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危機四伏
在羽都危機暫緩的同時,伽羅的情況卻是一分一秒的更加惡劣,百年不遇的暴風雪讓每一天都陰沉嚴寒,似乎除了這片雪,再也看不到其它的色澤。
明溪在千機宮,聽著外圍呼嘯的狂風裡夾雜著魔物猖獗的笑聲,它們雖然忌憚裡面的日冕之劍不敢過分靠近,但也一直盤旋環繞不肯輕易撤離,直到慘淡的日光若有若無的照進來,長夜散去之後,魔物才再一次悻悻而歸,頓時大殿恢復了死寂,他在蓮花神座上默默靜坐了一夜,直到現在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用手托著額頭閉目小憩。
忽然,幹練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公孫晏一身染血踏入大殿,他的臉上有少見的疲憊,甚至輕握著長刀的手都難以自制的微微顫抖著,但一雙明亮的眼睛卻是鋒芒畢露,如一柄出鞘的利劍,明溪聽見聲響,倏然醒來,勉力提神望向他,公孫晏直接走到他面前,翻手遞過去一隻蜂鳥,認真的說道:「這是才收到的羽都傳信,裡面裝著兩份報告,一份是海軍遞交上來的,說是海魔倉鮫已經被常青大將設計重新封印回海底法陣,另一份則是青鳥的,大風被他們圍捕活捉,正準備送至東冥的大牢里關押。」
明溪緩緩抬起眼,千機宮幽暗的靈火將他那張病氣的臉照得分外蒼白,只有旭日一般的雙目難以置信的亮起來,他接過那隻蜂鳥,將裡面的兩份報告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看完,又在讀完的剎那若有所思的咧嘴笑了笑,輕輕放下蜂鳥,笑道:「報告里描述的過程倒也勉強合理,就以此昭告天下,嘉獎海軍和青鳥眾部,所有人今年的俸祿翻倍,讓鏡閣去準備吧,然後再命令軍械庫製作一批勳章,等回了帝都,我要親自頒給他們。」
「哪裡合理了?」公孫晏顯然並不買賬,在聽了他一席話之後,緩緩轉過了臉堅持的道,「海魔倉鮫所在的封印之地在碧落海天之涯大牢下,海軍最多只能以金線之術將其打傷,怎麼著也沒辦法追到萬米深海再將它二次封印吧?大風就更加不可思議了,一隻外來入侵的魔物,我們連它到底什麼實力都沒搞清楚,前不久才重創了青鳥軍團,這麼快情況反過來,被青鳥給圍剿抓住了?」
「呵,公孫晏,你是聰明人,有的事情不要太鑽牛角尖。」明溪敲擊著蓮花神座,目光平穩的落在蜂鳥上,唇邊的笑是那麼的安然如水,然後才慢慢的轉向公孫晏,補充,「就算他們沒有如實彙報,我也知道真相是怎麼回事,但你總不會以為這種時候,我還能把真相公之於眾吧?這就是最好的真相,我們的戰士擊敗了本土的海魔和入侵的大風,他們理應得到嘉獎。」
公孫晏抿抿唇,無言以對,明溪掃了一眼他身上的血漬,注意到他胸膛處撕裂的衣服,有些擔心的問道:「你受傷了?」
「沒什麼,小傷而已。」公孫晏語氣漫不經心,臉上還是有一閃而逝的后怕,雖然很快就恢復了鎮定,但依然沒能逃過帝王那雙尖銳的眼睛,明溪往前靠了一步,抬手按在他胸膛處,那是一道爪痕,傷口附近的皮肉都泛出淡淡的黑紫色,他微微一頓,指尖的金光慢慢溢出,拂過傷痕,又道,「什麼東西把你弄成這樣?」
「一隻雪羅剎。」公孫晏抓了抓腦袋,那抹金光帶著淡淡的溫暖,真的讓他感覺舒服了不少,明溪眉角輕微跳動了一下,低聲道,「雪羅剎,就是那種二十米高的怪物?」
「五十米。」公孫晏朝他吐了吐舌頭,瞥見帝王眼裡罕見的震驚,慢慢嘆了口氣,「我問過岑歌,他說雪羅剎是伽羅常見的魔物,一般住在雪山附近,大多數的體型在二十米左右,大一點的也能長到三十米,一直以來就是軍閣重點盯防的對象,這幾年蕭千夜掌管軍閣,算是把它們收的服服帖帖很少再跑出來惹事,不過最近一個個都跟磕了葯一樣特別亢奮,見人就吃,極為殘暴,眼下白虎軍團正在晝夜不停的追捕,但尋常人遇到五十米的雪羅剎還是極難對付,好在這隻倒霉鬼遇見了我,要不然又要折損不少戰士了。」
「真的是倒霉啊。」明溪淡淡的接話,一語雙關,只是那對金色的瞳孔里彷彿染上一層薄薄的寒冷冰霧,「這幾日連千機宮都不太平了,原本有日冕之劍和那隻犄角雙重力量制衡,它們還只是遠遠的偷窺不敢靠近,現在倒是敢直接飛到大殿上面去了,忽然如此放肆,想必是上天界那位夜王大人就在附近了吧。」
公孫晏原本還有些分神,一聽這話立馬後背一緊,捏出一手冷汗,明溪倒是頗為鎮定的靠回了蓮花神座,他想了想,問道:「最近如何?」
公孫晏強忍著心頭的恐慌,邏輯清晰的快速彙報:「天馬那邊來報,九嬰出現在雪城附近,似乎是躲進了細雪谷的遺址中,目前已經集結白狼一起準備嘗試圍剿,另外冰川之森的神守雪瑤子也現身相助,東冥那邊三翼鳥在星垂之野發現封豨的蹤跡,但禁地深處因碎裂的影響無法深處,目前是由丹青、水墨兩位神守合力在找尋,陽川的西海岸一帶,入侵的修蛇和駐守的冥蛇撞見,各有損傷,已經命令昆鴻帶隊支援,之前鳳姬提起過的那幾隻外來入侵魔獸,眼下還有猰貐、鑿齒不知所蹤。」
