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藍衫陳知墨側著臉
白鷺洲,懸滄湖。
白鷺洲並不是獨立的地域,只是位於荒州邊緣臨近海域的一處地方,這裡人跡罕至,並不是因為有什麼危險,而是因為白鷺洲之上的資源很是稀缺,算得上是一片荒蕪,入眼所及之處全部都是乾裂的黑土地。
如今已經陷入了冬季,白鷺洲上飄著雪花,落在地上短暫的遮蔽了那些荒蕪,只有在冬季的時候放眼看去這片地方才會和其他土地別無兩樣。
不過白鷺洲也並不是一無是處,其中有一座大湖,名叫懸滄湖,湖水之清澈,大湖之廣闊在整個荒州也是聞名,有好事者更是說白鷺洲之所以遍地乾旱荒蕪,其根本原因就是所有的水澤都被懸滄湖吸了過去。
這裡很好看,天上下著雪,湖面上倒映著天空的晶瑩,雪花落在水面,湖水泛起無數個波瀾。
青鸞就站在湖畔岸邊,低頭看著眼前景色。
倒懸天里也有這樣一座湖,二者並沒有高下之分,她此刻看的也是不一樣的景色。
在她身後百里之外跟著一名五境宗師,正是唐國的宗師強者,並未靠近,只是按照李休的吩咐遠遠隨著。
離開桂陽城后一路上這個姑娘很少會去人群密集的地方,走的都是一些山野路,她看的是人間,並不是人。
這是一個喜歡安靜的姑娘。
這一路上他跟隨在身後覺得自己的內心似乎也變得平靜了很多。
懸滄湖美不勝收,那女子站在湖畔,漫天雪花落下,這一幕更美。
只是這時候卻發生了一件破壞了這種美感的事情,遙遠的天際之上傳來了一股氣息,氣息很強,而且十分濃烈,那是一位五境宗師。
大唐宗師起初還以為只是路過於是也就沒有在意,但他發現那道氣息在無比迅速的朝著青鸞站立的方向疾馳而去,轉瞬間便已經接近了五十里內。
這一發現讓他面色微微一變,一步邁出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攔在了那道氣息之前。
濃烈的氣息消散,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目光微微一凝,認出了眼前這人。
在荒州做事首先要做的便是認清楚了荒州之上的所有宗師強者,眼前這位便是五極峰的王三秋王長老。
他的眸子微微眯起:「王長老不遠萬里來這懸滄湖,有事?」
王三秋面無表情,淡淡道:「我五極峰做事,還輪不到你唐國插手。」
這話還真是有意思極了,大唐五境的眼中浮現了極危險的寒芒:「王長老剛才說的什麼?本官一時耳鳴,沒有聽清。」
王三秋看著他,重複道:「我五極峰做事,何時輪到你唐國過問?」
「這一次我聽清了。」唐國五境點了點頭,目光凝視著他,淡淡道:「今日過後,五極峰便不用存在了。」
這就是唐國的底氣和自信。
若是以往王三秋可不敢這麼說話,但現在,他冷笑一聲說道:「那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唐國五境沒有說話,腳下靈氣運轉,剛要動手卻猛地偏頭看向了懸滄湖的方向,在那裡他感受到了一名游野修士的氣息,而且是荒人的氣息。
看到他還是發現了,王三秋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唐國修士對於氣息的感受太過敏感,即便是我刻意釋放自己的氣息也只能做到短時間的遮掩四先生,不過時間雖短,卻已經足夠。」
現在的江臨傘已經走到了懸滄湖畔,站在了青鸞身前,而你已經被我攔住,那麼誰還救得了她?
這就是王三秋要表達的意思。
唐國宗師意識到了這一點,面色變得陰沉了下來。
「那我就先殺了你,然後再過去殺了他。」
王三秋眼神也跟著冷了下來:「那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五境宗師的戰鬥即便是相隔遙遠也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強大的能量波動足以讓任何人產生恐懼。
青鸞背對著湖水,面朝前方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這個男人。
男人一身灰衣,手持紙傘,無數雪花紛紛落在傘面上,無法沾染到他的身體。
這就是荒人的四先生,從浦的四弟子,江臨傘!
