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行老路
月色漸漸朦朧,明耀的星辰看起來有些恍惚,花開花落,生命消逝無聲。
黑袍人從容穿過禁制,瞥了眼山路間盤坐的弟子,輕笑出聲。
「什麼人?」
眾弟子驚醒,未待喚出仙劍黑袍人已然出劍!
劍起,山路上的所有弟子同時瞪大眼眸,心神為劍光所牽動,表現得喜怒哀樂各不相同。
劍落,月色透過無形的禁制,化為一大片赤紅顏色的薄紗,驚散星辰。
「方寸靈弈!」
李欽月踏著陰陽二氣劃過虛空,敕令聲疾,正欲催動禁制,陡然飄身退開。
下一瞬,明耀劍光閃過虛空,喚起無窮的恨意。
劍光漸被夜色取締,李欽月站在空中,良久后睜開眼眸,回想著方才得瞬間,不由后怕心憂。
黑袍人用的崑崙的情劍,現在山中弟子會此劍的不過兩掌之數,得悟劍意的也僅有兩人,一個是谷塵,一個是沉降師叔的關門弟子小啞巴……
月落日升,金燦燦的輝光斜入玉宇殿,竭力稀釋著沉悶的氣氛。
「咳咳……昨晚我與那黑袍人交過手,他用的的的確確是情劍。」
聞聲,戊辰眯起眼眸,歪頭望向谷塵,會情劍的很多不過知道意的只有小啞巴與他這個弟子,小啞巴沒有劍,更不會殺人,所以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谷塵。
谷塵苦笑著低下頭,沒有辯解,旁人不清楚劍冢的禁制因何而起他卻再清楚不過,有的話可以說,有的話卻不能說,此間是非不是有人要對付他,而是要構陷南諾!
見谷塵低頭不語,戊辰請揮拂塵,冷聲敕令道:「即日起,你自困乾陵秘境,此事查清前,不得擅自出入!」
「弟子謹遵掌教法旨!」
谷塵起身行禮,看看少年祖師,欲言又止良久,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搖搖頭,扣動劍符,步入憑空生成的界隙。
祖師不可能不清楚南諾的事,如今卻睜一眼閉一隻眼這分明就是打算借刀殺人,敲山震虎,可南諾是虎嗎?
無執不魔,無痴不劍。
小師叔不可能放手,如此下去,便又是折劍下山的慘劇。
谷塵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玉宇殿又沉默良久,少年祖師狠狠的望了眼戊辰,似睡非睡的老道睜開雙眸,看看周圍的師兄妹,輕咳一聲,道:「就這樣吧,散了。」
「拜別祖師、掌教。」
雪晴柔等躬身一禮推門出屋,天空上厚重的雲壓得很底,天光陰沉,無助的葉四下舞動著,眼下愈是平靜將來的風暴愈是轟轟烈烈。
「祖師,我感覺您這步棋下的不好,洛陽那孩子跟旁人不一樣,做什麼都唯心,誰叫他心氣不正他就敢拔劍斬誰,您這麼……方正就是不好。」
戊辰吞吞吐吐的,千餘歲的老頭子說話來就像是個犯錯被父母抓住的孩子。
少年祖師不由得笑了,歪頭望向遠遠的雲霧,想了想,道:「改變就是好事,無論昊日還是明月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這話講的前言不搭后語,戊辰看不出少年祖師葫蘆里賣的葯,不由皺起眉頭,環顧周圍的山野,搖搖頭向殿外走去,心底空靈,期望著未來的自己不會對今天的不作為而後悔。
日月輪轉,少年祖師依舊坐在那裡,感知著整個昆崙山,想要抓住那個黑袍人,藉此印證自己的揣測是錯誤的。
崑崙甚是悄寂,毫無動靜,千里之外的凰焱山卻突起喊殺聲,駕馭月輪的女娥揮引著凰焱,未待靠近山路便被一劍斬入山林,身無傷口,面上神情各異,或喜悲,或怒憎。
「九玄凰焱變!」
黑袍人繼續向前,江沁月怒吼著掠出山林,在月下御空而立,背後生出九頭火凰,明耀的輝光照亮大片山巒。
此火可化山石,黑袍人卻毫無避躲之意,瞬身騰空,劍中帶著無窮的嫉恨,叫江沁月變斷變化神情。
火凰崩散,明晃晃的三尺長劍穿胸而過,江沁月低著頭,咳出兩口鮮血,探手握住那柄寶劍,屈指一彈,凰焱燒去兜帽一角,隱見廬山面目。
「渡業焱隕!」
老嫗赤紅著雙眸,勾引大片紅蓮業火,逼的黑袍人棄劍飄退,身形變換,倏爾消失在月下。
「祖師,她是個女的……」
江沁月張了張嘴,傳音入密后無力的墜落虛空,老嫗收回神念,拔出長劍,凝視著徒弟滿是嫉恨得面容,手掌不住顫抖著,轉而出現在昆崙山間。
少年祖師猛然起身,手並劍指,當空虛划,兩道劍光落入江沁月體內,嫉恨漸漸散了,傷口不斷癒合,呼吸終是不再輕浮。
「我凰焱山三百二十餘真傳弟子盡數夭折,清虛老頭,今晚的事你必須給我個交代!」
