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激辯
早上八點鍾,蘇雨晨在押解員的帶領下再一次站在人民法院門口,看著那莊嚴的國徽,蘇雨晨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再站在這裏。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個被宣判了的人,剩下的日子將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呆在那個高鐵門裏。誰知世事難料,竟又一次站在這裏,蘇雨晨很坦然地仰著頭,微微一笑,便對著押解員說:“走吧。”
蘇雨晨是最早地站在被告區的,而在此之前,她一直在休息區等候。在等待的那十分鍾裏,她能依稀地聽見隔壁有什麽細聲細語,但因為是隔著,所以具體也聽不清。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律師是誰,這種情況恐怕還是罕見的,就算是被告,有誰是在開庭後才能見到自己律師的?也恐怕隻有自己吧。
當蘇雨晨再一次麵對著黃主任時,好像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憤恨。之前,她是如此的仇恨黃主任,總覺得應了那句話叫做:好人沒好報。如果不是自己當時幫了他,如果不是自己當時比較慈悲,如果當時……當時的當時都已經過去了。現在,蘇雨晨平靜了許多。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或許都是身不由己,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呢。當她時隔十多天後見到手臂纏著繃帶,腰杆兒筆挺卻坐在輪椅上的韓俊錫時,心中的怒氣煙消雲散。
什麽黃主任,什麽審判,都統統地閃一邊去。頃刻間,眼角有些許淚花難以抑製地溢出,他就那麽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被告律師席上。
在監獄呆的那十多天內,她雖然時有想起韓俊錫現在的狀況,但也沒那麽強烈,畢竟,他身邊還有馮妍。更多的時候則是在裏麵勞作的忙碌讓自己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現在,韓俊錫就這麽突然地出現在這裏,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他怎麽知道自己的情況的?他又是怎麽身纏疾病,千裏迢迢飛過來的?種種的疑問,蘇雨晨來不及多想。這一刻,她隻想知道他的傷到底有沒有好一些。
可是離著被告律師座位那麽遠,況且他又不能隨意走動。真不知道他坐在那裏究竟是因為不方便走路還是不能走路。
韓俊錫沒有看他,隻是在那裏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文案,就好像自己的當事人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被告,而自己就僅僅是一名律師一般。
當然,除了讓蘇雨晨驚訝的除了韓俊錫的到來意外,聽眾席上還坐了好多的人。就那麽一眼掃過去,竟然好多目光齊刷刷地望向這邊。
毫無疑問,坐在最前排的都是曾經關心過自己的。有笤笤,有文泰,還有他身邊……那是柳爸?蘇雨晨想不到,竟然連柳叔叔也來了,看來,這官司是有看頭了。
在之前的審判中,她連一個熟悉的麵孔都沒有,沒有想到的是在這一次的審判中,竟然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所謂不該來的,那當然是不受蘇雨晨歡迎的馮妍,不過,她的出現倒也正常,畢竟是跟著韓俊錫來的。
即便她不想這麽醜陋百出地在那個高高在上的馮妍麵前低下頭,可她又能怎樣?囚犯就是囚犯,就像這身上的囚服,那是怎麽遮擋也無法遮蓋住的。
那一個個關切的目光讓蘇雨晨一時招架不住,她知道在座的都是因為關心自己而來的。在人群中,她還是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了柳文泰身上幾秒,不為別的,他似乎按耐不住一般地一個勁地想要站起來。蘇雨晨朝他微笑地搖了搖頭,仿佛在說:我沒事,你不要緊張。還是柳爸爸比較震驚,好幾次都用手按壓住了激動的柳文泰。
最後,蘇雨晨的目光又回到了韓俊錫身上,這一次,在她望向韓俊錫的同時,韓俊錫也向她這邊看來。兩人對視的一瞬間,蘇雨晨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數日不見,今天被告律師席上坐著的韓俊錫讓她看起來有種心疼的感覺。他臉色暗沉,眉骨消瘦,甚至還有輕微的眼袋,一定是疾病將他折磨的不輕。以她走時醫生所說的狀況,能活著就已經是奇跡了,況且,現在看來,更是在奇跡至上,隻是那雙犀利的眼神依然不見敏銳之勢。
他沒有什麽麵部表情,但蘇雨晨能從他專注的眼神中看到兩個字:堅定。有他在,她放心。即使這次結果好不到哪裏去,她也不會再害怕。
很快,法官大人攜眾判官齊齊到場。對麵,原告席上,黃主任也和自己的律師到場了。隻是,他的律師,好像換了人,並不是之前那位語言犀利的律師了。
整場,蘇雨晨都沒有再離開過韓俊錫的視線。
新的一輪開始了。這次,仍舊是原告律師先發言。
他所提及的除了上一場有些被問及過的問題外,就再無新的提問。而蘇雨晨對於諸如此回答,也沒有上一場那麽緊張,所以也算回答的比較順暢。
很快,原告問完了,就該輪到韓俊錫了。這還是頭一次,蘇雨晨見到韓俊錫作為自己的辯護律師為自己打官司。當然,她也希望是最後一次,畢竟,官司纏身,對誰都沒有好處。
隻見韓俊錫身後,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優雅男士緩緩地推著他走到黃主任麵前,然後就開始盤問起來。
開場幾句,也同樣不例外地是之前問過的幾個問題:
“請問,事發當天,你是不在辦公室,而是去了洗手間,那麽,在此期間,你為何不鎖門?”言外之意則是“你就不怕小偷進來偷東西或者別的比較了解的進來?”
