粗麻衣服，髮髻上綁著半截普通的帶子，褲子只到膝蓋一半，腳上的鞋子看不出鞋子的樣子，只像是纏了一圈麻繩。
大學士身份地位頗高，往往衣著華麗，可這位大人卻與別人不同，不但不像個學士，就衣著外觀看來，甚至不如中都城中的百姓，倒像是哪個鄉下打漁的野夫。
「王大人好！」學子齊聲喊道。
這位被學子稱為王大人的大學士，全名喚作王栩，別看他衣著破爛，卻是預明司最有實力的研究大佬。
此時，諸位學子正坐在座位上，向學士問好，今日今時，本是王學士作為先生為學子講書的日子。
王栩走到講台，身後留下了一地爛泥腳印，讓人覺得他可能真的是打了漁才回來的。
王栩道：「諸位應該都知道了吧，數個時辰前發生的事情。」
諸位學子：「稟大人，我等都知道了，我等在預明司多年，早知勘察異狀，為民分憂是為職責所在，昨日之事，恐怕就是弱化版的災厄，大人已經在此，必有救援事宜，還請示下。」
有幾位學子甚至從桌下拿出了可供一周的食物衣物，看來許多人在知道此事後都已做好了準備。
「各位不愧是國之棟樑，這次地陷已經由總領大人確定，就是弱化的災厄，發生範圍雖然只有中都一城，但有共計一百三十一個地陷，司天監觀測出了大誤。
我們預明司本是預防災厄，但此刻災厄已經發生，能做的事情只有隨諸軍救援。但是，我到來的意思並不是讓諸位前去救援，而是要讓大家趕快逃難去。」
「逃，逃難？」
眾學子面面相覷，他們沒來預明司前，就知道自己的將要承擔的使命是什麼，腦海里沒想過什麼逃難。
「大人，我等……」
「你等不願走是吧，放心，今日走是為了保存力量，後面有用得著你們的地方。這次可不僅僅是地震那麼簡單。」
「大人，書上明明白白寫著，災厄只會來一次一種，而且必定是有關山水天地，現在關於地的地陷已經發生，災厄已經結束，只等救援而已，怎麼會不僅僅是地震那麼簡單呢？」
「諸位今日來司，有無看到刑部和吏部大人們的車馬？」
「見過，應是參與救援？」
「哪裡是救援，全是家人帶著整車的財寶，趕著路往東都去的。」
東都距離中都500里，分處在另一個山間盆地內，是帝國的另一個都城，城外有關卡，城內有朝廷各個大人的別院。
「那幫人知道的最多，所以膽子最小。當前，在地陷之外一定還有別的災難，只是我們不知，我勸諸位跟上大人們的步伐，否則怕以後悔之無極。」
許多學子已經不禁點頭，但之前默默無聲的學子中有一人還是坐不住，他站起道：「大人們自己逃難便可，我等本是在此等待大人的命令，既然大人已經告知我們了情況，確認了是災厄，那我們等自會前去。」
說罷，他舉起一面藏著的大旗，旗上大書三字——「救民社」
「是！我堅決不離開中都！」另一人舉起大旗。
「我也是！」
「我亦如此！」
之前不做聲的那一半人紛紛舉起早就準備好的旗，皆表其心意。
看到王栩還想說話，這些學子先發制人，先衝出密室，然後出了預明司，將王栩和另一半人拋在了身後。
外面的世界，與之前他們來時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