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才不稀罕
正值夜半時分。
一票人衝進藏音閣。樹木當中砍斷,種的菜被連根撥起。屋中更是亂,被褥和衣物散落一地,籠里籠外的小動物受到驚嚇,上躥下跳,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酒兒想著阻止,被圍在中間毆打。佩可苦苦地哀求,撲過去護住。「要打就打我!」
一聲令下,那票人停住手。
田岱走過來。「王爺好心讓九夫人搬到竹曉齋去享福,怎麼就發起瘋來。既然九夫人不想搬,就直接吩咐,何必搞成這個樣子?我們走,去給王爺回話去。」
藏音閣安靜下來。
佩可抹著眼淚。「王爺不喜歡九夫人就不喜歡了,可是九夫人怎麼說也是王府的夫人,怎麼沒有由頭,說罵就罵,說打就打。」牢騷發完,便是乞求。「老天爺,佩可求您了,就讓王爺對九夫人好些吧!」
「我才不稀罕他對我好!」奴才作惡,主子還能沒有干係?很快,積攢的仇恨找到宿主。那就是端王。
清晨,酒兒回到宗家別院,還是沒有見到叢紹,大失所望。好在混頓飽飯,也不算空跑。叢氏望見她臉上的淤青,不免多問幾句。她不想讓親人擔心,就扯謊說從牆頭摔下來,跌出的傷口。
出了別院,人去了宗府大門,不想被守門攔住。正門進不去,她從后牆進到府中,四處也沒尋見宗凡。報仇雪恨的希望又次落空。
她還去了皇宮。
皇宮的圍牆高高聳立,四周戒備森嚴。別說飛上城牆,就是靠近都比較困難。
她繞著外圍轉悠一大圈,沒有尋到可以入內的途徑。看來,白天絕沒有得手的機會,只能等到天黑才有可能。
時間過了晌午,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她溜達到船埠,坐在石階上,拿著樹枝抽打著水面,發泄心頭的委屈和不甘心。她是又累又乏,漸漸不支,身子畏縮在石階上,沉沉睡去。
吃過早飯,慕容策直接去了賀府。
賀府忽然變得陌生,尋不到一點點清幽的書香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宛若戒備森嚴的皇宮。無論是注目禮,還是拱手禮,都飽含著殷切的期盼。護衛的年紀都和柳錕、翟鏡仁相似。他們將人生意義與王府的命運捆綁在一起,甚至犧牲生命在所不惜。
慕容策望著誓死效忠自己的年輕人,內心難以平靜。
很快,不平靜被震撼所代替。銀庫,金銀成堆,珠寶滿箱,光彩照人,絢麗奪目。手胡亂抓起一把珠寶。他說:「府里的護衛是不是有點少了?」
「不止王爺看到的這麼多,暗處也有,就是府外也還有一些。」
慕容策丟掉手中的珠寶,說:「本王是說金銀珠寶太多。」
賀瀾茂朝著身後望了望。翟鏡仁立刻走上前。「王爺,思則有備,有備則無患。」
慕容策望見遺孤,不免心思發沉,懷念起師傅來。
當年,翟理光被問了株連九族的大罪。罪名說來荒唐,私闖內宮,調戲嬪妃。翟理光當即被秘密正法。第二日,北軍異動。元成被冠以謀逆的罪名,慘遭滅門。第三日先皇駕崩,新帝即位。一切突如其來。中間疑點重重,每每回憶起來都好似一場噩夢。
慕容策曾經質問過,被調戲的嬪妃是何人。宗太后又說,翟理光在眾嬪妃面前衣冠不整。僅僅是衣冠不整,誅滅九族的懲罰就太不合適。合適不合適,只能枉然。
那些日子,太皇太后病得厲害,許太妃奉旨盡孝,不得脫身。父皇始終是宗太后在照料。宗太后不讓任何人接近,只她一人進出。
看過銀庫,又去了兵器庫。
翟鏡仁躬身施禮,守在門側。
離開賀府,慕容策在京城街頭徒步而行。
走過巷子,穿過繁華的街面,一路就來到橋頭,來到船埠。他望見石階上的酒兒,竟沒有感覺到意外。一路,他就隱約感覺會遇見。彷彿,他們是早早約好了在此見面。
小福顯得興奮。「王爺,那是不是小叢公子啊?」
賀瀾茂在旁挪揄著。「怎麼就在這兒睡起大覺,也不怕被拐子順走了?」
慕容策瞪了瞪他,走過去,將人抱起來。
西子醉成了最好的去處。
棋下了幾盤,茶喝過幾壺。
一旁,熟睡著的酒兒不曾翻身。
慕容策時不時望上一眼滿是傷痕的小臉,忍不住去撫摸一下濃密而柔軟的髮絲。
醒來時,已是星斗滿天。首先看到的是荷花屏風。那團花朵栩栩如生,令人恍惚以為身在鳳棲園的荷花塘邊。
酒兒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清醒許多,發現是西子醉的雅室。
小福收起薄被,摺疊著。「小叢公子,你怎麼就睡到大街上了,如果不是遇見我們家王爺,丟了銀子是小事兒,要是出點什麼事情可怎麼好?」
心情不好,也不想說話。酒兒揉著癟下去的肚子。
小福趕緊跑到外面長廊,朝著柳掌柜招招手。時間不大,飯菜陸續擺到茶台。
酒兒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頓。
直到筷子被撂下,始終注視的慕容策才問。「酒兒,你的臉怎麼了?」
「端王打的。」
「真能胡說……」賀瀾茂失聲發笑。「怕是去偷東西時候,被人打的吧,栽贓到端王身上。」
「誰胡說了,真是端王打的……」
「小叢公子,你是不是看錯了?」小福偷偷地望了眼面不改色的主子。
慕容策陡然望向賀瀾茂,滿是懷疑。
「我可是沒有,王爺。我就是動手,哪裡還能給自己留下麻煩?」情急之下,說出真心話。賀瀾茂有心除掉酒兒,但絕不會留下活口。
「你敢?」慕容策極力壓抑著怒火。「滾出去,都!」
一陣風來,樹枝搖曳,照射在荷花屏風上的月影微微浮動。
「這裡沒有旁人了,快告訴沐哥哥,到底是誰把酒兒打成這個樣子的?」
「我不是說過了嗎?是端王,端王,端王。沐哥哥不相信就算了。」酒兒鼓起雙腮,推開關切的人。
「端王打的?是酒兒剛才做的夢嗎?」
「不是做夢,是真的。」酒兒高高挽起衣袖。纖細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重重疊疊連成片。
「疼嗎?」
「疼,特別疼。身上還有好多……」說著,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快讓沐哥哥看一看?傷得重不重?」
酒兒捂住衣領,一個勁地搖頭。
「不重?還是不疼?」
頭搖得更快。「娘說過,不可以在別人面前脫衣服。」
良久,慕容策牽起小手。「酒兒,你聽好了?有一件事情很重要,其實,沐哥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