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他什麽都想起來了
因為石舒舒一直呆在牧決然的病房裏不離開,宋宇楠也隻能躲在門外偷偷的看。
他看上去瘦了很多,但麵色還算紅潤。跟石舒舒有說有笑的,貌似兩個人相處的很不錯。
宋宇楠的心就跟被貓爪了似的難受,脖頸好像被一個無形的冷冰冰的枷鎖扣住,沉重的無法喘息。
往後的歲月,他將回到原本的位置。
宋宇楠三個字,白駒過隙的某個年月某一刻,他若突然想起,她也僅僅是他當年一場無端的風波,一場花田之錯,一場不該泛起的漣漪。
從此,這個男人和她,再無交集。
牧決然突然把目光投向她這邊,四目相對卻猶如隔著千山萬水,冷冷淡淡,毫無波瀾,陌生而疏離。
她愣了一下,下一秒她又像個賊一樣慌裏慌張的逃開。
等到了電梯裏的時候她才發現臉上是冰涼濡濕的一片。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早已淚流滿麵。
電梯一路向下,一如她的心沉沉的下墜。
電梯門打開,她走在停車場裏,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宇楠。”
那是司曉琪的聲音,她下意識的頓了下腳步,但是理智告訴她絕不能回頭,於是她加快腳步迅速的閃進車裏。
她臉上帶著裹著頭巾,遮著墨鏡,讓人根本就看不出她的長相,但是一個人的氣質,舉手投足時時給人的感覺是遮蓋不住的。司曉琪能夠憑一個側影就把她認出來,那也是出於對她深刻的了解。
她在司曉琪追過來之前迅速發動引擎,把司曉琪狠狠地甩在後頭。
陸天宇拍了拍司曉琪的肩膀,“別犯傻了,那人怎麽可能是宋宇楠呢?”
司曉琪咬著牙吐了口濁氣,盯著那輛車離開的方向,蹙了蹙眉心,若有所思的說,“那個人好像就是宇楠……”
陸天宇摟著她的肩膀帶著她往電梯口走,“別好像了,她要真是宋宇楠,聽到你叫她為什麽不停下來?”
“這倒是……”司曉琪感覺雲裏霧裏的,晃了晃頭,“可能,真的看錯了吧。”
他們原本是來探望牧決然的,到了六樓之後,司曉琪突然說肚子疼要去洗手間。
陸天宇斜睨著她輕笑一聲,“懶驢上磨屎尿多,去吧。”
司曉琪急忙忙跑進洗手間,拿出手機利落的撥了個號碼。
“您好,幫個查個車牌號,號碼是海BG76S6,好的,謝謝!”
她不想放過任何一次可能找到宋宇楠的機會。
……
宋宇楠回到韓安易這邊。
一進客廳,一道涼颼颼的聲音變鑽進了耳朵,“怎麽才回來?”
“呃……”宋宇楠清目光閃爍,撒了個謊,“時間有點晚了,附近的便利店都關了,所以我特地去了趟市中心。”
韓安易哼笑一聲,“你是特地去了趟醫院吧?”
宋宇楠眉毛壓低,感到有些憤怒,“你跟蹤我?”
韓安易勾著半邊唇角不屑的嘁了一聲,“你當你是黃花大姑娘我跟蹤你?我光是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出來你心裏打的都是什麽鬼主意。”
宋宇楠被拆穿了,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卻無從反駁。
“見到他了?”他問。
宋宇楠努了努嘴,“不關你的事。”
韓安易眼中多了一抹冷意,嘀咕了句,“不知好歹。”
他從樓上下來,一邊走一邊沉吟著說,“給你換個新身份怎麽樣?”
宋宇楠微愣,不解的看著他,“你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韓安易哼笑著說,“你總不能一直在我這兒當米蟲吧,可你原來的身份一旦暴露,牧家會放過你嗎?我不能救了你之後又害了你,所以還是給你安個假身份更保險點。”
宋宇楠覺得韓安易難得和她誌同道合一次。
“可容貌上不改變的話,還是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韓安易眼裏端著雙臂,一副我早就幫你想到了的表情,“這個簡單,我會幫你聯係最好的豐胸大夫。”
宋宇楠臉色陰沉,“……”
韓安易完全無視即將噴發的怒火,繼續說,“既然要換身份,那勢必得改個名字,叫什麽才好呢?”
宋宇楠瞬間有種不祥的預感。
“楊這個姓不錯,那叫楊、楊春花怎麽樣?”他笑的跟朵爆米花似的,戲謔的盯著她。
她氣運丹田,“滾!”