明溪久久的沉默著,這些入侵的魔獸顯然是在他的計劃之外,原本他是準備將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調至雪原,這一下只能被迫放棄,命令各地守將嚴陣以待每日向他彙報境況,除去羽都、東冥和陽川,他現在所在的伽羅也是風聲鶴唳,過於惡劣的天氣讓蟄伏的夜叉羅剎傾巢而出,加上雪中遊盪的冰屍鬼魅,白虎軍團已經是在超負荷的巡邏,但即使如此,他也還是清楚的感覺到情況在繼續惡化。
公孫晏見他眉頭緊蹙,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又擔心他本就病弱的身體再被情緒影響,趕忙找著理由安慰道:「唯一的好消息是倉鮫被二度封印之後,冰河之內的水魔蛇分身徹底消失了,倒是省去了鳳姬不少事。」
聽見這個名字,明溪卻更加擔心的用手拖住額頭,他閉上眼睛用力咬了咬唇,公孫晏微微一驚,低道:「怎麼了?」
「她還好吧?」明溪驀的抬起眼,犀利的眼神讓公孫晏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接話,「挺好的,怎麼了?」
「挺好?不可能。」明溪不置可否的反駁,在沉默了片刻后,眼中掠起了幾分不解,「前幾次她來找我,我就隱約察覺到她似乎非常的憔悴,早在夜王重返飛垣之前,她就因為糟糕的身體不得不長時間在冰河之源沉睡調整,而現在這種感覺是越來越強烈了,我始終覺得她應該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我真的很擔心她,擔心她撐不起那一角的封印。」
公孫晏凜然神色,緊張的四下張望了一眼——在明溪暗自將縛王水獄下的十殿閻王殘陣轉移到白教之後,便開始著手籌備最後的決戰,當初拉攏飛垣碎裂的那份力量是以陣眼為核心,在四大境深處如一根鋼釘牢牢扎在土地深處,而如今四大境的封印都已經被損壞,即使決戰成功,他們也必須重新將分散的力量再次修復,於是他在岑歌的協助下,在雪原的四處重新建立起新的「封印」,一旦陣眼恢復,便可將這股力量如鐵鏈一般通過這些臨時的「封印」重返真正的封印之地。
像一張網,從雪原開始,逐步蔓延到整個飛垣,將破碎的土地重新拉攏成完整的大陸。
他將十殿閻王殘陣吸食的幾百萬魂魄之力分散到了這四處,這才勉強成功,但同時,他需要合適的人選守在附近,以防止這些脆弱的臨時封印會被破壞。
北側封印,連接著羽都,由蕭奕白親自鎮守,西側封印,連接著陽川,由岑歌及白教舊部鎮守,東側封印,連接著東冥,由公孫晏帶領風魔鎮守,南側封印,連接著伽羅,則交給了鳳姬,而明溪本人,他守在一切的核心之處,也就是十殿閻王殘陣最中心的地方千機宮,以日冕之劍無聲無息運轉著所有的力量,直到它們回歸原位。
若是有哪一方出現問題,他就會在決戰之時,損失這一片土地。
想到這裡,公孫晏不禁捏緊了手心,感到肩上的重擔像泰山壓頂,讓這個一貫雲淡風輕的公子哥沉重的喘不上氣,其實相較於鳳姬最近的萎靡不振,蕭奕白的情況才是顯而易見的糟糕,連明溪本人都在猶豫要不要把北側封印交給他,但眼下到處都是入侵的魔物,軍隊早就分身乏力,他不得不承認這種節骨眼上,是真的找不出來合適的人選去代替蕭奕白。
許久,他似乎是聽到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明溪揉著眼睛,像風中殘燭搖搖欲熄。
「明溪……」公孫晏忽然認真的喊了一聲,低道,「你還好吧?」
「我?」明溪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僵硬的牽動著嘴角下意識的回答,「我沒事。」
他還是不放心,主動提議:「要不把南靖和白虎三隊調回來,讓他們別出去巡邏,就守在千機宮外吧,現在魔物越來越猖獗,你一個人太危險。」
「不必了,我有分寸。」明溪揮揮手,袖間似乎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閃了一下,他的語氣也有些異樣,目光變得深邃如黑洞,「對了,之前讓你送過來的東西呢?」
公孫晏癟癟嘴,雖然不明白他到底什麼意思,還是立馬跑出去抱著個劍匣又跑了回來,明溪壓低聲音,問道:「沒被別人看到吧?」
「沒,蕭奕白還在睡著,鳳姬又不在,岑歌也忙的不得了,他們根本沒空管我。」
「那就好。」明溪笑了笑,眼神複雜地注視著這個劍匣,淡淡吩咐,「你去休息吧,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擾我。」
「哦。」公孫晏隨口答應,沒等走出大殿,明溪又把他喊住,這一次他的聲音變得冷淡而嚴厲,重複提醒,「公孫晏,我說的是任何人。」
公孫晏微微一驚,這樣神情尖銳的明溪,他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