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世界的龍
騎兵呼嘯而過，平原上的獅子城在視線中越來越近。
他們呼吸逐漸急促像是要急於撕咬獵物的捕食動物，他們是中土世界北方最強大的騎兵，是科斯塔王國最重要的遺產。
二十多年前，正是這支部隊用前赴後繼的犧牲，圍殺了當時不可一世的蠻族美泉部落大部落長。前所未見的功績，讓剛剛成立的卡梅什王國狠狠的震懾了周邊所有國家。現在他們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正在快速靠近王國北方重鎮，包括這些騎士，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目的。
直到經過一處村莊，頭前的女將軍突然揚起胳膊做了一個手勢，身後的軍旗官看到后揮舞令旗，後面的銀色騎兵彷彿一條變身的金屬龍，一節節收窄拉長。
數里長的騎兵從農田間的土路上揚塵而過，卻奇迹般沒有踩踏到一塊田地。
……
此時的獅子城修道院的後門，大群修士守候在門外，心事重重的望著眼前轟轟作響的修道院。
他們沒有跟隨倉皇離去的主教。也許這些修士早就在漫長的疏於監管中，失去了純粹的信仰——獅子城的修道院已經很多年沒有按照合乎禮儀的方式進行每日的功課了，但是他們一輩子都在這道修道院里生活。現在被逼離開這兒，他們感到驚慌失措，無所適從。
「我們該怎麼辦？」年輕的見習修士望向他們當中年紀最大的那位見習修士導師。
「我們什麼也不能做。」老修士道：「我們只能信任護庭四騎士四位大人。」
「也許我們該向聖光祈禱。」一個禿頂的中年修士道。
一些人已經開始閉上眼念念有詞，雖然不是在修道院的祈禱室里，但是他們此刻突然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虔誠。
在這群修士的前面，是一群嚴陣以待的城衛軍。
他們同樣茫然而恐懼的看向轟隆作響塵土飛揚的修道院。
手裡明明拿著武器，卻無法感到絲毫的安全感。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氣一掃而光，肖恩一路橫掃至此，即使是最強硬的城衛軍此刻心中也充滿了絕望的恐懼。
「我們該怎麼辦？長官。」一個年輕的士兵對著他前方的軍官道：「貴族們都跑了，如果事情順利他們不該是剛才那副樣子。」
軍官緊張地看著大門。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不要問我，當真的需要你去做什麼的時候，你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正在這時，所有人聽到了從修道院里傳來的不甘的怒吼。
然後原本連續不斷的巨響突然就這麼停止了。修道院瞬間變得如往常一般安靜。
不，甚至連往常也沒有這麼安靜過。
空氣沉重的無法呼吸。不論是修士還是城衛軍，全部都將目光投向了那扇華麗肅穆，但異常沉重的巨大鐵門。
咕咚，年輕的見習修士咽了一口唾沫。
他扭過頭去向身邊的人問道：「我們贏了……」一個嗎字還沒說出口。
嘭的一聲巨響。巨大厚重的鐵扭曲著破開，帶著周圍牆壁上破碎的磚石爆破而出，衝擊波帶著這些殘骸形成一個巨大的扇面。
一個青年渾身盤繞著神龍虛影，從裡面款款而出。
那些城衛軍嚇破了膽，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和之前所有的城衛軍一樣，叫喊著扔了兵器便四散而逃。
「魔鬼。」
正在祈禱的見習修士導師。見此驚恐的後退，他和周圍的修士撞在一起，狼狽癱倒在地上。
穿著皮襖的青年從修士們的身旁走過。縈繞不去的殺氣駭的一名修士呼吸停滯，忍不住跌坐在地。
他驚恐的注視著從眼前走過的青年。冷酷兇悍的身影，彷彿下一刻，眼前之人便會擰斷他的脖子。
但是青年完全無視這些跪地的士兵和修士，依然不緊不慢的大步往前走。
突然，青年腳步頓住，他撓撓後腦勺，對地上的修士道：「那個……喬恩菲德里奇往哪去了？」
「那，那邊。」修士咽了口唾沫，往路口的一個方向指去。
「謝謝。」青年道，繼續往那個方向走去。
