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美人
大轎一路浩浩蕩蕩往將軍府抬去,繞過一個街道之後忽然拐彎去了孫家大宅,蕭千夜從微敞的窗子往外望去,似乎是個後院的大門,早就有下人守在門口見怪不怪的等著了,只聽領隊的樂手高喝一聲,大轎的窗帘被齊齊拉開,帶頭的老嬤嬤眼眸尖銳的掃過每一個人,尖聲細語的指揮道:「別都板著個死人臉掃了大夥的興,從小門進,過去補補妝整理下衣服首飾,一會伺候大人的時候都給我開心點,明白了嗎?」
女人們不敢反抗,木訥的點了點頭,蕭千夜跟著她們一起走入孫家大宅,稍作修整之後,之前的老嬤嬤捏著把小團扇仔細檢查了一遍,在看見他的時候「嘖」了一聲,頓時那雙渾濁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線,扯著嗓子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指著他說道:「你領隊吧,這小臉蛋可真標誌呦,別一會讓將軍大人和小王孫公子大打出手才好,呵呵。」
反正已經是騎虎難下,蕭千夜順從的走在最前面,才翻修重建過的孫家大宅到處都嶄新如初,果不其然是如傳聞中所言的那樣,種上了南方才能生長的綠植和花木,水池和小溪串流其中,竟有嬌粉的荷花輕輕搖曳,不知從哪裡來的彩色蝴蝶撲扇著翅膀掠過水麵,點出小小的漣漪,又有紅色的錦鯉悠閑的游著,這哪裡像是大漠之中的敦煌城,說是江南水鄉的私家小院也不為過吧?
一個後院就錯綜複雜的繞了幾條道才走到中心,蕭千夜不動聲色的掃過去,那是直接鋪設在湖心的樓宇,輕紗帷幔被往上捲起,一眼就能看到裡面已經在喝酒作樂的兩個男人,左側的人正是祭典那天晚上站在角樓上慫恿百姓的敦煌守將雷公默,而右側的公子看著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袒胸露乳,光著腳正在有節奏的順著樂聲拍打著,他醉眼朦朧的往這邊望過來,示意這一批新送來的御賜美人在對岸列隊站好。
這個距離不過十米,濃郁的酒味熏得他有些反胃,但見身邊所有的女人都聽話的站好,抬起頭故作鎮定的望向湖心樓宇。
蕭千夜不覺在心底冷笑,這架勢果然是有皇帝選妃那種感覺了,孫梁的手上把玩著一支小飛鏢,搖頭晃腦的端詳著女人們,他看的很敷衍,似乎習慣了這樣的場面提不起太多的興趣,但送到嘴邊的美人怎麼也得嘗嘗滋味再扔了,終於,他的目光在落到蕭千夜面容上的剎那間劇烈的一縮,頓時一個激靈從軟塌上蹦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幾步,就在他興奮的想將手裡的小飛鏢扔出去之時,只見左側的雷公默也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另一隻金色小箭精準的貼著皮膚刺破單薄的衣服,雷公默哈哈笑起,得意洋洋的瞄了一眼孫梁,揚眉道:「看來這位美人是我的了。」
「雷公,讓給我吧。」孫梁朝著他眨眨眼睛,像個單純天真的孩子撒起嬌來,惹得雷公默一陣大笑,擺手搖頭,「我都讓了你半年了,這次也該讓老人家先挑了。」
孫梁不依不饒的端著酒遞過去,那張頑固公子的嘴臉朝上揚起奇妙的弧度,雷公默反而微微一頓,似乎是被那般邪惡的笑攪得心頭有些膽寒,孫梁瞄了一眼對岸的美人,壓低聲音說道:「雷公,咱們可是說好的,老爺子手下安西四鎮的兵符調令我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轉給你負責,我可沒有守家衛國的宏圖壯志,他們不讓我在京城享福,那我就在敦煌享福,區區一個美人罷了,您何必和我搶呢?」
雷公默抿唇不語,餘光瞥過蕭千夜,雖然心中略有惋惜,還是迅速換了副嘴臉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他手指一勾,剛才那支小飛鏢就重新飛回了掌心,然後朝著另一個女子扎了過去,孫梁如願以償的躺回了軟塌,見他們挑選完畢,老嬤嬤領著被選上的兩人走上湖心樓宇,剩下的則隨手賞給了院中的親信護衛,很快樂聲和舞蹈再度響起,映著迷離的燈籠,透出奢侈糜爛的氣息。
一走到孫梁面前,那雙奕奕有神的眼睛就如獲至寶般的上下看了他好久,忍不住眯起眼睛伸手想將「美人」拉入懷中,蕭千夜一動不動的站著,他只是在障眼法的作用下看著像個女人,但畢竟自幼習武又在軍營里訓練多年,怎麼可能被個弱雞一樣的公子哥這麼輕易的一把拉動,孫梁微微一驚,再看和他一起走上來的美人已經倒在雷公默的膝上被灌了一口烈酒嗆得直咳嗽,雷公默饒有興緻的看著兩人,手已經毫不客氣的撕開了女人胸口的衣服,輕撫著柔軟的胸脯勾引道:「小公子怎麼了,不會是縱慾過度連個美人都拉不動了吧?哈哈哈哈,年輕雖好,也要注意適度呀!」
蕭千夜有幾分尷尬的別過臉去,但一掃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幾乎有所的親信護衛都抱著女人傷風敗俗的撕扯起來,這般奢靡腐爛的畫面屬實讓他倍感作嘔,孫梁好奇的抓著他的手腕,明明看著纖細嫩白,可他再次用力的時候對方竟然還能穩如磐石的站著,頓時對這位新來的美人起了興趣,他笑呵呵的坐起來托著下巴感嘆道:「我還以為朝廷送來的女人都是死魚一般無趣之輩呢,我讓她們脫光衣服在水池裡唱歌跳舞,讓她們喝酒喝葯去伺候我的手下,我說什麼她們都不敢有半句怨言,時間久了難免無趣,你倒是有點意思,是看不上本公子,不願意來我懷裡?」
蕭千夜冷靜的思考對策,聽兩人方才的談話,孫大人多半是被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控制了,安西四鎮掌管著幾十萬大軍,是抵禦西域諸國入侵最堅實的銅牆鐵壁,這敗家子不僅把老爺子坑了,還敢陽奉陰違把軍權私自交給雷公默?難怪朝廷一直都沒有察覺,原來這兩人早就沆瀣一氣瞞天過海,借著孫大人的名號狐假虎威!
