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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于禁回來了

  河南尹,洛陽

  黃初二年,秋八月,跟隨東吳使者趙咨,于禁終於結束了自己的囚徒生涯,回到了闊別三年之久的中原大地。

  去時發自長安,官居左將軍、假節,封爵益壽亭侯,董督七軍三萬人馬,魏王親送救樊;歸來卻是形銷骨立、鬚髮皆白,孑然一身地回到洛陽。

  回到最初的起點,夢開始的地方。

  記得那年還是中平元年的春天,黃巾起事,朝廷詔令公卿出馬、弩,舉列將子孫及吏民有明戰陣之略者,詣公車。

  同郡人鮑信響應國家號召,於家鄉平陽招募義士討賊,他慨然從軍,奔赴沙場。

  亂平,跟隨鮑信至雒陽,參加大將軍何進謀除宦官的行動……

  這一晃,就是三十多年過去了。

  「我曾隨鮑濟北討董罰罪,過雒陽,城崩瓦碎,千里無雞鳴,不圖今日復見雒陽!」于禁面對煥然一新重新聳立在的洛水之陽(北)的雄城,從高坡遠遠望去只見離宮別館、官府署寺、東西兩市具有,里閭排列儼然,不禁潸然淚下。

  這淚中既有羈旅歷年的辛酸,也有臨難不能守節的欠疚,更有重返魏國的喜悅和對未來迷茫、擔憂。

  箇中滋味,百轉千回。

  「是呀,想不到短短兩三年,變化如此之大。」浩周在旁附和于禁。建安二十四年,他領護于禁軍,軍沒,為關羽所得。

  另外

  除了于禁、浩周,這裡還有一個流落東吳的倒霉蛋。

  因為趕路染了一身風塵,臉上有一抹倦色外,除此以外東里袞精神面貌尚可,眼光炯炯有神。

  瞅著于禁和浩周一唱一和,曾為于禁司馬的他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這一路上于禁、浩周光顧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了,對於朝廷政策、詔命法令漠不關心,他東里袞可並非如此!

  北返途中,在壽春城牆張貼的露布上,東里袞看到了大魏天子在黃初元年發布的詔令:

  「徙冀州士卒家五萬戶實河南。」

  「改長安、譙、許昌、鄴、洛陽為五都;立石表,西界宜陽,北循太行,東北界陽平,南循魯陽,東界郯,為中都之地。令天下聽內徙,復五年。」

  無論是遷徙冀州士卒的家屬,到洛陽縣所屬的河南尹,還是劃定以洛陽為中心大約八百里之內,聽任民眾前來居住開荒,並免除五年的賦稅,都無疑表明了大魏天子發展強壯根本,夯實京畿的決心。

  于禁、浩周二人好歹也曾紆金佩紫、官居刺史,銅雀台、許昌宮、鄴都,什麼輝煌壯大的場面沒見過,見到個洛陽城就痛哭流涕、唏噓感慨,難道短短三年的囚徒生涯就磨滅了他們的驕傲自信和睥睨天下的氣勢?

  東里袞為之不齒!

  「聞魏武晚年更修治北部尉廨,令過於舊,又起建始殿。此言非虛也。」四下不停打量這座北方城池巍峨高大的城郭,城外官道上來來往往的車馬、百姓熙熙攘攘,東吳使者趙咨同樣發出了自己的感嘆。

  「洛陽非是在大……武皇帝晚年才開始修治的,建安四年,武皇帝表鍾繇以侍中守司隸校尉,持節督關中諸軍,委之以後事,特使不拘科制。自漢帝西遷,洛陽人民單盡,繇徙關中民,又招納亡叛以充之,數年間民戶稍實。洛陽從那時起重建,至今也有二十餘年了。」

  于禁接過趙咨話頭,三年的俘虜生活讓于禁與世隔絕,如今恢復自由有些和世事脫節,雖知當今天子已追尊魏王為大魏太祖武皇帝,但往往在稱呼到曹操時他仍下意識地講大王。

  趙咨笑呵呵聽完于禁講解,拱手道:「於公久為魏臣,自然悉知北方諸事,今於公歸國,咨則奉命出使。還請於公勿忘在南時我主孫驃騎的照顧厚愛,為兩國交結盟好多多在魏主前美言。」

  「這……這…在下一定儘力。」于禁臉色一下不自然起來,訕訕別開臉,不想讓趙咨看見。

  先被關羽俘虜,又淪為東吳的階下囚,可謂二三受辱。

  更令人尷尬和為難的是成了孫權的座上賓后,這江東碧眼兒待自己還不錯,在荊州乘馬出行還引自己並駕齊行,弄得虞翻老不樂意,拿馬鞭指著自己鼻子臭罵:「爾降虜,何敢與吾君齊馬首乎!」

  後來到了武昌,孫權又常常設宴招待自己,頗令人感動。常人一生一死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況王侯將相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呀。

  「孫將軍不以禁俘虜敗將而辱禁,反倒加以殊禮厚遇,禁豈敢忘之。」于禁開始直面尷尬,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朝趙咨欠身行禮。

  他於文則已經失節了,不能再讓世人唾罵他忘恩負義。

  「德度,行矣,大鴻臚的官吏還在洛陽東南的開陽門等候咱們呢。」于禁親切的呼喚趙咨的表字,在東吳的這段時光里,除了虞翻這個屢次揭自己丑的討厭鬼以外,他和其餘東吳群臣打成一片,相處得還算融洽。

  「客隨主便,於公先請。」趙咨很謙虛,駐馬不動,延手請于禁先行。

  「陛下有詔,讓我一入洛陽便入宮覲見,那禁就不客氣了。」于禁朝趙咨拱拱手,給了浩周、東里袞二人一個跟上的眼神,揮鞭打馬而出。

  浩周、東里袞見狀,也相繼拍馬追了上去。

  趙咨保持著謙遜的姿態,側馬為三人讓開道路,作為使者,他始終銘記肩上肩負的使命——「魏,國家之強對也,願卿為燭之武,勿使孤腹背受敵。」

  直到于禁衝出很遠,趙咨才帶著東吳使團追趕上去。

  離洛陽的城牆愈近,一種雄偉大氣的氣勢愈發撲面而來。

  趙咨不由想到,初平元年,董卓部兵燒洛陽城外面百里。又自將兵燒南北宮及宗廟、府庫、民家,城內掃地殄盡。又收諸富室,以罪惡沒入其財物;無辜而死者,不可勝計。

  漢朝四百年修治的金城湯池毀於一旦。

  今時曹魏重建洛陽城,短短二十載,竟頗有起色。

  以此觀之,魏之國力遠邁吳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可不慎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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