黃主任仍舊像之前那般回答。
韓俊錫隻是點了點頭,然後又問:“二十分鍾,你覺得一個人都能做些什麽?”
在黃主任回答前,對方原告律師便喊出了“我反對。”
法官在提醒韓俊錫注意問題的關聯性,而韓俊錫在接下來的回答裏也證明了這一問題跟案件有關聯的。
“一個人,二十分鍾,可以幹的事情很多。比如就拿黃主任來說,你可以寫文件,你可以送文件,你可以談客戶,再或者就是你說的上個廁所也許就能二十分鍾。”
當說到後一個問題時,法庭聽眾席上發出陣陣哄笑。而黃主任除了臉色有些難堪,也沒有反駁什麽。
“我說韓律師,時間都是寶貴的,請不要在這裏浪費大家的時間,你這是在說笑嘛?”黃主任最後還是有點無奈地說了一句。
“對,正如你所說每個人的時間都是寶貴的,那麽我的當事人同樣時間寶貴,又怎麽可能在你這裏浪費那麽多時間,拿了錢還不趕緊跑,留在這裏等你來抓現行?這顯然不符合邏輯。”
“性質不一樣。”
“但道理是一樣的。沒有誰在做了虧心事時還坐等接受懲罰的,這也不符合一個偷盜者的心裏,根本就說不過去。更何況,從監控來看,蘇雨晨呆的時間遠不止二十分鍾。如果真是一名盜賊,早就可以偷了好幾家了。”
“我反對,對方辯護律師這是強詞奪理,我的當事人可以不予以回答。”
“法官大人,我說的都是有理有據的,這在心理學上是可以查證的。”韓俊錫拿著從膝蓋上拿起一本心裏學指給法官大人。
法官大人思量了一下駁回了原告律師的反對:“反對無效,請被告律師繼續盤問。”
頓時,能聽到台下發出大呼一口氣的聲音,那裏麵不免也有笤笤的。果然還是高校名師,笤笤不禁對著韓俊錫偷偷地豎了一個大拇指。
蘇雨晨隻是專注地看著韓俊錫,她也同樣大呼了一口氣,但不是因為韓俊錫說的有多精彩,而是頭一次,她覺得,韓俊錫在對待自己的事情上是這麽的專注如一。
她又想起了那時學校裏舉行的辯論賽,韓俊錫是評委,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但他的每一個表情,足矣震懾全場。現在也是如此,他再一次以自己的頭腦犀利,語言鋒利讓大家見識到了他獨特的一麵。這就是韓俊錫,永遠散發著獨到的魅力。
當蘇雨晨的視線再一次移到聽眾席上時,她朝笤笤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又望望柳文泰,情緒似乎也沒有剛才那般激動了,倒是柳爸爸,一如既往的淡定。看來見過大風大浪,久經商場之人,氣度就是不一樣啊。
這一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又到中場休息的時刻,蘇雨晨再一次來到休息室。這一次,她終於能如願地近距離地看著韓俊錫了。而他身後推著他的那個優雅男士,蘇雨晨也在近距離中覺得有點眼熟。
然後便看到優雅男士朝她微微一笑:“蘇小姐,你好,我們又見麵了。”
此話一出,蘇雨晨才想起來,這不就是韓俊錫的好朋友楚信大律師嘛。之前,還是通過他,然後才一波三折,韓俊錫成為自己公司法律顧問的。
在蘇雨晨剛驚訝地“哦”還沒發出時,楚信便識趣地將輪椅停留在一個比較穩固的位置走了出去,休息室裏,此刻隻剩下了韓俊錫與蘇雨晨兩個人。
外麵同樣站著的還有馮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