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可憐的小萱草
萱草的出現救了李彥一命,看似突然,實則這丫頭已經在暗中跟隨李彥很久了。
那一日萱草拿著錢跑回家,將身患重病的弟弟送去醫館,大夫號過脈后,便搖頭嘆息,直言相告已無力回天。
萱草不信,反罵其庸醫,她買來一架手推車,推著弟弟又接連尋了四五家醫館,皆得到同樣的答覆。
那一日她花掉十兩銀子,買來倆車好吃的,逐個擺開,整整鋪滿一屋子那麼多。
「豆兒,原來這世界上可以吃的東西有這麼多。」
萱草和弟弟頭抵頭並排坐在床上,弟弟身子軟綿綿的倚著她。
「豆兒,你要先吃哪一個?是……那個雞,還是那個……那個東西?」
弟弟眨了下眼睛,手指略微伸了下,可就是這般簡單的動作也讓他喘息加重,似乎做了很多重活一般。
萱草知道,就算將吃的放進他的嘴裡,他也咽不下去,可還是撕了一塊不知名的肉,塞進弟弟口中。
「到那邊見到爹娘可千萬別說……別說姐姐沒……照顧……好你。」
萱草說到一半便哽咽的難以發聲,拉著弟弟的手哀求道。
在這個成人都艱難度日的年月,她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能活著已經很不錯了,更何談照顧別人,可她愣是讓久病在床的弟弟活了一年多,竟然沒有餓死,這其中的艱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姐。」
萱草的哭聲戛然而止,連著抽動數下鼻子,硬生生將出氣吸了回去,她不想讓自己的呼吸掩蓋弟弟微弱的聲音。
「去找他。」
這個「他」指的是李彥,一個很怪很怪的怪人,這些日子萱草無數次和弟弟講起李彥。
她對李彥的評價就是一個有錢的怪人,長得很俊的怪人,眼神溫暖的怪人,總之就是很好的怪人。
豆兒只小她一歲,怎麼會不知姐姐的心思,所以在臨終前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出了這句話。
「豆兒!豆兒!」
萱草看著閉上眼睛的弟弟,放聲大哭,撕心裂肺。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萱草哭累了便吃,吃飽了接著哭,直到鄰居被吵的睡不著覺,過來說了句:人死了得入土為安,哭有什麼用。
「我想和他多呆一會。」萱草抹著眼淚說。
那鄰居見她一直哭,不堪其擾,便嚇唬道:這種天氣再過幾個時辰便會腐掉,到那時豆兒的魂兒見不到閻王爺,就會成為孤魂野鬼,無法投胎。」
鄰居幫著她在院中挖了一個大坑,用床上的席子一卷,豆兒便算入土為安了。
萱草在坑旁蹲了一宿,自言自語了一宿,前半宿說的是和弟弟小時候的趣事,後半宿說的卻是只見過一面的李彥。
第二日,她將門鎖好,便按照地址尋了過去,沒有急著敲門,這丫頭有自己的心思,她只知道李彥是個怪人,但到底是好還是壞,不能用一張協議來斷定,她想暗中觀察一下。
經過幾日的跟蹤,讓萱草對李彥的人品產生了懷疑,先是去青樓喝的醉醺醺的,而後又看見他半夜偷窺別人,這丫頭氣的差一點就丟石頭過去。
可回到家又輾轉難眠,那張協議里的內容總會浮現在腦中,揮之不去的還有李彥那抹溫柔的眼神。
所以又不甘心的蹲在宋三家的門口,她見到總有倆個婦人從門裡出來,猜想應該是李彥家的下人,便追上去詢問,王嬸和張嬸告訴她,李彥可是一個大好人,她又笑的合不攏嘴。
本來今天是打算敲門進去的,刻意的選了件補丁少些的衣服,認真的梳了個馬尾辮,然後對著水缸照了好半天,才鎖好門,她不打算再回來,所以將鑰匙扔進池塘里,去開始新的生活。
她走在青石板路上,馬尾辮左右甩動,四周飄著朦朧細雨,濕潤的空氣將她圍攏其中,此時,她的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輕鬆,顛著步子一路前行。
忽的看見宋三家的門打開,李彥從裡面走出來,她快走幾步想追過去,但又停住了,心裡生出一絲膽怯,這與她想像中的見面方式不一樣。
本來在家裡已經將見面的情景演練了很多次,她認為應該是那倆個婦人開門,然後引著自己去見李彥,也許他在吃飯,也許還在睡覺,那自己可以找些活干,最臟最累的活,然後他醒了又如何說,如何做,能表現的更成熟一些,所有的過程都想了個遍,可就是沒想過這種見面方式。
這突然的變化她需要再思考一下,所以她停住了腳步。
正當她愣神的時候,只見李彥被幾個人套上口袋拽進巷子里,隨後聽到李彥的慘叫聲,和擊打聲。
她心裡著急步子邁的大些,青石板又被雨水沖的很滑,一個趔趄摔在水坑裡,她顧不了許多,掙扎著爬起,便衝進巷子。
當那個木棍砸向她的時候,她是可以躲開的,至少可以偏一下頭,但她咬牙沒動,久經世俗讓她心裡有股子邪念:打的越重,以後越幸福。
這是一個十五歲女孩的心思,李彥不知道,宋三不知道,除了她自己誰也不可能知道,因為沒有人經歷過她的人生。
李彥聽完萱草的講述,同情的給了她一個擁抱,安慰道:「放心,一切都過去了。」
萱草驚的瞪大了眼睛,雙手不知放在哪裡才好,也想摟著這個男人,可那雙手好像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很不聽話。
她側過頭目光落在春梅身上,眼中儘是嫉妒。
「在家等著,我出去辦件事。」
李彥拿起宋三的鋼刀便往外走。
宋三喊道:「你又自己去,那雇我做什麼?」
「守好家,你要是跟來以後就別想住在這。」
李彥甩下一句讓宋三暴跳如雷的話,拉著那把五十多斤的刀出了家門。
小雨還在下,路上的人熙熙攘攘,李彥所過之處皆鴉雀無聲,只有鋼刀摩擦石頭髮出的嘶嘶聲。
這一天,整個陽谷縣都在談論著一件事。
西門慶的小廝玳安拽著一把大刀去了縣衙!