「跟我走。」
並沒有去看身後的巨大波動,江臨傘面色冷淡的看著身前女子,聲音同樣冷淡,似乎哪怕就算是仙子降臨人間,對他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副皮囊而已。
青鸞問道:「去哪裡?」
江臨傘回答道:「郾城。」
「去做什麼?」
「那不重要。」
青鸞沉默了會兒說道:「離開桂陽城之前,李休曾讓我多看一看人間廣闊,我還沒有看完。」
這就是不去的意思。
江臨傘說道:「去留由不得你。」
青鸞雖然不通人情,卻也知曉這是要動手的意思,於是不再多說,身上衣衫浮現一層淡淡的光芒,經過上次和李休的戰鬥之後她身上的木笛和腳下的鈴鐺全都失去了作用,就只有這身衣服隨著時間的推移自我修復了完好。
看來李休說的沒錯,人間廣闊,黑白並存,總有些惡人存在。
江臨傘看了一眼她身上浮現的一層光亮,淡淡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青鸞沒有說話,周身之上湧現出了絲絲仙氣,她的身子凌空漂浮,宛若仙人臨世,讓人不敢褻瀆。
只是江臨傘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很冷,而且足夠心狠手辣,在他的眼中就只有活人和死人兩個區別而已,並沒有男人和女人之分。
「如果你不想走,那我就打倒你,然後帶你走。」
他往前行走,舉在手中的傘從未放下,無數雪花落在傘面上,傘面輕轉,雪花如刀一片片朝著青鸞射了過去。
青鸞抬起了手掌,仙氣遍布身前,如刀風雪擊打在仙氣屏障之上,紛紛化作碎片跌落到了地上。
江臨傘面無表情繼續朝前走著。
他的實力很強,尤其是在南雪原之上險些被子非一劍斬殺之後他變的就更強了起來,如果他現在的實力放到荒州草黃紙上,可排進前三。
他是從浦的四弟子,本就該如此優秀且強大。
青鸞雖強,卻還不是他的對手。
他走到了仙氣屏障之前,抬起了一根手指,往前輕輕一點。
仙氣屏障隨之破碎,然後他的身體從傘下消失一掌印在了青鸞的肩上,青鸞的身體倒飛出去落進了懸滄湖裡,而江臨傘的身體重新出現在了那把紙傘之下,就像是從未離開過。
如此實力堪稱恐怖,便是當初李休和審正南也要聯手才能勝過青鸞。
遙遠處的王三秋感受到那邊的戰鬥之後臉上露出了微笑:「看來那裡要比咱們先結束。」
唐國宗師沒有說話,腰間官印牽連大唐國運,手上攻伐愈發凌厲。
王三秋目光陰沉,漸漸落入了下風。
青鸞破水而出,那一掌固然將其擊退,卻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她的實力在離開倒懸天之後下降了不少,如今失去了木笛和鈴鐺,最擅長的音律攻擊無法使用,現如今能夠發揮出來的實力恐怕也就只有在倒懸天當中時候的七成左右。
江臨傘抬頭看著她,面無表情:「我知道你的實力受到了限制,但我也沒有動用全力,你不是我的對手,跟我走,或者我強迫你跟我走。」
「這應該不難選擇。」
青鸞沒有說話,湖水從她的身上朝著下方滴落,水滴和雪花融合在一起最後一起消融到了懸滄湖裡。
在皇甫家的時候她和李休學過很多事,其中一件便是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一條很重要。
她不想跟江臨傘一起去,那便不去。
沒有說話有時候是代表默認,也有時候是代表拒絕。
眼前這代表的應該就是拒絕,江臨傘點了點頭不再多說,邁步朝前走去。
只是他剛走了一步便停頓了下來,眉頭微皺目光錯過青鸞的身影看向了遙遠處,那是懸滄湖一側,距離這裡大概有著三四里的路程,一個穿著藍衣的人影踩踏著白雪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當中。
青鸞同樣回頭看了過去,那個人影走的不快不慢,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搖搖晃晃的走著。
片刻功夫便走到了他們的眼前站下。
