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蜿蜒曲折（下）

  賀瀾嫣當他是認真的，趕快走開。不過，也沒走太遠，躲在柱子後邊張望。她在擔心。她是不知道，得知消息的人比她還要擔心。

  宗凡回到宴席，發現屬於端王的位置空了，急忙掉頭走出大殿。不用說，端王在他離開的空兒，也離開了宴席。殿門口，他一眼望見背影，連續喊過三聲，才算將人喊住。「王爺，這是要去哪裡啊？」

  慕容策說：「如廁。」

  前邊可不是如廁的地方。一個在皇宮長大的人竟然還能在皇宮迷路？豈不是笑話。宗凡說：「酒兒在長樂宮惹事了，王爺還是隨我過去看一看？」

  「酒兒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還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慕容策沒有急著前往。

  宗凡乾脆去拉他的胳膊。「不清楚，王爺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跟出來的許丘遠遠聽到，覺得不妥。王府剛剛被搜查，剛剛解了禁，不得不有所提防。端王身手不凡，非將帥，難取性命。但，此時離席隨宗凡去長樂宮，就是以身犯險。宗太后隨意編排一個理由，比如，擅闖內宮，比如，圖謀不軌，便可除掉異己。許丘搶了幾步，將扯在一起的兩人分開來。「王爺吃醉了酒，怕是走不了那麼遠的路。還是許某隨宗大人去一趟長樂宮。」

  「原來，王爺也沒有那麼在意酒兒。」

  慕容策眯了眯眼睛，踉蹌起來。

  宗凡冷嗤，不再多言，自顧朝著長樂宮走。嚴肅的神情越發讓人覺得非比尋常。

  天空灰濛濛，微雪輕輕飄揚，落在稍稍發熱的臉頰上迅速融化，帶來絲絲的清涼，竟是愜意的感覺。

  慕容策說：「也不知道，酒兒又闖了什麼禍？」好歹她是同母親一起，應該不會出大格。雖是這麼想，不免還是放不下心，踱著步。

  「要不奴才過去打聽打聽。」得到允許，小福將披風交給身旁的、一個順眼的小宮女手裡，顛顛一路跑開。

  那個小宮女和酒兒一般的年紀，不禁讓人生出憐惜。慕容策對她說：「你且去背風的地方候著吧。」

  小宮女只是朝後邊退了幾步。雖然年紀不大，卻很有分寸的模樣，不似酒兒那般橫衝直撞，不管不顧，也不似酒兒那般纏磨人，惹得他時時牽挂。

  小宮女感受到注視自己的目光，又退了退，將臉垂了垂。

  這時，廊道里來了一個熟悉得身影，略微佝僂，時不時拖在地面的衣襟好像掃帚般。那是田公公無疑。「田公公？」

  「長樂宮那邊也是進不去，老奴覺得在哪裡守著，都是守著。」

  長樂宮真的出事了。通常，隨從不得入殿，但還是可以站在院子里候著。不能隨意進出，那不是變相封宮嗎？

  「那邊怎麼樣？」

  「如常。」

  慕容策問的是萬寶宮裡的太皇太后。田公公一進宮，就偷偷去看過了。問過話，大步抄近路，尋過去。

  許丘望見來人尤為不安。「王爺，您怎麼也過來了？一會兒到了長樂宮，王爺就不要進去了？」

  「你和他都不要進去。」宗凡加快了腳步。

  許丘跟得勉強，時而喘著氣，時而腳底打滑。

  宗凡突然停住，轉過身說：「一會兒酒兒出來，王爺馬上帶著她回王府。今後，有事，沒事，都不要帶她進宮來。」

  那凝重的神情好像天要塌了似的。慕容策一時想不出來，酒兒惹出什麼禍端。按理說，北戎戰事正酣，叢紹身在其中。無論怎麼樣，宗太后都不會計較，都不會動怒，更不會降罪。叢紹是酒兒最好的保護。

  果然，長樂宮周圍加派了衛士。沒有人敢阻攔，宗凡順利進了院門，進到正殿。

  時間不大，長樂宮一陣嘈雜，裡面跑出宮女去尋太醫。有宮女認得許丘，說出消息。宗韻腹痛不止。

  沒有足月，就腹痛，那不就是小產。許丘捧起大肚腩，三步並成兩步走進去。

  緊接著，宗凡領著兩個女孩走出來。

  酒兒連蹦帶跳，甩動著包袱。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一切都太順利了。她就像脫韁的馬，離籠的鳥。

  「大哥，你怎麼知道酒兒在這裡的？」

  「大哥，你是來接酒兒回家的嗎？」

  「哥哥什麼時候回京城啊？我都想哥哥了！」

  ……

  一直都是她一個人的自說自話，宗凡只顧著向前奔。直到望見站在門口的身影，她扭身就逃。宗凡一把擰住她的耳朵，扯她去院門。「宮裡不是好玩的，回王府去。」

  「不要，太后都說留我在這裡玩，我不要回王府！不要！死也不要回去！」酒兒又踢又打，總算是掙脫，跑回頭，抱住樹。

  宗凡跨步，一手按住她的脖子，一手捉住她的腳踝。酒兒是上不得，下不來，完全被控制住，一動不能動。

  伸長脖子、等待太醫的禮公公已是察覺，追過來阻攔。「公子留步，不能帶人走啊，宗太后交代過，要留著九夫人和叢酒在長樂宮裡……」

  宗凡說：「禮公公，這裡風大，有話回大殿里再講？」

  宮門外，慕容策聽出些始末。顯然，宗韻的腹痛是假的，是宗凡的策劃，只是為了掩護酒兒逃出長樂宮。

  宮門裡，禮公公笑了笑，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了。

  再說，先前里，藏在暗處的賀瀾嫣望見到有了著落，才悄悄離開。

  半路，遇見一男一女在湖邊的亭子里糾纏。

  男的是施瑢。「你不是說，只要給你合離書，你就給我一次傾慕你的機會嗎？你不能出爾反爾啊？」

  女的是方卓。「我是說過給你機會，可沒說一定要答應你，我不可能喜歡你，你就死心吧！」

  一時好奇，腳步慢了慢，湊前聽了聽，再去取紅豆年糕，再回到長樂宮就晚了不知多少步。

  宮門口好像集市一般熱鬧。

  賀瀾嫣將左右食盒放在地上，搓了搓凍僵的手，躬身施禮。

  慕容策關注著院內，被擋住視線，抬手去撥。

  這一次，賀瀾嫣直接跪下去。「應珠給王爺見禮了！」

  慕容策依舊沒有抽回目光。身後，小福代替主子說：「起身吧。」

  院子里，宗凡唯恐生出變故，一把抓住酒兒的后衣襟，一路拖著她走到了宮門口。

  酒兒還在鬧，不願出宮。好在這會兒，宗太后的心思都在宗韻的身上。沒人留意到宮門口的聲響。她爬在門檻上，四肢夾緊不動。一旁，佩可抱著包袱，揉搓著她被擰紅的耳朵。

  宗凡忍不住低吼。「想想你的娘親吧？她是不可能讓你離開端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