低吼聲驚起一片燈火,無數劍光飛速而至,李欽月、戊辰看看昏死中的江沁月,抿著嘴唇,先是劍冢禁制,后是李欽月,如果再故意留下些什麼東西,那位的處境恐怕會非常不妙……
老嫗審視著李欽月的神情,目光一冷,走近沉默著的少年祖師,冷聲道:「清虛,告訴我,這昆崙山中知道意境的女修是誰?」
「女修!」
李欽月同戊辰互相看看,又同時望向少年祖師,想知道究竟怎麼處置這件事。
哎……
一聲長嘆,少年祖師探手將握著書卷的洛陽帶到近前,指了指昏死不醒的江沁月,面色陰沉,道:「叫南諾過來一趟,今晚有一個會情劍的女修闖入凰焱山,殺了三百二十餘真傳弟子,斷了凰焱山的未來!」
洛陽收起讀了一半的古籍,看看面色平靜的李欽月緩緩皺起眉頭,回身望向老嫗,冷聲道:「你怎麼知道是女修,前輩親眼所見?」
「哼!」老嫗冷聲一聲,拂袖轉身,眸中閃耀著冷光,沒好氣的答道:「是沁月拚死窺視到的!」
聞聲洛陽眉頭皺的更緊,轉身望向少年祖師,道:「敢問祖師,情劍一道傳人有幾人,何種修為,可會變化之術?」
「情劍一道傳人不少,知道意境的只有小啞巴和谷塵,谷塵自困乾陵,小啞巴沒有劍也從不殺生……」
洛陽沉默了,祖師的弦外之音便是南諾會情劍,殺人的就是南諾,絕對不會有別人!
「小子,你看看這柄劍,這可不是人間的劍吧?」
老嫗趁勢丟出那柄長劍,洛陽瞥了一眼,不錯的,這是柄魔劍,可又如何?
「還真是有趣,殺人用魔劍,先動劍冢再動江沁月,好像就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南諾一樣,我家糯糯可沒有這麼傻!」
「住口!清虛,這就是你教的徒弟?鐵證如山還口口聲聲維護一個魔族,如此作為簡直為崑崙蒙羞!」
少年祖師看了眼老嫗,輕嘆一聲,背過身去,不容置疑的聲音徹底泯滅洛陽心中的所有希冀。
「洛陽,叫南諾過來,這不是商議!」
戊辰碰碰李欽月,思量破局之法的少年恍然回神,上前一步對握緊雙拳的洛陽說道:「師弟,叫南諾過來一趟吧,身上不怕影子斜……」
洛陽深吸口氣,忽然感覺崑崙很陌生,同他印象中的不一樣,同師父說的也不一樣。
心念微動,千般呼喚卻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洛陽眼中充斥著慌亂,轉身望向少年祖師的背影,躬身一禮,冷聲說道:「敢問祖師,昨日您同南諾說了什麼?」
少年祖師沒出聲,老嫗很是不屑的一笑,對洛陽擺擺手,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虛,天下人可看著呢,崑崙為人族先,你不會打算同魔族同流合污吧?」
「當然不會,這件事我會給你們個交代,畢竟情劍是我崑崙的劍,傳劍非人,錯在崑崙。」
少年祖師輕聲說著,目光望向魔界,心念微動便迎來南離。
明耀的魔焱鋪滿星空,南離的面色很是難看,盯著洛陽看了好一會望向少年祖師,聲音中透著怒火。
「清虛,你找我何事?」
「南諾何在,今晚有無來過人間?」
不等少年祖師開口,老嫗搶先問道,凰焱當空,同魔焱針鋒相對著。
南離不屑一笑,問道:「我魔族皇女在哪同你有什麼關係?」
「她殺了我凰焱山三百二十餘真傳弟子,你說與我有什麼關係?」
「殺得好,人可傷魔,魔為什麼不能殺人?不服便開戰,我在兩界山等你!」
言罷南離出現在洛陽身前,抬手重重甩了洛陽一記耳光,探手掐住洛陽的脖頸,冷聲道:「此後人是人,魔是魔,南諾無愧於你,你配不上南諾!」
說著將洛陽重重摔在山間,對少年祖師不屑一笑,從容踏空離去。
清脆的杖碎聲傳來,老嫗的所有怒火都落在少年祖師身上,若不是自知不敵恐怕已經動手殺人。
「清虛,相信我,這不是結束,這僅僅是個開始,希望所有人都找上崑崙時……」
聲未落下,九道流光落在山間,皆是人族超凡宗門,各個面色不善,眉宇中儘是殺機戾氣。
不等眾人開口,洛陽頗為狼狽的爬起,對著昆崙山間,輕聲言道:「姜落,過來。」
明耀的劍光歪歪斜斜的出現在洛陽身前,洛陽揉了揉少年的腦袋,取出一枚玉符交給少年,傳音道:「這是我藏劍一脈的法度,好好修行,未來,你便是崑崙小師叔!」
姜落攥緊玉符,正要開口被洛陽打昏過去,回過身來,洛陽探手喚出天劍,劍起,煙火散漫虛空,徑直斬向少年祖師。
「放肆!」
少年祖師震怒,未待出手洛陽已催動閻羅鬼面遁入地府,山間除清風明月外留有重重傳音。
「即日起叛出崑崙,你們不是想報仇嗎,我等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