藍衫青年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青鸞,對著她露出了一個笑容,安慰道:「下來吧!」
青鸞從未見過他,但看到這張笑容她便情不自禁的安穩了許多,身形從空中落下站在了湖畔之上,目光好奇的看著他。
江臨傘也在看著他。
藍衫青年看著江臨傘,嘆息道:「我懶得打架,如果換做旁人的話我一定會開口勸他回頭是岸,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江臨傘認出了眼前男子,於是問道:「為何我不行?」
藍衫青年搖了搖頭,臉上依舊擁有微笑,只是眼中滿是殺意和冰冷:「你這荒人的雜碎,除了死在這裡之外,又哪裡有其他選擇呢?」
江臨傘淡淡道:「或許死的是你,也說不定。」
「總要試試才知道。」
這是書院弟子很喜歡說的一句話。
他是陳知墨。
當初提前來到荒州歷練,自始至終都未曾去見李休,只是未曾見面並不代表對彼此不了解,恰恰相反,他們很了解彼此,在知曉李休讓青鸞獨自離去的時候他便算到了這件事。
他的算力不遜色李休,只是李休在局中,他在局外,而局外人往往看的更清楚一些。
如果知白要在郾城與李休一分勝負,那就要找幾個幫手,五極峰是最好的選擇,因為有足夠的利益,但他不敢肯定,只是雖然不敢肯定也是遠遠地跟在後頭,沒出事自然最好,出了事也有個照應。
知白在青鸞身上做了記號,所以能夠感知到她的的方位,陳知墨感知不到青鸞,卻能夠憑藉唐國官印感知到那位大唐宗師,這就足夠了。
江臨傘輕輕歪著頭,挑眉道:「好春光不如做一場?」
陳知墨訝異道:「你也知道?」
江臨傘輕聲道:「可惜現在不是春天。」
陳知墨搖了搖頭:「這並沒有什麼好值得可惜的,反正到了最後死的人都是你。」
和李休不同,他是一個很喜歡說話的人,無論是閑聊還是廢話他都喜歡,尤其是這幾年在荒州太過無聊,偌大的荒州哪裡有書院有意思?
說到底還是要做一場。
江臨傘放下了傘,他不喜歡淋雪,他常年撐傘,但他同樣知曉,如果這時候不放下傘,那麼自己真的會死。
看著那張由於常年身處雪原而變得有些蒼白的面容,陳知墨的臉色有些複雜。
「想不到就從浦的六位弟子當中,最先死的是你這個老四。」
他似乎是感到可惜和遺憾,但手上的動作卻並沒有停止,在他的腳下出現了一張棋盤,他的背後出現了一個棋盤虛影,那是他的命魂。
黑白子憑空出現不停地落在棋盤之上,然後連貫縱橫的黑白子形成了兩條黑白巨龍,巨龍盤旋天空俯視著江臨傘,然後直衝而下。
青鸞站在身後目光微凝。
江臨傘身處棋盤當中,他被困在棋局之內目光所及之處只有黑白子,看不見外界的陳知墨。
這是集殺伐與困局於一體的攻伐手段。
他的目光冰冷,抬頭看著俯衝而下的兩條巨龍,面無表情的舉起了雙手。
那雙手看上去很平常也很普通,但卻按住了黑白龍頭,然後微微用力。
兩條巨龍被捏爆而去,棋盤上密布的黑白子也隨之破裂,棋盤變得虛幻起來,露出了陳知墨的身影。
「還不錯。」
陳知墨開口誇讚了一句,虛幻的棋盤重新恢復原來的模樣,只是不同的是他走進了棋盤當中,二人相隔遙遠,都是踩在棋盤底線一格。
他往前走了一步,腳步只跨過了一個格子,身形卻出現在了江臨傘的面前。
他的手裡拿著一把扇子輕輕點了過去。
江臨傘身上的灰衣裂開了一條縫隙,身形微側躲開了這把摺扇,然後抬腿邁了一步。
棋盤虛幻,他這一步邁出竟然是出現在了四格之外,陳知墨微微一笑扇面翻轉散去的兩條巨龍竟然是重新出現而且變得更加猙獰。
江臨傘低頭看著腳下,縱橫棋盤暗含諸多殺機。
他閉上了眼睛,只有一瞬,然後再度睜開,身上沒有傳出任何氣息,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他抬起了拳頭打在了地上。
大地裂開縫隙,陳知墨的身體飛出棋盤之外,天空中的兩條巨龍隨之消失。
他側著臉。
陳知墨落在地上,也側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