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釁（上）
「……送人。」烈煜開口直截了當。
「什麼？送……送人？送給誰吖？」皓灼聞言先是一頭霧水，隨即「恍然大悟」進而眉飛色舞，自行腦補道：「難不成……你什麼時候交女朋友啦？」
「女朋友你個頭……先跟我回府一趟，銜金雲雀太扎眼了，就這麼拿在手裡，咱們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烈煜見他擠眉弄眼的樣子便又來氣，忍不住翻了一記白眼，「……至於要送給誰，等會祁祀盛典開始你就知道了。說起來，『某人』還欠著一個道歉呢！但願回頭看在禮物的份上，人家能夠真心原諒他吧。」
「啊？什麼人這麼重要？作為萬千少女心中偶像的『某人』……道歉這種事情，怎麼可以隨便就做呢？難道『他』不要面子的……」
「滾！」
烈煜差點沒忍住一把掐死他的衝動，緊了緊手中鳥籠，用力抄著他的胳膊，忽然縱身從三丈高的枝丫上跳了下去。
「……等等……啊！」
一句話沒說完，皓灼的屁股已經跟地面來了個不期而遇的親密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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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嵐城位於迦嵐神峰南麓，整個城市依山而建，若自神峰之上俯瞰，城市框架約略是個不規則的方形；其地勢西北高東南低，最北側的神眷宮甚至已攀山而上，算得是典型的山城。
而發源於深山雪峰的迦嵐河，大抵也順著這個走向，從神眷宮西側穿城而過，不僅滿足城中百萬居民生活所需，更為整個城市的軍防建設提供堅實基礎。
逐日廣場大致位於城市中央，北鄰神眷宮，二者之間除了一條可供六駕車馬并行的青磚通衢大道以外，便只剩一道三丈寬的衛渠。
當初建設這座廣場時，為了呈現出完美的圓形，特別採用了環中套環，類似階梯式的下沉設計，只王宮大門直面的一段——也即廣場正北方，為一段長長的緩坡，顯是為了車馬進出方便考慮。
其每階高一尺寬一丈，每三階為一區，每區之間有一個兩丈寬的環道作為間隔，如此九區九環之間，廣場底部還有一個寬為一丈的環帶狀水池，以及被其圍在中間，直徑達到三丈的大圓。
如果再算上廣場外圍，明顯是後來栽種的迦嵐樹、赤橡樹、華楓樹，以及六個繞成一圈，內植琅瑜花、甘絨草的環形花圃，整個廣場直徑正好為九十九丈，只說長度甚至要比神眷宮正面更寬，而其高度落差也達到了較為驚人的九丈。
逐日廣場自落成以來，因其規模龐大寓意不凡，宗國但凡有重要節日慶典，都會安排在此舉行，但不管是任何人到此，眼睛第一時間都只會盯著廣場正中，聳立於如同巨盆火焰般的三丈基座之上的恢宏石像。
——沒錯，這尊石像塑刻的正是神眷迦嵐宗國信仰，炎宗真神「大日君父」爍煌！
整座石像高達九丈，頭戴金冠鬚髮飛揚，面部神情無悲無喜，一雙大如燈籠的巨眼，竟是由整塊的虹玉打磨而成，反射陽光之後，望之如同直視烈日，炫目之餘少不得要眼角掛淚。
其通體赤紅、面朝南方，雙手交握合於身後，腰部以下整個沐浴於烈焰之中，其下方基座還設有噴泉，水柱斜沖向天，正好灑落於環繞周邊的一池炬蓮。
明明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動作，但在大師級宗匠飽含感情的超凡技藝創作之下，一座石像卻如同就此有了生命，自然而然地便散發出一股無雙威勢，彷彿整個天下都難以收入其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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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人覷準時機躲開西門守衛檢查，然後做賊一般，循著兒時「探險密徑」小心避開人群，回到城北府中放好鳥籠，再匆忙趕至逐日廣場時，第八遍鐘響剛過不久。
或許是因為舉辦祈祀盛典的關係，今日迦嵐城中靠近城門的各條街道，並無往日那般熱鬧繁華；加上西北歷來又是宗國權貴聚居所在，本就比它處清靜許多，兩人這一路看似迂折，實際倒也沒耽誤多少時間。
皓灼甚至還來得及，將『重點部位』已經弄髒的白衣換掉，重新穿上了一套更加拉風的長衣，主體仍為白色，但領袖下擺及露在外面的褲腳皆綉有火焰圖紋，襯上他那一頭橘紅色的散碎短髮——烈煜雖然有點無語，可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確實有著臭美自吹的本錢。
廣場外圍早已被黑壓壓的信徒、民眾圍得水泄不通，但在城衛統領，宗國「六尉」之一的迦嵐尉懷燎親自坐鎮指揮下，雖難免四下喁喁，但多為祈禱告解，且整體音量尚在可接受範圍，實是無傷大雅。
而中間三區和內圈三區相對則整齊有序得多，差別僅在於內圈三區搭起了七彩涼棚和木幾藤椅，每座間距也略為寬敞些；中間三區則只有木製方凳，且整體布局較為緊湊，不過二者都留有若干供人進出走動的過道，舒適程度明顯好過外圍三區不知多少。
按照傳統，外圍三區和周邊是平民信眾聚集之地，人數通常會超過內里各區總和；而中間三區則是城中衣食不愁、粗通文墨的市民群體所在之地；至於內圈三區則更為講究啦。
——彩棚西邊是宗國權貴設座之處；東邊是被邀請來觀禮的各國使節、部族酋首等貴賓；而來自四方的有德耆老、著名學者、各行大家、富商巨賈等則坐在南邊。
烈煜、皓灼找了個高處粗略掃視一圈，此時王宮大門直抵廣場中央的路線，與分隔內、中、外區域以及中間水池外圍，總共三條的環道上已經鋪起了紅毯。
按照過往經驗判斷，整個現場怕不是有十二三萬之眾，明顯超過往年甚多，然而與之前相比，秩序仍是井井有條、一絲不紊，這讓兩人不禁由衷佩服起迦嵐城衛，和他們統領懷燎的手段來！
然而時間不等人，兩人顧不得多想，使出渾身解數從廣場西邊的人群中擠了進去，一路不知挨了多少白眼，等各區執勤衛士輪流驗過腰牌，這才好不容易，坐到了內圈最外區第一排左首預留的坐位上。
短短不過三十幾丈的距離，換了平時兩人數息可至，然後此刻卻有對練了三百招的感覺，不僅渾身酸軟還口乾舌燥，不約而同搶過各自几上盛滿茶水的彩陶瓷杯，一口飲盡仍不解渴，繼而又拿過茶壺連斟連干，引得身邊一應少年男女頻頻側目。
「喲！煜少、灼少這是又去哪兒撒野了？看這模樣……怕是三天沒見過水了吧，啊？哈哈……」
一句滿帶譏誚的話，頓時惹得身旁少男少女們盡皆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