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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客鄉者皆有歸期

  崑崙小師叔618.願客鄉者皆有歸期說這話時李欽月收起那兩枚染血的黑白子,深吸口含著清香的回蕩山風,歪頭對洛陽淺笑,很突兀地恢復成舊時模樣。跟著向山間揮揮袍袖,散去誅天絕地九極七戮寂靈劍陣,俯視錦繡河山,眸子里漸漸燃起焰火。

  這其中有別人的算計也好,沒有也罷。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就如那時山下弟子想得差不多,封山求道都能被欺上門來,本不願意爭,既然百般邀請,那就爭,比比計謀,較較長短,看看江山究竟誰屬!

  洛陽再三眨眼,確認那眸光不似錯覺后望向北方,嘴角的笑意驀然隱去,握緊右手,「師兄,現在能查到那個兇手是誰嗎,言必信,行必果,說到就得做到,我打算從他開始!」

  聞聲李天策也隱去笑容,歪頭望向北方,嘆道:「不用查,以他的脾氣應該就在風雪中等你,方才一戰想必損耗不小,你現在是崑崙的頂梁,沒有絕對的把握務必記好小不忍則亂大謀。」

  「萬事開頭難,復仇當然不能例外。」洛陽搖頭笑笑,神識飄向山間,徘徊在攀登雲梯的魔女身邊,傳音入密,「再等我一會兒,很快就回來,到時給你帶北國最好的美食!」

  「知道了,快去快回,我過去盯著姜落修劍,都這麼久了,兩儀微塵劍還不入門,和他師父一樣不開竅……」

  南諾用輕鬆語調回復傳音,壓著心底擔憂,腳步不停,心向山巔游目山間,有時為嬌花失神,有時為翠草淺笑,在看風景,也是風景。

  看著看著洛陽不由痴迷,許久才戀戀不捨收回視線,回頭正看到似笑非笑的李欽月,不由面色微紅,踏步間行走虛空,從滿山春色中徑直闖入冰雪蒼茫。

  孤高的山巔僅剩下李欽月一人,淺笑換愁容,再取出那兩枚染血的黑白子,閉上眼,在心底一遍遍默念著,「不求來生,立身當下……」

  只有這樣才能提醒自己,也只有這樣才能叫那死亡不再沉重。有如此作為的不僅是他,所有崑崙弟子都差不多,看似放下,實則放不下。

  如藏劍養鋒那般任由這情感在心底發酵,能與日月爭輝,與光陰比長,叫人心奇它爆發出來時有多驚天地,泣鬼神?

  「不殺生」的后一句是「不留情」,如對敵對己的劍鋒,奈何歲月離愁千古悠悠,崑崙弟子沒忘的卻被世人忘卻。

  「不急,我不急,用不了太久他們會記起來!」

  李欽月如是喃了一聲,踱步下山,途經玉宇宮駐足,凝視著緊閉的宮門,跪下三叩首,緊握著棋子再度前行,走得很慢,因為肩膀上的負擔實在沉重。

  窮盡宮閣步入山路,途經山路密林,雪晴柔驀然飛身掠過翠蔭攔在路間,素手握拳,咬緊貝齒,面色醺紅,猶豫著,遲疑著,「李欽月,你願不願意同我結成道侶,同生死,共白首?」

  聲落林間旅鳥騰空,山路上陷入沉寂,直視著滿是猶豫計較的眸子,雪晴柔強忍著羞怯不錯開視線,「你願意嗎?」

  「要是不願意我明天再來問一遍……」

  聲音很輕,透著羞怯,李欽月的拳頭握得更緊,感知著林中若有若無的凌厲劍意,壓著心思變化,想用很平常的聲調,卻必不可免地發出顫音,「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就應該是這個時候,從小你就犟,那時我就想管管你,可我說話輕飄飄的,沒力度,現在長大了,我想再試試……」

  雪晴柔隨口說著,頭越來越低,精緻的耳垂也變成淡粉顏色,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個字藏在林中的凌祁薇好險沒聽清,不自知按在劍匣上的手掌骨節已然泛白。

  「好。」

  李欽月點點頭,說著上前拉住雪晴柔的手,向弈星宮走去,開始腳步一快一慢,不知誰遷就誰還是互相遷就,最終成了一個步調,不緊不慢,影子亦是越靠越近。

  「我警告你,你不許欺負她,不然我割了你,送你去大秦後宮做內侍!」凌祁薇冷聲開口,言罷獨自隱入山林,看雲不是雲,是那個難曉歸期的故人……

  轉眼小丫頭長大了,大丫頭要嫁人了,你在哪兒啊,能不能回來看看!

  葉落漣漪層層,亂了湖間的極地冰雪光景。

  天師邊對靠著礁石打盹的玉皇傳音邊盤算接下來的計謀,「六分開天劍道……不,也許不僅是六分,回來時將痕迹處理乾淨,不然他找上門來誰也別想好過!」

  戊辰身死,李天策折劍,更知道蒼天的軟肋所在,由此針對玄兜宮之行的先手布局完成大半,爭奪機緣時勝過洛陽的把握多了三分。

  不過還不夠,有著崑崙的強勢入場人間必然風雲再起,考量到書院與四海盟的各自算計,說不定自玄兜宮回來人間已然一統,那幾個君主都將同王國一併葬入塵埃。

  如此邪修再難有效掌控人間,妖族那邊東皇赤也開始掃除異己,天宮地府、魔界三方更不必說,僅剩的數個堂口風雨飄搖,朝不保夕。若是能成功奪得機緣倒無所謂,若是有個萬一,千載布局必將前功盡棄!