她給他斷了性了,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嘴不賤不舒服斯基。她不想再理這個混蛋了,憤憤的上樓去。
她睡著之後做了個夢,夢裏春花滿山遍野,是醞釀了一整個冬天的熱烈。她置身花海,心情無比愉快。眼前突然冒出個人,而且她越看越覺得他長的像是韓安易。
他說,“你看這滿山的春花多漂亮,以後你就叫春花吧,春花,春花……”
那人說話的聲音還越來越清晰,“……春花,春花。”
宋宇楠看著眼前放大的俊臉,吸了一口冷氣,驚坐起來。
韓安易端著手臂站在她床邊,戲謔的看著她,“還以為你死了呢,叫了半天終於醒了。”
暴雨之前的天空有多陰沉,此時宋宇楠的臉就有多陰沉。
“韓安易。”她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直呼他的大名了,“你鬧夠了沒有?”
韓安易漫不經心的掏了掏耳朵,“剛才你說什麽我聽到。”
“無賴!”
他哼笑一聲“起床了懶豬,一會兒還要送你去豐胸醫院。”
“啊——”宋宇楠徹底被氣他氣崩潰了。
……
醫院。
“宇楠……”
他滿頭大汗,從夢中驚醒,清俊的臉上寫滿了不安。
“決然哥!”石舒舒急匆匆跑到他身邊,一邊給他擦汗一邊問,“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牧決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緊緊的,“宇楠!”
石舒舒眼眸一沉,迅速將手抽出,“決然哥,你認錯人了!”
牧決然渙散的眼神漸漸的聚焦,看清眼前人的長相的時候顯得又是失望,回憶著夢境喃喃的說,“我想起來了,她叫宋宇楠……”
石舒舒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下去,垂在身側的雙手捏成了拳頭,“你說什麽?”
牧決然無力的倚靠在床頭,“我說我想起來了,我什麽都想起來了。”
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在這一瞬間,天崩了,地裂了,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掉進無底的深淵再也不能重見天日。
“決、決然哥……”她克製著無措的心跳。
他複雜激動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睜眼看向她,“坐。”
她甚至有些不解,既然他都已經想起來了,那麽憑他之前那麽討厭她,他應該要把她趕走才對吧?
可是,他語氣平和的說,“坐啊,陪我說說話。”
她不安的坐下。
氣氛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尷尬窘迫抑或者是劍拔弩張,他居然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他手心的冰涼,她發著抖,緩慢抬眸,和他對視,“決然哥,你……”
他的瞳孔裏是平靜的,宛如倒映著藍天白雲,沒有恐怖的驚濤駭浪,有的隻是盈盈微風,暖暖春陽,溫柔且生動。
她恍惚了,以為一切都是錯覺。
空氣裏安靜了一陣,他突然開口,“舒舒,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嗓音平淡。
她痛恨這樣的他不疾不徐不溫不火的樣子。
她倒是希望他能給個痛快,洶湧些,滾燙些,直擊人心,是殺是剮是去是留,趕緊給她個痛快。
他手心上有薄繭,摩挲著她嬌嫩的手背,癢而疼。
“我以後也會好好照顧你。”
他低聲的訴說,就仿佛一陣風吹的一片雲在月光裏緩緩移動,她瞬間光風霽月,心情明朗了起來。
這或許就叫做守得雲開見月明。
牧決然出車禍之後,石家就不再同意石舒舒和牧決然繼續交往下去,畢竟石家願意和牧家聯姻也是出於商業目的,石千峰要把女兒嫁進牧家也是要嫁給牧家最有本事和地位的人。而牧決然現在看來顯然不再是合適的人員。
但石舒舒始終愛著的人都是牧決然,為他不惜和石千峰大吵一架並搬出來住。
剛剛牧決然的一番話,讓她覺得她為他做的所有事,包括和親生父親翻臉都是值得的。
他指意微涼,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手背,垂眸抬眸間做了個決定,“舒舒,嫁給我吧。”
石舒舒一愣,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我原以為她是我要等那個人,可我出事之後她一次都沒出現過……”說不難過不生氣是假的,可死過一次的人,心就變得豁達多了,也更加珍惜生命以及生命力真正對他好的那些人。
石舒舒為了他付出了這麽多,作為回報他也該娶她。
石舒舒喜極而泣,眼淚唰的奪眶而出。
牧決然好笑的看著她,胡亂的給她擦眼淚,“傻丫頭,是在哭還是在笑?”
她是又哭又笑,突然抱住牧決然。
“決然哥,我太幸福了。你知道嗎,這句話我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能聽它從你口中說出來。”
牧決然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如果我一直是這個樣子,可能以後你照顧我會更多一些。”
石舒舒抹了抹眼淚,再次點頭如小雞啄米。
“我願意,我願意,隻要和你在一起,我做什麽都願意。”
牧決然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傻丫頭!”
石舒舒努努嘴,抱著他把頭枕在他懷裏,“你說的沒錯,我是個極傻極傻的俗人,就像書裏說的,見山是山,見海是海,見花便是花。唯獨見了你,雲海開始翻湧,江潮開始澎湃,昆蟲的小觸須撓著全世界的癢。你無需開口,我和天地萬物便通通奔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