既然如此,他們要裝模作樣的給外人看,那麼孫弘宇應該還活著,這小子看著頑劣,該不會是用了魔教給的迷藥,直接把他爹給害了吧?
想到這裡,蕭千夜不得不先忍耐下來,他彎下腰親自給孫梁斟酒,故作嬌羞的遞了過去,萬幸的是這張絕色的容顏只是輕輕一笑就迷得孫梁徹底傻了眼,一邊傻笑著接過他遞上來的酒一飲而盡,一邊再也忍耐不住將他一把抱入懷中,蕭千夜喉間一陣噁心,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個男人抱著,頓時沒忍住乾嘔了一剎,這個動作加上嫌棄的表情讓一旁的雷公默倒抽一口寒氣,然而孫梁哈哈大笑毫不在意,反而嗅了嗅手裡的烈酒淺嘗了一口就扔到了一邊,寵溺的道:「美人聞不了酒氣味,那我就不喝了,你們也不許喝了。」
這種看似溫柔的自作主張倒是讓蕭千夜鬆了口氣,畢竟他是個對酒精極度敏感的人,聞著味肺腑里都在劇烈的翻湧,孫梁看著美人臉上如釋重負的神情,嘴角的笑頓時有些捉弄不透起來,他對著身邊的嬤嬤打了個響指,過了一會,幾個下人端著金樽走過來,他晃動著裡面流光四溢的水,輕輕遞到蕭千夜的唇邊,曖昧的勸道:「既然美人不喜酒宴,那不如嘗嘗這杯『轉生露』,它是天上的玉露瓊漿,一口就能令人醉生夢死。」
他還在笑吟吟的勸著蕭千夜,下面的人已經爭前恐后的搶過去灌入各自懷中的女人嘴裡,不過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後院的空氣忽然變得五光十色,旖旎糜艷的氣息如煙如霧的籠罩下來,蕭千夜雖是淡淡的握著金樽,餘光已經飛速的掠過了每一個人,剛才還有幾分不情不願的女人們這會開始呼吸急促,轉而面頰紅潤滲出密密的細汗,眼珠失去焦點,身體更是癱軟的倒在地上,雖不知這金樽里的轉生露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藥力發作得很快,片刻之後,狂歡的男女忘情的攪在一起,輕喘呵笑之聲不絕於耳。
「美人,快喝了它,我們一起快活……」孫梁不急不慢的催促著,蕭千夜轉著手裡的金樽慢悠悠的喝了下去,他的身體除了酒精不能碰,其它毒藥也好迷藥也罷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孫梁拍著手哈哈大笑,自己也端了一杯一飲而盡,很快他的聲音開始遊離,一雙手在蕭千夜身上來回撫摸,再也控制不住的緊緊抓著他按在了地板上,此刻的孫梁宛如入了魔障的癮君子,嘴角流涎渴望的盯著他。
蕭千夜沒有反抗,因為這滿滿一院子的人只有雷公默沒有喝金樽里的轉生露,他已經默默遠離了幾步,唇角浮起一絲琢磨不透的笑,甚至將自己懷裡的女人直接推給了手下,彷彿早就習慣了這幅犬馬聲色的糜爛之景,雷公默從懷中掏出一支大煙走到旁邊不言不語的抽了起來。
原來表面上對孫梁客客氣氣的雷公默,才是背後真正的贏家。
蕭千夜一邊控制著孫梁不讓他亂動,一邊也在認真觀察著周圍情況,這似乎是一種迷藥,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奇異的歡喜,男男女女混作一團,發出不可捉摸的愉悅聲。
就在他思考著要如何脫身繼續打探孫弘宇的下落之時,忽然一抹火焰飛入院中,雷公默似是一驚,微微遲疑之際,魔教的聖女竟然從後院迷離的光澤里緩緩走出,抬手便以法杖凝固了周圍歡笑的男女,雷公默趕忙掐滅手裡的大煙恭敬的迎了過去,以魔教之禮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跪拜:「聖女大人,您怎麼會在此刻親自到訪?」
蕭千夜瞳孔一沉,他身上的孫梁已經被木偶一樣的凝滯住,然而法術似乎刻意避開了他,甚至這股火焰的氣息也和之前祭典上的不太一樣,就在他腦子裡冒出一個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想法之時,不遠處的聖女沖他連連眨眼,然後裝模作樣的不知和雷公默說了什麼,他一直低著頭認真的聆聽,絲毫沒有懷疑立刻起身離開了後院。
等他走過,聖女慢悠悠的跳到他的身邊,彎腰拉下面紗,散去縈繞身邊模糊視線的法術,沖著他嘿嘿笑了起來:「我的小美人,沒有被欺負吧?」
「阿瀟!」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雲瀟,怎麼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莫名其妙混成了魔教聖女的樣子,還騙走了雷公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