修士鬆了一口氣，難以想象竟然是這麼個人一路從斗獸場殺到此處，他看上去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窮凶極惡。
「等等，」青年突然再次頓住腳步。他扭頭看向修士，隨即彎下腰。
這下修士嚇得幾乎破了膽，卻偏生身體酸軟連根手指都不聽使喚，他僵硬地坐在地上，眼見著肖恩伸過手來，卻將手插進修士懷裡，摸索幾下，掏出一個金屬酒壺。
放在手裡搖了搖，還有大半壺，從塞子上隱隱有濃郁的酒香進入鼻端。
「你們修士不是不可以喝酒嗎？」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修士，對方聞言慚愧低頭。
正在這時，長街的另一頭傳來沉重的馬蹄聲。
「科克倫家族騎兵在此。其他人迅速讓開！」第一波貴族私兵已經趕到。
肖恩卻彷彿充耳不聞，握住酒壺，啵的一聲拔出塞子，仰頭痛飲。
烈酒入喉，暫時平息了腹中飢餓，一股火從胃裡燒起來，他感到渾身的血都沸騰起來。
全副武裝的重甲騎士呼嘯而來，看他如此囂張的站在路中央，視鐵騎如無物，不由得怒從心起，為首一人大吼一聲。
「無知野人，見識一下貴族真正的力……」
吼~~！
一聲龍吟震懾天地。
幾乎在龍吟響起的一瞬間，騎士的怒吼和馬蹄聲同時消失，只剩下滿天飛散的盔甲，以及七零八落失去意識的騎兵和戰馬。
長街的那頭出現了一個大坑。地面上的裂紋像蛛網一般向周圍延伸。
而蛛網的中心正是單膝跪地肖恩。
一條幾乎化為實質的神龍盤旋在他身體周圍。巨大的威壓和戰無不勝的氣勢如同實質一般壓的在場的每一個人幾乎難以呼吸。
年老的修士導師癱在地上。腦海里突然出現了一個聖典中出現了辭彙。
世界的龍！
隨即他感到一種巨大的荒唐，以及褻瀆神明的不安。他怎麼能把這個詞安在眼前這個魔鬼身上。
……
此時此刻。在聖城喬歌威亞的聖光教廷總部，光明之山。
臨近最高處一座殿堂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從巨大的殿堂裡面走出四名身材魁梧但並不巨大的金甲騎士。
其中一人正在怒吼。
「這不可能！」金色鬍子的騎士揚著手裡的戰錘怒目圓睜。
「冷靜下來，菲利普。」為首的那名黑髮黑眼的騎士，從聲音里倒是聽不出有什麼不甘和憤怒。
另外一個瘦削的騎士摩挲著手裡的長刀，也安撫道：「按照珮柏林的費佛那個老學究的計算。相隔萬里，能量層層遞減。我們只能投影1%不到的力量。輸了也沒什麼。」
「畢竟，」他聳聳肩膀，「這世界上能打破費佛定理的，也只有奧貝托那傢伙。」
最後一名手持長矛的騎士卻對為首的黑髮騎士道：「文泰，雖然剛才我們只有1%不到的力量。但那個少年並不簡單，破壞教堂和修道院是對教廷的巨大挑釁。我建議立刻命令下面的裁判所迅速將他抓捕。」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走出大殿，站在白色大理石鋪就的長廊上，俯瞰下方的城市。
為首的騎士沉默不語，他思考一下正要說話，卻聽到從旁邊傳過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人們懷有信仰，所以敬畏教堂。但人們不是因為敬畏教堂，才懷有信仰。」
護庭四騎士轉頭看去，立刻站直身體，沖那個身著白袍的老人恭敬行禮：「教宗冕下。」
「不必多禮。從我還是一名主教的時候，你們四人就跟在我身旁了。」
老人擺擺手，轉身來到長廊的一邊。他身材清瘦，微微駝背，站在迴廊上背著手眯眼看向下方的城市，看上去就像是個普通的老學者。
從此處往下看，城市中的行人渺小的彷彿螞蟻一般，但他看得津津有味。
他顯然已經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事。「我們是修士，不是法官。」他溫和的笑道：「在追究那個年輕人的責任之前，我們先要搞明白為什麼人們要摧毀我們的教堂。如果一座教堂真的按照聖典里所描述的那樣履行職責，即使沒有你們的投影，也應該是堅不可摧的。」
扭過頭，看看身後臉上微微有些羞愧的四騎士，他道：「先傳令審判所那邊，抽調卡梅什王國附近的執法隊，調查一下吧。」
「是。」四騎士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