  絕對的自信與自負近乎等量,出發玄兜宮前必須得留下後手,如此一來控制贏正就顯得至關重要。千變萬變最終成為人皇的一定不會變,即便失敗了,利用人皇的光輝完全足以遮掩邪修的存在,修生養息,數載便可捲土重來。

  「吃一塹長一智,現在想要調虎離山可就不容易了……」感知著天師的想法,邋遢道人搖頭自語,正說著忽然看見天師信手在棋局中點下一子,局勢瞬息變化,「也不絕對,調虎離山未必一定要用得不到的誘餌,可以給真的叫他吃。」

  「不過攻擊何處成了大問題,崑崙不可動搖,書院太近,似乎唯有魔界是最好的選擇。」

  「哈哈哈,那就攻打魔界,利用混沌中的異族為刀,世上總有些巧合無法避免,不是嗎?」

  言罷邋遢道人望向天師,兩個映入鏡湖中的倒影相視淺笑,同心協力下一盤棋,生殺予奪盡在不言間。

  「暫時如此,接下來看看洛陽與他一戰的結果。」

  「方才冰雪茫茫劍光奪目,待流光消散戊辰已然身軀破散,如此變化,似存巧合。」

  聽著天師的輕語,邋遢道人暫時壓下思緒將神識落向湖水。投影中那衣衫勝雪的少年已然闖入寒潮,大步向著與雪景格格不入的黑袍劍修。

  透過茫茫風雪遮掩,那陌生的背影漸漸熟悉,洛陽驀然停步,壓抑著夢碎的心碎之痛,不願多言,探手喚起誅仙劍便遞出一劍斷罪。

  這劍很快,遠超過洛陽以往的任何一劍,卻還是落空,沒傷到黑衣劍修分毫,僅是斬滅那飄渺黑影。隨著劍勢落盡,西北向寒風突兀換了方向,沿著黑衣劍修斬落劍鞘的方向重重拍在洛陽的身上。

  能勝過蒼天的絕世劍仙如枯葉般騰空,飛出十數步遠方才穩住身形,握著戮仙劍的手在顫抖,丹鳳眼半睜半閉,緊盯著提劍透過風雪的聲音,眉眼間滿是殺機,毫不掩飾。

  「實話實說,我殺他就是用的斷罪,殺了他我就在這兒等你,怕他路上寂寞打算送你過去找他。」

  「可惜,你方才那劍實在差勁,我認為你和他一起走是對他的侮辱,所以用了劍鞘……」

  「但你後續應對不差,勉強能陪他離去。」

  黑衣劍修喋喋不休地說著,聲調平淡卻壓過風雪呼嘯,緩緩移動右手,一點點拔出劍鋒,凝視著故意留下的血跡,「看,這就是他的血,而你的將留在另一邊!」

  言罷望向沉默著的洛陽,踏步再度揮動劍鞘,用的赫然是兩儀微塵劍,絕陽為先陰藏變!

  洛陽瞪大丹鳳眼,左手握住陷仙劍,同樣身法,同樣劍術,劍落流光炸散,微微停頓,刺耳的金戈之音久久不絕。

  雙劍對雙劍,兩儀微塵劍對兩儀微塵劍,森羅萬象對森羅萬象,道韻互相磨滅,此消彼長,互領風騷。

  「好濃的恨意,隱而不出,洛陽是打算給他個驚喜……」

  邋遢道人皺起眉頭,感知著應接不暇的劍道變化,倍感酣暢淋漓,每一劍都起於同一位置,軌跡對稱,落點對稱,鬥氣般恪守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任誰觀之都心底矛盾,渴望結束卻不願太快結束。

  「給人驚喜還是給自己驚嚇還不清楚,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洛陽恨他,整個崑崙都恨他。」

  「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劍修,知曉六界劍術,這個人會是誰呢?」

  「我猜不到,左右不可能是齊天象,他的資質確實天下無雙,不過絕不可能比洛陽走得還快。」邋遢道人搖搖頭,言罷下意識握緊拳頭,有個很可怕的想法,「如果齊天象就是陽爻神,那次死亡等同於涅槃……」

  化境因這個可怕的猜想陷入死寂,倒影中的劍術也不再奪目。兩人同時順著這個猜想推算,不周劍折身死卻涅槃重生覺醒神性,之後便隱於暗處,明裡暗裡的出手相助,這不是說不通,可他為什麼要殺戊辰?

  這一點邋遢道人想不明白,天師也想不明白,遂有輕嘆打破死寂,邋遢道人變換成蒼老道人模樣,遁出化境,閃身掠入一片遍布金光之境,低著頭,不敢直視那盤坐生靈的背影。

  「蒼天在上,敢問那黑袍劍修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

  盤坐生靈沉默許久,起身邁步走近,獰笑道:「他是我的棋子,所有力量都是我賦予的,你願不願意同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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