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蘭姑娘的回憶
「姑娘，本店的蜜蘿香，請慢用。」店小二雙手呈上一杯桂馥蘭馨冒著熱氣的茶水遞到小蘭面前，茶香四逸，沁人心脾。熱霧打在她朦朧的眼眸上，為其更增一層神秘且風雅的色彩。嫩嫩的茶葉在茶杯里旋轉猶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先給這位公子吧！」
「公子一看就是讀書人，本店的麋鹿香自麋鹿書院摘采來，煉製八般之精華，公子這般風度翩翩，乃麒麟才子也，能夠品茗陋店的麋鹿香也是咱家之幸運。今日有幸店長親顧，咱家後院的官人正在煮茶，公子稍等些許，待時辰已至，店長親自來為公子擎茶。」店小二佝僂著背，面掛微笑退移出去。
「蘭姑娘，你先。」
小蘭點了點頭，抿了一小口，滿意的點頭嘴中呢喃：「十二三歲情竇初開的少女對於愛懵懵懂懂。一日，我和姐姐外出遊玩，恰逢正值京城才子賭詩，我便與姐姐扶著瓊欄隔岸觀望，才子們個個生的端莊俊秀，溫文儒雅，他們一人一句我聽不懂的詩經論語，惹得我一頭霧水，其實我甚是羨慕你們這些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書生。」
小蘭又是抿了一小口，臉頰微微發燙。
「他們在對岸對詩，而我和姐姐在欄杆處閑聊。依稀還記得姐姐問我有沒有想過男人。」小蘭噗嗤一笑，差點茶水都噴洒出來。「男人，生在勾欄里我幾乎見不到男人。」
藍初淮睜大杏眼追問道：「那你怎麼說？」
小蘭用著異樣的眼光撇了眼藍初淮，接著蔥花細指拿起杯子小抿一口。
「我當然沒有想過男人。當時的我是這麼說的，姐姐見我捂著發燙的臉只是莞爾一笑，而後便拉著我的手走過林徑小道，踏上青木圍成的橋墩，走到了對面才子佳人們對詩的地方。」
「當時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一是我敢都不敢想竟然能和京城才子佳人於一席，二是我本身就少見男人，而眼前所見的男人個個優秀傑出，玉樹臨風，因而不免有所悸動。」
「姐姐很出色，一下子就和他們打成一片，而孤零零的我只能在遠處觀望。不過我卻毫無怨言，有幸有見到讀書人我便心滿意足。」
「著實，要是現在的我來回答，我一定會對姐姐說我很想很想有個能夠依靠的男人。」
「年少的姑娘春心萌動，又有誰不曾想嫁與衣決飄飄的背影。一襲白色衣袍，腳蹬白色錦靴，長袖白衣隨風揚起。」
「的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藍初淮聞言嘆惋。
「天空放晴，柳樹發芽垂青草一地，才子佳人們談笑風聲，天虹上的喜鵲掠去，發出清脆的啼鳴；銜著泥土的燕子歡快的鼓動著羽翼，為還在腹里的小燕兒鑄新巢。」
「本以為這場詩會的我只會是個過客，沒成想那位手持玉簫的公子郎朝我走來。他美得不可方物的手執著畫扇，清風搖曳吹起他幾縷墨色的髮絲，潔白的玉簫緩緩流淌出憂傷的旋律，就好似我那般的孤單，此情此景美得好似一幅潑墨畫一般。」
「陌上花開，為誰家少年郎？」藍初淮聽的很仔細。
「他朝我走來，我的心便化了，往後的日子裡他來來往往勾欄見我好幾回，他不嫌棄我的出生，教我寫字賦文，琴棋書畫，我也不由的沉淪於他。」
「相處數年，我得知他乃寒門子弟立志中舉位列廟堂之上。那日我們離別，他說待他中舉定娶小蘭為妻，如若不成，孤寡一生。儘管離別的苦楚痛徹心扉，但心意郎的誓言讓我有了對未來共室的憧憬嚮往。」小蘭輕咳一聲，又抿了小口茶水。
「公子，我家主人來了。」
藍初淮的眼光望去，只見一位衣著簡樸的中年男子朝著他走來，男子留有鬍渣，看起來有些邋遢，可給人的感覺卻是氣質非凡，男子昂首挺胸，雙目炯炯有神，像是天上的神靈有著一種不可褻瀆的氣勢。
小蘭盯著有些出神。
「公子爺，可是讓你久等了。」男子端著茶具，給藍初淮斟了一杯麋鹿茶。
「無礙無礙…」藍初淮很是爽快的接過。
「不知公子姓甚名誰？」男子和藹的笑著。
「公子不敢當，鄙人藍初淮字允羨，店家可喚我允羨。」
「允羨，好名字！」男子笑了笑。
「姑娘可是見過在下，方才在下一進門，姑娘便打量了好久。」
小蘭尷尬的笑著：「興許是小女識錯人了。」
「姑娘且慢慢品茗，允羨的確是好名字！」男子揚步，不回頭的走去，僅留下巍峨般的背影。
藍初淮接過茶杯泯一口，醇香久久徘徊於鼻尖。
「咳咳……」小蘭咳得劇烈。她扶袖往裡拿出一張手帕捂著口鼻。
「興許是近些時候染上風寒。」
「時間過得很快，冬去春來，年復一年又一年，愛我的姐姐也離我遠去，我獨自生活在勾欄，媽媽免除了我侍女的身份將我捧上花魁，我猜想這定是姐姐離去所交代的。」
「數月前，他終於傳信回來說考上了，再見他時亦是一月後，那晚我們相聊甚久，他變得愈加的成熟穩重更有男人味了，那晚我們擦出了愛情的火花……」小蘭紅著臉頰羞澀呢喃著。
「翌日初醒我剛睜開眼就看到了他衣冠整潔的坐在我的床頭，他看我時眼神里透露出的愛都湧上了我的心頭。我見他不語，便問他發生了什麼，他依舊難以啟齒，我佯裝生氣，他便不打自招，他說他接到了朝廷委派下來的任務是讓他任職邊關監察使，邊關兇險萬分，戰事頻頻，我低頭默語，心裡一片酸楚。」
「投身報國，義不容辭。十年我若未歸，那便是戰死沙場，你不必為了我這個負心漢而落淚。戰爭勝利，我若歸來，必還你一個世上無二的婚禮。這是他當時的原話。」
「一面是愛人，一面是天下蒼生，他寧願負了我也不願負了天下黎明百姓。」
「他不是個好夫君…」
「但他是個好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